落木向远

　　蒲远原以为江骛这家伙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还真的兑现了那日在河畔落日下的承诺。

　　一整日的训练已经够辛苦了，晚饭一吃，蒲远带上行李，正准备独自前往学校附近的游泳馆学习游泳，可被江骛拦在了门口。

　　“你大包小包的，准备丢下我去哪里？”江骛质问道，一脸气愤的样子。

　　“我去……学游泳啊。”

　　“你准备自己去？”

　　“不然呢？”蒲远疑惑道，“我应该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可以独自前往的。”

　　“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约定了什么？”江骛还以为是蒲远忘了。

　　可昨日那一番对话，蒲远实际上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你真的要陪着我一起去啊？”蒲远还以为他只是嘴上随便说说。

　　“不然呢？不然我答应你干什么？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和你一起出发了，结果你却想着抛下我自己去！”江骛明显生气了。

　　“对不起，我……误会了，那我们一起去吧。”蒲远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江骛这家伙是真的好哄，刚才还气呼呼的，蒲远一个勾手，又立马安分下来，乖乖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

　　两人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抵达了游泳馆。

　　“我找了很久，只有这家游泳馆是免费开放的，而且到很晚都不会闭馆。”蒲远说道。

　　“小蒲草有心了。”江骛笑脸嘻嘻。

　　“快去换泳衣吧。”蒲远迫不及待了。

　　两人来到更衣室。

　　因为天色不早了，游泳馆里基本上没人，更衣室也是空空如也。

　　蒲远东张西望，正想找个无人的角落换衣服，却被江骛给黏上了。

　　“你一直跟着我走来走去做什么？你自己不用换衣服的吗？”蒲远回过身来问道。

　　“换，当然换啊。”话音刚落，江骛便当着蒲远的面，径直把黑色的上衣短袖给脱了下来。

　　他正打算把裤子也给脱了，蒲远却一脸娇羞地转过身去。

　　“你干什么！”蒲远惊诧道。

　　“不是你催的，让我赶紧换衣服嘛。”江骛满脸写着无辜。

　　“那也不能……”蒲远欲言又止。

　　“不能什么？”江骛光着上半身，绕到了蒲远面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在害羞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蒲远教训道，“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整日在寝室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需要事先说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过。还是说……你对我的身体有什么非分之想？”江骛故意挑逗蒲远，往他这边凑近了一些。

　　虽然没有完全贴上，但蒲远还是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江骛胸膛的温热。

　　他此刻的心脏怦怦跳，根本静不下来。

　　“好了，换你的衣服去，我也要换衣服了。”蒲远拎着包匆匆跑开。

　　看着他仓皇逃去的身影，江骛留在原地，更觉得有点意思了。

　　***

　　等两人换好衣服后，便一同前往泳池。

　　场馆里面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蒲远也能稍微松一口气，毕竟他还是个初学者，可不能让太多人注意到他出丑的模样。

　　“来吧，先下水，适应一下。”江骛指导道。

　　“好。”蒲远走到泳池边，先坐下，拿脚浅浅试了试水。

　　“放心吧，这泳池才多深，连初中生都淹不死，你就大胆下去吧。”江骛见蒲远畏畏缩缩的样子，便在旁鼓励道。

　　“我知道。”蒲远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泳池的安全性，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冒出害怕的念头。

　　“来，我帮你。”江骛率先下水，水面刚好到他的胸口下方，看来还真是不深。

　　见江骛在泳池里行动自如，蒲远畏惧的念头稍微减轻了一些。

　　于是，他也一鼓作气，下了水。

　　水的浮力卸去了蒲远浑身的力气，他突然有些难以站稳，身体朝着一侧倾倒而去。

　　得亏江骛及时出现，又将他扶稳了。

　　“谢谢。”蒲远咬紧牙关，试图战胜水的浮力。

　　“你太轻了。”江骛提着蒲远纤细的胳膊，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轻松松。

　　“可我就是先天吃不胖体质。”蒲远辩解道。

　　“这样的体质还真是让人羡慕。”江骛叹了口气。

　　“你羡慕什么，你身材那么好。”蒲远的后背刚好贴在了江骛分明突出的腹肌上，触感十分微妙。

　　“那还不是靠我后天努力出来的。”江骛沾沾自喜，和蒲远的后背贴得更加紧凑了。

　　“你贴我那么紧干嘛，我们两都快被水黏住了。”蒲远挣扎着掏出江骛的怀抱。

　　“我这不是害怕你又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嘛。”江骛嘀咕道。

　　“我自己可以的。”蒲远坚定信心，走出江骛的保护圈，靠自己适应泳池。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蒲远总算是能在泳池里站稳了。

　　“然后呢？我该怎么？”蒲远迷茫在站在池子里，等待着江骛的指导。

　　“放松，试着放松，身子自然而然会浮起来的。”江骛话音刚落，下半身就自然而然浮起来了。

　　他轻轻松松便游到了蒲远的位置。

　　“是这样吗？”蒲远学着江骛的模样，放轻松。

　　果然，他的双腿缓缓上浮。

　　“我成功了！”蒲远惊喜地说道。

　　可下一秒，他便失去了平稳，大惊失色。

　　“小心。”江骛扑腾着水花，一秒闪现到蒲远身边，帮助他稳定下来。

　　“再次谢谢。”蒲远松了口气。

　　好在也是浮起来了。

　　“来，抓紧我的手。”江骛调整了位置，牵起蒲远的两只手。

　　“好。”蒲远死死抓住江骛的双手，不敢松开。

　　“试着用你的双腿击打水面。”江骛淡定地指挥道。

　　“这样吗？”蒲远艰难地驯服下半身，有些笨拙地操控着双腿，有规律地上下扑腾。

　　“对，刚开始可以慢些。”江骛欣慰地说道。

　　蒲远就这样拉着江骛的手扑腾了半天，渐渐感觉有些吃力。

　　“先休息一会儿吧。”江骛慢慢靠近蒲远，带着他回到了岸上。

　　***

　　蒲远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好吗？”见他胸膛起起落落，江骛还以为他是呛到水了呢。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蒲远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刚开始是这样的，我先帮你按摩按摩，你就不会酸胀了。”江骛说罢，便准备动手。

　　“你还会按摩？”蒲远惊讶。

　　“在按摩这一块儿，我可是专业的。”江骛自豪地说道。

　　蒲远敬佩着，放心把双腿交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有一说一，江骛的按摩手法还是专业无比，蒲远顿时感觉全身都通透了不少。

　　看到蒲远享受的模样，江骛加了点力度。

　　这力度一加，蒲远便更加舒畅了。

　　一整套按摩下来，蒲远的状态又回到了巅峰值。

　　“下水吧。”这一次，蒲远不再犹豫，跃跃欲试。

　　“你自己尝试一下。”江骛鼓舞道。

　　“好。”蒲远带着自信下水，果然颇有成效。

　　他已经能够靠自己稳住了。

　　见蒲远愉快地游水，江骛也加入了其中。

　　***

　　“像我这样，划动双臂。”江骛在前面示范。

　　蒲远就跟在他身后，虽然速度远远不及江骛，但在初学者里面，也算是不错了。

　　这才第一天，便能练到这个程度，说明蒲远对于游泳，还是有几分天赋在的。

　　看着他沉浸在游水的喜悦里，江骛心里多了几分欣喜。

　　***

　　两人一直玩到很晚才准备回学校。

　　“游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路上买点东西吃？”江骛关心道。

　　“的确有些饿，但我吃不下什么，还是先回学校再说吧，我怕我们两个再不回去，就要晚归了，我可不喜欢你和我的名字出现在明天的通报批评榜单上。”蒲远说道。

　　“好，都听你的。”江骛拦了辆出租车。

　　两人坐在车上，保持着沉默。

　　蒲远扭过头去，欣赏城市的夜景。

　　这是他来到这片陌生城区的第八天，也是他和江骛外出的第一天。

　　他很少欣赏到如此靓丽的夜景。

　　青州城的高楼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仿佛绚丽的烟火。这样的都市夜景，虽然他从前也经常看见，但此时此刻，坐在这个男人身边，他却有着别样的心情。

　　江骛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不正经的，但蒲远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只要待在这家伙身边，蒲远的心就是如此安稳，好像一切困难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若是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该多好。

　　只是可惜，他们只是大学同学，四年后，他们又会面临分离的。

　　就跟高中一样，时光匆匆流逝，带走了曾经陪伴蒲远度过美好时光的所有人。

　　蒲远只能朝前走，而不能往后退。

　　***

　　想着想着，蒲远便不自觉地扭过头去。

　　江骛这家伙应该是太过疲惫了，毕竟经过白天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大晚上的又兢兢业业地教自己游泳，不管是多么强大的男人，也终会疲惫的。

　　江骛闭着眼睛，看上去很安稳的模样。

　　蒲远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他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江骛当枕头，可对于他来说，自己的身体终究还是太过瘦弱。

　　唯有变得强壮，变得强大起来，他才也能拥有守护江骛的能力。

　　蒲远默默笃定，这个龙舟队，他势必要加入不可。

　　因为，这是他靠近江骛，唯一的办法。

　　***

　　来到学校门口，蒲远轻言细语唤醒了熟睡一路的江骛。

　　“我们到了？”江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里还是迷茫。

　　“嗯，到了，快下车吧。”蒲远先开启了车门，准备迎接江骛下来。

　　这大块头在车子里横冲直撞的，肩膀、后脑勺差点撞到车顶，好不容易出了车子，结果落地的时候，还差点扭到了脚。

　　“你怎么了？感觉你像喝了假酒的样子。”蒲远忍俊不禁。

　　“可能刚睡醒，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江骛揉揉眼睛，总算是清晰了视线。

　　“你当心点，别摔倒了，我可没那个力气，一路把你扶到寝室里。”

　　“你就放心，如果我真的倒在了路边，也不用你扶我，你先自己回去吧，就让我在路边睡一夜就好了。”江骛倒是挺心宽的。

　　“那我可不舍得。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万一被什么人贩子拐去了，怎么办？”蒲远开着玩笑。

　　“人贩子可不要我。”江骛自嘲道。

　　“人贩子不要，我可是要的。”说罢，蒲远便牵起了江骛的手，带着他往校门走去。

　　江骛猛然一下就清醒了。

　　他感受着蒲远手心的温热，感受着他此刻的坚定。

　　能被人坚定选择的滋味就是美妙。

　　江骛嘴角扬起弧度。

　　进了校门，蒲远这才意识到，他和江骛居然牵了这么久的手。

　　这成何体统？

　　蒲远后知后觉，想要摆脱江骛的大手，却反被他给钳制住了。

　　“你干嘛？我们已经进到学校里了，你注意一下分寸！在外面就算了，在学校里可就不一样了，你别被别的人看见了。”蒲远恰好站在路灯下。

　　一盏明晃晃的路灯，把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身影照射得十分清楚。

　　“怎么？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江骛偏要跟蒲远对着干。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蒲远迫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可他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了。

　　“那你在害怕什么。”江骛得寸进尺，拍了一下蒲远的屁股。

　　蒲远顿时拉下脸来。

　　“走啦，还愣在这里干嘛，我看你挺想让别人看见你和我牵手走路的样子嘛。”江骛反将一军。

　　蒲远算是彻底败给这个男人了，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任由他带着自己朝前走。

　　***

　　总算是回到寝室里。

　　赵毅和陆然两人正热火朝天打着游戏，倒是没注意蒲远和江骛是牵着手回来的。

　　“现在可以松开了吧。”蒲远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可以了。”江骛笑了一声，放过了蒲远。

　　蒲远正想坐下，却不想江骛接下来一句，直接让他垂死病中惊坐起。

　　“明天继续。”

　　说罢，这个家伙便准备去浴室洗澡了。

　　蒲远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恨不得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狠狠来上几下。

　　可这也就想想。

　　伤害他人的事情，蒲远可做不出来。

　　***

　　直到江骛洗完澡出来，赵毅和陆然两个人方才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啥时候回来的？去干嘛了？”赵毅问道。

　　“我们去游泳。”蒲远答道。

　　“卧槽，你们两个还真是精力充沛得可怕，一整天军训下来，都已经这么累了，你们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跑去游泳？还游到这么晚才回来。”赵毅感叹着感叹着，便竖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我不是打算去龙舟队面试吧，想着先把游泳给学会了，到时候就算落水了，也能应对自如。”蒲远解释道。

　　“那你可以找我呀，在游泳这一块儿，在下可是专业的，我以前可拿过好几次游泳比赛的冠军呢。”赵毅提到。

　　“我……”蒲远正想婉拒，可江骛却抢先一步，替自己做出了回答。

　　“不用，我教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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