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小姐的自我修养

　　她手腕被柳知行攥得发紧，挣脱不得。林亦果心里暗急——再这么纠缠下去，万一被他看出破绽，她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可没等她想出对策，二楼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惊呼，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整栋楼的木地板都跟着震颤。

　　楼下的宾客先是愣了愣，好奇地抬头往二楼看，下一秒，就见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女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冲下来，脸色惨白，嘴里喊着“怪物！有怪物！”。

　　“怎么回事？”有人忍不住发问，可话音刚落，二楼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的哀嚎。

　　一楼的宾客终于慌了，原本围看热闹的人瞬间四散奔逃，有的撞翻了桌子，有的踩掉了鞋子，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醉仙楼里乱成一团。

　　林亦果眉头紧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惨叫、这混乱，令她想起河西节度使那个夜晚。

　　她刚想抬头往二楼看，手腕上的力道突然一松，柳知行竟悄悄往她身前挪了半步，挡住了她的身影，语气压低：“躲远点，别往前凑。”

　　没等林亦果反应，沈易已经抽出腰间的佩刀，脚尖点地，三两下就跃上了二楼的栏杆。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二楼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桌椅翻倒，杯盘碎裂，地上躺着几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而那些怪物正四处游荡——它们没有五官，赤裸着身子，皮肤泛着青灰色。

　　“是傀儡！”沈易大喝一声，挥刀朝着最近的一个傀儡砍去。

　　刀刃划过傀儡的手臂，溅起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淡青色的汁液，傀儡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竟毫发无损地扑了上来。

　　柳知行见状，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哨，放在唇边一吹——哨声尖锐刺耳，穿透了混乱的喧嚣。

　　不过片刻，就有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从醉仙楼外冲进来，手里拿着特制的锁链，朝着二楼奔去。

　　“处理干净。”柳知行沉声下令，语气里没了半分平日的纨绔。

　　林亦果看着二楼越来越多的傀儡，又看了看那些奋力抵抗却渐渐落了下风的护卫。

　　这些傀儡刀枪不入，普通的锁链根本困不住它们，再拖延下去，只会有更多人丧命。

　　而这也是她入局的好机会。

　　她学着沈易的模样跃上二楼，闭了闭眼，凭着听觉和触觉判断傀儡的弱点。

　　一个傀儡朝着她扑来，她侧身躲过，同时挥刀朝着傀儡的脖颈砍去——那里是傀儡阴气最薄弱的地方。

　　果然，刀刃划过，傀儡的脖颈处溅起大量青汁，动作瞬间停滞，直直地倒在地上。

　　“砍它们的脖颈！”林亦果朝着护卫们喊道，又转身迎上另一个傀儡。

　　她的动作简介刁钻，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傀儡的要害处，很快就解决了三个傀儡。

　　随着护卫们掌握了对付傀儡的方法，二楼的傀儡渐渐被清理干净。

　　沈易看着地上的傀儡尸体，脸色凝重：“这些傀儡比上次在石头庄的更骇人。”

　　柳知行点点头，“上次的是人被点化成傀儡，而今日的更像是生来便是傀儡。”

　　沈易看向柳知行：“怎么说？”

　　“看它们长得这么丑，哪有人天生这么丑的？”

　　柳知行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青灰色的“怪物”，一脸嫌弃。

　　林亦果心里无语，方才看他临危不惧的样子，还以为柳知行几日不见改头换面了。算了算了，她赶紧趁乱离开才是。

　　柳知行仿佛知道她小心思似的，就在她迈腿的那刻叫住她：“哎，小兄弟。看不出来你身手这么好啊，都比得上我特训的黑锁队了。”

　　林亦果刚迈出去的脚顿在半空，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被拦下了。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刻意压低声音，让语调听起来更粗些：“柳少尹过奖了，不过是在家乡跟着武师学过两招，算不上什么真本事。”

　　说着，她还故意挠了挠头，摆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眼神却不敢与柳知行对视——生怕他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破绽。

　　方才挥刀时动作太大，幞头又歪了些，她能感觉到一缕发丝贴在颈侧，只能悄悄往后缩了缩肩膀。

　　“哦？跟着武师学的？那倒是难得——方才你砍傀儡脖颈的手法，可不是普通武师能教出来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短刀上，“这刀……看着也像是军中制式，小兄弟莫不是当过兵？”

　　“哪能啊！”林亦果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慌张，“这刀是我阿爷给的，他早年在边关做过货郎，从一个退伍老兵那淘来的，我就是看着顺手才带在身上。”

　　她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心里却在飞快盘算——再这么被追问下去，迟早要露馅，不如主动出击。

　　她清了清嗓子，往前凑了两步，摆出一副向往的神情：“说起来，我从小就佩服京兆府的大人，觉得你们查案、抓贼，特别威风。今日能亲眼见到二位对付傀儡，更是觉得厉害！这傀儡害人不浅，若是柳少尹不嫌弃，我想跟着你们一起查——我身手虽然不算顶尖，但也能帮着打打下手，还不要俸禄！”

　　这话一出，不仅沈易愣了愣，连旁边的护卫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哪有人上赶着帮京兆府查案还倒贴的？

　　柳知行挑了挑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林亦果心里捏着把汗，指尖悄悄攥紧了短刀的刀柄，若是他再追问，她就只能找机会溜之大吉。

　　可没等她想好对策，柳知行突然笑了：“行啊，既然小兄弟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查傀儡案危险得很，说不定还要跟邪祟打交道，你可别到时候吓破了胆。”

　　“放心！我胆子大得很！”林亦果连忙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柳知行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偷偷瞥了眼沈易，见他只是皱着眉，没反对，便又补充道：“我保证不添乱，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柳知行没再多说，只是朝着护卫吩咐：“把这里的傀儡尸体处理干净，再派人去通知京兆府和大理寺，让他们来勘察现场。”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亦果，“走吧，小兄弟，跟我们回京兆府一趟，先把今日的情况录个口供。”

　　林亦果心里一紧——去京兆府？那岂不是更危险？可她话已经说出口，若是现在反悔，反而会引起怀疑。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好，听柳少尹的。”

　　三人往醉仙楼外走，沈易走在最前面。

　　柳知行侧头看了眼她歪歪扭扭的幞头，还有颈侧露出的那缕乌黑发丝，又挪回眼神。

　　入春的夜风格外黏腻，伴着复苏的三两虫鸣，让人难得心绪宁静。

　　“往后你就当我身边的临时协查衙役吧，不用打卡点卯，跟着我查案就行。”

　　林亦果一怔，这是在跟她说吗？

　　“不愿意就算了，小兄弟另谋高就吧。”

　　“谢柳少尹提拔！”

　　她故意把提拔两个字说得响亮，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警惕——柳知行这么轻易给她身份，到底是真放心，还是想把她拴在眼皮子底下？

　　柳知行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还没问你的名字，京兆府的衙役也是要登记身份的。”

　　林亦果心里咯噔一下，“我……我名叫何麟，家里是荆州的士绅，这次来长安，就是想找份正经差事，闯出点事业来。”

　　沈易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冷不丁插嘴：“恭喜柳少尹新得一名得力助手。这位何兄弟一看便是机敏过人。”

　　林亦果笑容僵硬。她更怕在沈易面前露馅，毕竟二人从小便相识。

　　“大人谬赞，谬赞。希望不要给大家添麻烦才是。”

　　林亦果敷衍着，好不容易熬过这段漫长的路，抵达京兆府。没想到这个时辰衙内还是灯火通明，大家案前皆堆积着小山一般的卷宗。

　　“何麟？”何渝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巧了！我也姓何，算起来咱们还是本家！你家在荆州哪个县？我远房表舅也在荆州做丝绸生意呢！”

　　林亦果心里捏了把汗，连忙含糊道：“就是荆州城郊的小家族，比不上城里的世家，何兄的表舅说不定没听过。”

　　她怕再说多了露馅，赶紧转移话题，“以后还请何兄多指点，我刚到长安，对京兆府的规矩一点都不懂。”

　　“好说！”何渝笑得爽朗，拉着她就开始絮叨京兆府的琐事，从哪个伙房的饭菜好吃，到戴宁元最讨厌别人迟到，絮絮叨叨一路，倒把林亦果的紧张冲淡了不少。

　　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扫了过来。戴宁元抱着卷宗站在台阶上，眼神直直落在林亦果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审视：“柳少尹，这位就是你说的临时协查？”

　　“对，何麟。以后要戴少尹多担待了。”

　　戴宁元没看柳知行，目光仍锁在林亦果脸上：“何公子？不知是哪里人，家中有何人？”

　　林亦果心里一紧。这个戴宁元，查户口吗？她可是柳知行特招进来的人，还需要他问东问西！可别被他看出什么。

　　她面上故作镇定：“家父就是做点粮食生意，小本买卖，入不了戴司户的眼。”

　　她故意把腰杆挺得更直，装出几分士绅子弟的傲气，“我这次来长安，也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做事，不想靠家里。”

　　戴宁元皱了皱眉，还想再问，却被柳知行打断：“好了戴司户，验尸的事还等着呢，有什么话查案时再说。”他朝林亦果递了个眼神，率先往后院的临时义庄走去。

　　林亦果松了口气，连忙跟上，路过戴宁元身边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在自己颈侧的幞头处停留，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出门前让琉璃把青斑遮得严实。

　　义庄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腐臭味，两张木板床上分别躺着遇害人的尸体和一具傀儡。仵作已经在旁边候着，见他们进来，连忙上前汇报：“柳少尹，沈将军，何司户，戴少尹。遇害人身上的伤口都是撕裂伤，伤口边缘有齿痕，应该是被傀儡啃食致死；至于这傀儡，浑身没有五脏六腑，只有淡青色的汁液，皮肤硬得像铁皮，暂时查不出是怎么制成的。”

　　林亦果凑上前，假装好奇地摸了摸傀儡的皮肤——触感冰凉坚硬，指尖能隐约感觉到里面流动的阴气，跟游云间老板说的邪术炼制的低阶傀儡特征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动：若是能把这傀儡带回去给老板看，说不定能查出炼制方法，甚至找到背后之人的线索。

　　可看着旁边守着义庄的两个护卫，她又犯了难——这傀儡少说也有百十来斤，义庄门口还有护卫看守，怎么偷出去？

　　何渝凑过来，见她盯着傀儡出神，忍不住调侃：“何麟，你盯着这怪物看这么久，难不成还想研究它怎么长这么丑？”

　　“哪能啊，”林亦果连忙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就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义庄的环境——义庄是临时搭建的，只有一个门，护卫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班，现在刚过未时，下一次换班应该在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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