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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惩罚愧疚
凌晨四点，二十三从病床上醒来。脑中一股想法突然袭来。
“看到桌上那个塑料杯了吗？”
“看到了，你……你想干嘛？”
“放地上踩碎，拿碎片，拿碎片……”
“不不，你想干嘛？”
二十三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坐在床上，浑身散发着一种痛苦的模样，似乎这种强迫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过。
“还能干嘛，你看你的手，左手的手腕全是伤疤，右手这么干净，你不觉得难受吗？”
“我不想伤害自己，一下也不想！”
“你觉得你能对抗我的力量吗？”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是你自己伤害自己，起码在他们所有人看来都是这样。”
二十三颤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塑料杯，放在地上，不情愿地踩了上去。“次啦”一声，塑料杯在地上碎开，二十三缓缓蹲下身，不受控制地在碎片中挑选出一块边缘最锋利的。
二十三举起“塑料刀片”，朝向自己的右手腕，慢慢接近……
“二十三！你在干什么！”就在划下去前的一瞬间，护士刚好来到二十三的这间房间。
“我……不知道。”
“心情不好不是说要跟我们说吗？护士站就在旁边呀，跟姐姐们聊聊吧。”
二十三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出声来，仿佛刚刚从一个魔爪中被拯救出来。二十三从来没有哭得如此伤心，他抬头看向护士，眼神里充满了渴求，仿佛此时护士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脑子里的那个想法，他强迫我自伤，甚至自杀，我控制不了。”
二十三说出这句话之后，护士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你控制不了自己是吗？”
“嗯。”
“那你可以跟我们说啊，不是吗？”
这句话的再次出现，像一个特殊的开关一般，让二十三突然念想一转。或许护士并没有那么关心二十三，这“关心”是否是真的，的的确确要打上一个问号。不等二十三再开口，护士就将二十三从房间带到了护士站。
二十三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笃定：“她一定会说，心情不好就转移注意力啊。可她们从没经历过这些，她们，还有那些医生，他们最多都是在理论上学了些东西，要想理解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如果理解一个人这么容易，那人和u盘的区别好像也不是很大，毕竟所有的内涵啊经历啊等等等等的所有都变得轻易获取和得知，那人不就意义全无。”
“二十三，你又心情不好了吗？”
“嗯，我控制不了那个强迫我自伤的想法。”
“你可以试着转移注意力吧。”
二十三听到这句话，无人察觉地冷笑了一下，不是讽刺的意思，只是自己想法验证之后的一点点成就感。二十三知道护士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她缺乏一定的思考，对自己工作和身边人，甚至于说是对生活的思考。不过二十三也没有说出来，他觉得用直接说出来这种方式对任何人都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可以……嗯……看看书？看看风景？或者来跟我们聊聊天，都可以呀。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而产生的这些问题，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住院，但我只知道，你来了，我就要帮助你，况且我也很愿意帮助你走出自己的心病，助人乃快乐之本嘛。”
护士脸上面带着微笑，让二十三感受到了被前所未有的真诚的关心和温暖。这让二十三开始怀疑自己“苛刻”地对待眼前的这位护士姐姐是否合适，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产生这番想法显然有些“不近人情”。
但让二十三面对他人好意时，第一反应是怀疑和批判的，也是有原因所在。
二十三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
上次住院时，那时的二十三饱受抑郁症的折磨，那种痛苦，仿佛要将二十三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世间的一切他都毫不关心，要说那时他最想做的事，应该就是杀死自己了。
同样是凌晨，二十三从床上醒来。醒来后，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二十三的脑内盘旋：“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快，快找东西杀死自己，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二十三阴沉着脸，如一具尸体般在房间内游荡。不一会儿，他来到了洗手间，他抬头看见了墙壁开裂的瓷砖。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教你，你可以抠一块瓷砖下来，然后划开自己的血管，别管为什么，去做吧！”
“你伤害自己做什么，这也是你的身体啊！”
“你别问这么多。”
“那你凭什么强迫我？”
“我……”
那时是二十三第一次尝试与那种强迫思维去对抗，但当时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二十三第一次感受到，抑郁和强迫的双重打击，如此恐怖，如此，折磨……
最终，二十三还是没能克服自己脑中的那种想法，拾起了墙上那块瓷砖。左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瓷砖碎片，抵住自己右手手腕……
……
划完手之后，二十三并没有立刻寻找帮助，而是自己简单用毛巾包扎了一下。此时比起伤口感染或者恶化，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这一行为被人知道，强迫的这个思想，他担心如果不能被人理解，自己会被当成怪咖而排挤。
第二天，二十三的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注意到了手腕上包扎的毛巾，冥冥之中他似乎知道了二十三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于是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二十三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医生，他想把这个问题隐瞒过去，虽然他知道不太可能，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沉默，起码不会暴露自己的“作案工具”。
眼看问不出什么，医生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但走之前还是奉劝二十三不要再做这样的行为了，不要伤害自己。如果控制不了自己，可以寻求护士和医生的帮助。
医生走后，二十三手臂的毛巾之下开始隐隐作痛。二十三感觉可能是伤口又撕裂了或者恶化感染之类的，他小心地揭开毛巾，伤口早已和伤口黏在一起，揭开的过程对于二十三来说无疑是剧痛的，但他也没有办法。
“可恶。”二十三低沉地说了一句。
虽然他极力想隐瞒这件事，但与其隐瞒，显然保住这条手臂显然是更重要的，此时求生的本能的确战胜了他那强迫的想法。
下午，二十三走出病房，左手扶着墙，拖着留着鲜血的右手一步一步挪向护士站，他的心里肯定希望得到帮助，但他的眼里早就失去了光亮。
“护士，可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二十三有气无力地举起受伤的手臂。
“你还知道过来啊？”护士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二十三。
“我，我做了什么吗？”
“你说呢，你伤害自己就算了，医生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老实交代？”
“我，我不敢说。”
“不敢说？哼，我看你是不想说吧。你知不知道，你不跟医生说，结局就是我被扣了钱，我想问一下，我到底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你要这样对我，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别人着想吧？”
二十三低着头不敢说话，举起的手臂也放了下去。
“把手拿过来，消毒还是要消毒的，不然说我不帮你处理，我到时候又要被处罚，呵，真是个灾星。”
二十三听完这番话，抑郁的情绪一下子冲上了心头。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院，然后去死，死了就不会连累任何人了，对吧？
……
时间拉回到现在，二十三依然怕自己的行为会连累别人，可他也担心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这件事不被理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除了死亡以外，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
事实真的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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