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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春日宴当日，皇宫。
举办春日宴的迎春殿中，多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已在此。应皇后娘娘所邀而来的，多是京中官宦世家尚未出阁的女子，也有已为人妇的女子陪着家中妹妹前来。
见着相熟之人，便聚在一起轻声闲聊，未有熟面孔的深宅小姐，便独自静站在一旁观赏殿中美景。
以往清静闲置的迎春殿，今日分外热闹。姹紫嫣红的不只是摆放在殿中各处绽放的鲜花，更有打扮美丽、青春盎然的年轻女子。她们美得各不相同，各有千秋，比这春日还要热烈绚烂。
时辰将至，负责迎春殿伺候的宫女将茶点先奉上，原先聊天的各府小姐也纷纷去往她们的位置，等待即将到来的皇后娘娘。
东宫，太子于内室更衣，换上一袭浅金衣袍，配金冠，系玉佩。
皇后派来的太监传话：“太子殿下，时辰差不多了，皇后娘娘请您起驾去迎春殿。”
太子问：“刑部尚书府的颜小姐可到了？”
太监一愣。
陈光立即训斥：“太子殿下问话，还不回答？”
太监赶忙作答：“回太子殿下的话，早些时候颜府送来致歉函，颜家小姐感染风寒，起了一夜高烧，至今卧床不起，故而不能前来参加春日宴。”
“感染风寒？”太子蹙眉，眼中带着狐疑，显然不信。
他眼珠微转，已有想法，狐疑消失转而恢复寻常：“孤与颜小姐有几分交情，她病重，孤自要去看望。”
“陈光，去叫个太医，陪孤去颜府看望颜小姐。”
陈光拱手：“是。”
来传话的太监冷汗直冒，颤颤巍巍询问：“殿下，那皇后娘娘那边……”
太子径直走出：“说孤有事，就不过去了。”
不过小半时辰，太子的车架抵达颜府门前。
颜府小厮惊慌失措，跑着进去传话。颜覃方早早的就去往刑部办案，并不在家，是周欣兰前来迎接。
太子亲临，周欣兰紧张又不安，面上却不能失了体面，笑着行礼问候。
“颜夫人不必多礼，”太子行至她身前：“孤与颜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听闻她病重，特意带太医前来为她看诊，希望她早日恢复。”
周欣兰笑：“小女夕照何德何能，竟得太子殿下看重。”
太子道：“颜夫人可能为孤带路？”
周欣兰伸出手：“太子殿下这边请。”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来颜府。听闻刑部尚书克己复礼，当年查案有功，陛下要赏赐他一座大宅院，却被他婉拒，换成银两去救济灾民，依旧住在老宅。两年后，他才用攒的俸禄翻新院子。
如今此处已无老宅的陈旧，但也不算新。与其余几位尚书的府邸相比，这里算小。
自大门到内院，也不过片刻。
至颜夕照所住之处，太子不动声色的左右打量。院子不打，但院中花草被人精心照顾着，长势正好。院内无杂物，干净整洁。
周欣兰走到房门前，恰好见蓉儿出来：“小姐呢？”
蓉儿答：“小姐刚吃了药，准备小睡片刻。”
周欣兰转身看向太子：“殿下稍等，我先去与夕照说一声。”
太子点头应允。
周欣兰随即进屋，又很快折返而出，将前来看望的太子殿下与为女儿看病的太医请进屋。
颜夕照尚未出阁，男女有别，太子进屋也只能到外屋，不可再入内。内外屋之间，门开着，却有一扇屏风阻隔视线，只能隐约瞧见屏风之后靠在床边而坐的一个曼妙身影。
红线绑住颜夕照手腕，往外牵出。太医于屏风这一侧悬绳诊脉。
太子定睛注视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在想是否是有人假扮颜夕照装病，借此逃避母后举办的春日宴。
正疑神时，屏风后传来咳嗽。
接连三声，努力克制着力度，却难以完全压制。随后颜夕照虚弱的嗓音响起：“多谢太子殿下带太医前来为我看病，您费心了。”
是颜夕照，不是假扮的。她真病了！
太子蹙眉，着急看向太医：“如何？颜小姐的病可严重？”
诊脉后，太医作答：“回殿下，颜小姐有咳嗽体虚之状，确为风寒。高烧虽褪去一些，可还需静养一些时日，好生调理。微臣为颜小姐开副药方，早晚服用，过几日便会痊愈。”
太子放下心：“去吧。”
太医起身去写药方。
太子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迈步要往前。周欣兰立即阻止：“太子殿下，小女感染风寒，您万金之躯，莫要靠近，以免也染上风寒。”
太子道：“孤不在意。”
周欣兰又道：“小女如今是未出阁之身，您只能在这，再靠近就是多有不便了。”
太子说：“颜夫人若是担心颜小姐名声，孤可娶她。”
周欣兰大惊：“什么？”
错愕之时，太子已绕过她，走向屏风后。
颜夕照靠在床边，窗外暖阳照进屋内，柔和洒落在她身上。她苍白面色在暖阳照耀下好似透着光，周身光晕朦胧，似是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像是坠落人间失去法力的仙子。
她稍稍抬眼，眼皮沉重而无力的看向不顾礼节走来的太子。
太子站定在三步外，凝神看身前人，眼眸微动，微微出神的望着她。
“咳咳……”颜夕照轻咳嗽两声，用衣袖捂嘴阻挡，声音虚弱：“此举有失礼数，不是太子殿下该有的举止。我有些累了，还请太子殿下出去。”
太子没动，只是看着她。
颜夕照无奈。得知皇后娘娘邀请自己去春日宴，想着太子肯定也会去，故而接连两夜她都以冷水沐浴，睡前更是用冷水一盆接着一盆倒在身上。终于，在昨夜起了高烧，感染风寒。
她本想着以此正当理由拒了皇后娘娘的邀约，不成想太子竟带着太医来了颜府，此刻更是不顾半分礼节闯进自己卧房，站在三步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全然没有身为东宫储君该有的礼数。
若他不是太子，早被母亲打出去了。
可他偏偏是太子，哪怕心中不满，却也不能对他动手，只能忍着。
迟迟不见太子开口，颜夕照蹙了下眉，出声提醒：“太子殿下，您打算在这待多久？我要睡了。”
太子无视她的话，盯着她的脸突然说了句：“你可愿成为孤的太子妃？”
颜夕照震惊，一时间情绪翻涌而起，还没来得及言语，咳嗽却先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在外屋守着以防太子做出不轨之举的周欣兰听到太子之言，更是大惊失色，岂料到太子竟如此直接！
听着颜夕照的咳嗽，太子下意识想要上前安抚，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迈出的腿又收回去，依旧站在原来位置。
“咳咳咳！”颜夕照捂着嘴，剧烈咳嗽下，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请三思！”
“您是东宫储君，太子妃一位关乎将来国运，请殿下谨慎，莫要任性而为。臣女不是殿下良配，更无意太子妃之位，请太子殿下见谅。”
太子皱眉：“你如何不是孤之良配？孤觉得，你就是！”
颜夕照抿唇，捂着咳嗽的嘴拼一把：“既如此，太子殿下可敢往前，在臣女身边待上片刻？”
太子眼底闪过诧异，垂在衣袖中的手握紧。若是靠近，便会心痛如绞，那般感受极其猛烈，无需前兆，瞬间便可生出。犹如一只手抓住心脏，并用力抓紧，让人无法呼吸。
可要是不靠近，便无法向颜夕照证明自己是她良配。
她很特别，他想要。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他觉得，颜夕照不会是例外。
可心痛之状又不能忽视。怎么办？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院外有人传话：“夫人，镇北侯府世子听闻小姐病了，前来探望。”
周欣兰一听，看了眼久久不愿从女儿卧房出来的太子，笑道：“既是来探病的，无可拒绝，快去请裴世子来。”
没多久，裴逐意也到了。
但他没进卧房。在跟周欣兰问候过后，就在她身旁站定。
看着懂礼数的裴逐意，周欣兰越发觉得他顺眼。至少比此刻的太子顺眼。
裴逐意看向房内。隔着屏风，他能看见里面的两个身影。一个靠在床边而坐，一个站在几步之外。
太子虽与颜夕照同处一室，可隔着些距离，大概并未有肢体接触。
眼角余光注意到周欣兰焦急神情，裴逐意开口：“敢问太子殿下，您还要在颜小姐闺房待多久？如此失礼之举，传出去可不好听。”
太子的声音从里传来：“孤不在意。”
裴逐意道：“我指的是颜小姐的名声。”
太子说：“孤可以娶她。”
裴逐意眉头紧锁，他大步迈过门槛，抓着屏风一角往里使劲扯去，屏风底角划过地面，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
下一瞬，本在门前的屏风已隔绝在颜夕照与太子中间。裴逐意与太子在同一侧。
“太子殿下说的如此随意，可问过颜小姐是否愿意嫁你？”裴逐意眼神冷冷：“若是没记错，皇后娘娘似乎想要让定国公的孙女当太子妃。太子殿下可有把握劝服皇后娘娘？可敢保证日后在皇后娘娘施压之下护得住颜小姐？”
太子怒目而视：“你在质疑孤？”
裴逐意反问：“太子殿下不敢回答吗？”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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