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早为

　　chapter10

　　运动会当天。
　　一反之前的多云，阳光明媚得让一班懒猫们纷纷伸个懒腰。
　　何清颂作为懒猫的头头，双眸惺忪，湿漉漉的半睁着，看起来格外乖巧。

　　在家里水喝多了，何清颂实在忍不住溜了早读，钻到卫生间嘘嘘。
　　脑浆早困得糊在一块。他打个哈欠开始放水。

　　擦干净放回去，系好腰带洗手，何清颂哼着小曲儿：擦擦屁股洗手手，我是爱干净的小宝贝~
　　何清颂愉悦地关上水龙头，抬眼便看到走廊外有一滩水。

　　谁这么没素质。何清颂嘀咕着就要去拿立在墙边的拖把。
　　谁料他一脚踩在拖把布上，“噗通”一声滑跪在地。
　　“嘶——”
　　何清颂苦不堪言，扶着墙颤抖站起身。

　　“我艹！要让我知道谁随地泼水我一定饶不了他！”
　　骂声引来了沈浮。
　　他前来寻找早读溜号却不幸中伤的某人。

　　“摔倒了？”
　　沈浮看他揉着膝盖，扭曲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将人搀扶到楼梯，沈浮拿出纸巾擦了下灰，扔到垃圾桶里，便扶着他坐下。
　　裤腿卷到膝弯，那里一片淤青。
　　沈浮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
　　“嗷！你想谋杀我就直说！”
　　何清颂疼得呲牙咧嘴，干脆歪在他身上。
　　看我不压疼你丫的。

　　蓦然身上一沉，沈浮又好气又好笑地睨着他：“要去校医室吗？”
　　一生要强的小少爷自然不肯去。
　　屈屈这点儿小伤也配去看医生？
　　不可能！

　　看他撅着嘴，沈浮心想，知道劝不成，毕竟从小就这样倔。
　　无奈之下，沈浮脱掉校服外套，卷成团，拿到卫生间冲水。
　　何清颂看他一系列操作人都呆了，一时间忘记了疼痛。直到沈浮拿着湿衣服轻轻敷在膝盖上，何清颂才反应过来。

　　他竹马竟然拿校服外套给他冰淤青！
　　那他等会儿开幕式没外套不得被老胡狠狠批评啊！
　　内心戏很丰富，脸上的表情也一阵一个样儿，看得沈浮直叹气。
　　“你要是乖乖的不乱跑，我也不用这么放心不下。”

　　竹马关心的话语让何清颂羞愧难当。
　　他抬起眼眸，先前疼得蒙上一层水光，小声讨饶道：“你别生气好不好，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乖乖叫哥。
　　蹙起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沈浮喉结动了下，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温声答应：“好，不生气。”
　　他遮住眼让人探不清其中的情绪，一心道歉的何清颂也没琢磨透，索性扯着他起身：“走啦，八点半集合，再不回去焕姐得生气了。”
　　膝盖敷了十来分钟，何清颂感觉没那么疼了，十分硬气地捋下裤腿就要走。
　　沈浮放下胳膊扶着他，面上早已恢复平淡。二人慢慢踱向班级。

　　*

　　运动会开幕式要做成招生宣传片，首次采用无人机航拍。为了美观整齐，全体班级统一着装。
　　一眼望去，清一色的蓝白长袖黑长裤。

　　陈焕穿件浅蓝色纱裙，微笑着让同学们整理衣服。

　　唯独一身白衬衫的沈浮格外惹眼。
　　陈焕自然拧着眉站在他面前。

　　“沈浮啊，你校服外套呢？”
　　何清颂动动唇，正要开口解释，沈浮抢在他前面认错：“对不起，老师。我的外套湿了没法穿。”
　　何清颂张开的小嘴又闭了回去。
　　“这样吧，老师。”沈浮垂在腿侧的手捏了捏何清颂，：“他刚才摔倒了，运动项目都不能上了。我替他跑，待会儿我穿他的外套。

　　听他这么一说，陈焕才看向站姿不太自然的何清颂：“你受伤了啊？严重吗？”
　　何清颂刚想张嘴拒绝某人的建议，某人再一次抢答：“膝盖都青了一大片。”
　　“哎呦我的天。”陈焕惊讶地连忙让何清颂去休息区，那里一般是给志愿者和运动员休息的地方。
　　“那就照沈浮说的来吧。”陈焕一锤定音。
　　被迫成为病号，何清颂愤愤地瞥罪魁祸首。
　　沈浮浅浅一笑，“去吧，注意点。”

　　何清颂简直要恨死了。
　　他能行吗，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又是三千米又是接力赛又是跳高的，良马也得累废。
　　陈焕站在班级队伍旁边，指挥着志愿者扶他去休息区。
　　临走前，何清颂甩下外套，一身黑衣黑裤，留给众人一个倔强的背影。

　　高阳诧异道：“嘿学神竟然替颂儿跑三千米。”
　　宋雅利用身高优势避着老师，摸出小镜子补妆：“还有接力赛和跳高。”

　　陈焕听着动静走向队伍后方，到宋雅旁边停下：“宋雅，你化妆了？”
　　宋雅慌的把镜子塞进高阳口袋里，笑意盈盈：“没有呢，焕姐~”
　　“喏。”陈焕递给她一张纸巾，“嘴唇轻轻抿一下，太红了，容易被看出来。”
　　宋雅立刻给她比个小心心：“爱你呦~”

　　开幕式上，冗长的稿子念得下面学生直犯困。
　　陈焕拿出GoPro飞快地拍下这一幕。
　　以后班会课给他们看，陈焕打着小算盘。

　　解散后，一众学生满场跑。陈焕点了几个男生，去拎来她办公室里的零食和饮料发给同学们。
　　她本人则召集参赛人员，再次重申比赛要点。

　　“沈浮你能行吗？要不挑一个让其他人替上？”陈焕拎来塑料袋，担忧地问。
　　“嗯。不用让别人替，别人也有项目。”沈浮淡淡道，拿起一瓶矿泉水就往看台走去。

　　*

　　呆在休息区长草的某人快要憋坏了。
　　不让他上场就算了，居然还让他在休息区好好坐着！
　　不甘心的某人飞快瞄了一眼远方。
　　他竹马正在低头看手机，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兄弟高阳正和胡伟“咔哧咔哧”往嘴里塞薯片，毫无形象可言。
　　他姐妹宋雅正举起小扇子遮阳，和旁边的女生交头接耳。

　　啧！一个个都比他自由自在！
　　数次被投向诧异的眼光，何清颂如坐针毡，恨不得瘸着腿跑路。
　　他竹马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抬头便望见目光炯炯的何清颂。
　　沈浮笑了笑，学着刚才宋雅的样子，单手比个心。
　　何清颂被震的又一屁股坐回原地。
　　搁哪学的，乱七八糟。
　　何清颂撇撇嘴。

　　*

　　沈浮正排着队签名检录，后面的男生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微微蹙眉，正要转身离开时，那人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学神，我就想着和你打个招呼。”
　　那人正是魏武。
　　他也来跳高？

　　沈浮不着痕迹地错开，“没事。”
　　班里的几个同学在周围加油打气，沈浮扫了一眼，和他们道谢。
　　轮到他上场，少年飞快地往左侧助跑，脚掌落地，摆腿送髋，上身后仰，摆臂向上。沈浮腾跃在空中，屈髋收腹，过杆举腿，以背先着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半跪在海绵垫上。
　　一阵秋风掀起少年的白衬衫，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腰身。

　　周围的惊呼声震天动地，何清颂在另一边气得脸都绿了。
　　这是我哥！你们是谁啊！你们都不能看！
　　何清颂咬牙切齿，硬是拖着不便的双腿爬到震惊全场的沈浮面前。

　　何清颂颐气指使：“把你的衬衫都给我扎到裤腰里。”
　　面对某人不讲理的要求，沈浮抿着嘴，故作不解问：“为什么？那样好丑。”

　　不听后半句还好，一听何清颂就更气了。
　　你一个大男生随便让陌生人看腰那才叫丑呢！
　　“我不管，你要是不扎，我就去跑三千米。你选一个吧。”何清颂破罐子破摔，索性拿自己威胁他。

　　反正他哥心疼他，肯定不会让他上场的。
　　何清颂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头一次被人拿自己威胁，沈浮舔舔唇，“好，我扎。”
　　何清颂没想到的是，这么一扎，显得沈浮腰更细，腿更长。往那一站不知道是哪个模特来他们学校走秀。
　　比露出来还要招人。

　　何清颂直接上手揉乱他的黑发，转身气鼓鼓地离开。
　　沈浮笑着摇摇头，迈开腿走向跑道。

　　*

　　男子三千米跑还剩最后几圈，何清颂实在坐不住，慢慢挪到终点前。
　　我就是防患于未然，谁知道他会不会中途体力不支倒下？我只是在保护学校的安全，a中可打不过沈家的律师团队。
　　沈浮一抬头便看见了他嘀嘀咕咕的别扭样儿。
　　“学神加油！学神加油！”
　　高阳领着班里的男生们一块吼。

　　最后半圈，沈浮突然发力提速，超过了第三名。
　　跑得太快了，沈浮一时间刹不住脚，径直撞向何清颂怀中。

　　“起开，汗全抹在我衣服上了。”何清颂不留神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抱紧他。
　　他脸上的汗水浸湿了何清颂肩膀处的衣服，呼吸洒在耳畔，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两颗心脏一起剧烈跳动。
　　“我站不动了。”
　　何清颂一下噤声了。

　　接力赛后就是三千米，都不留时间给人喘匀气，站的动才怪呢。
　　何清颂在心里问候排列顺序者的几代先辈。

　　“那、那等登记好成绩我带你去校医室。”他小心翼翼地问：“头晕吗？想吐吗？身体冷吗？”
　　沈浮闷声道：“让我抱会。”
　　何清颂又不出声了。

　　高阳远远看着他俩犹如人般抱在一起，嘴里的薯片瞬间不香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他突发奇想，要和颂哥抱一下时，颂哥一把拍开门，差点儿砸他脸上。
　　……

　　沈浮比他高出一截，何清颂只得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略显吃力地挪向校医室。

　　空间有限，校医室里就三张床，早已被占满了。何清颂扶着他到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
　　校医正刷着手机，冷不丁旁边来一句：“你给他看看”，给他吓一跳。

　　校医摁灭屏幕，纳闷问：“咋了这是？”
　　何清颂答道：“接力赛加三千米。”
　　校医瞅瞅旁边坐着的男生，脸白的像纸：“你哪里不舒服？”
　　沈浮虚弱道：“头晕，站不稳。”
　　“那没什么大事，就纯累的。”

　　门口有人喊校医，他戳戳站着不动的某人，“你去给他冲杯淡盐水，我这有事先走一步。”
　　何清颂乖乖听话去倒水放盐。
　　“喝了它。”
　　沈浮抬手接过一次性杯子，一饮而尽。

　　何清颂迫不及待地问：“好点没？”
　　沈浮心想，哪能这么快啊，又不是灵丹妙药。
　　但他面上强装镇定，“好一点了。”说罢又咳了两声。
　　无力的语气让人听了更加心疼。

　　“我说你真是的，不能跑还硬跑，这下难受了吧。”
　　沈浮抿住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以后不准逞强了，听到没？”
　　凶巴巴的话配上他那张脸，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嗯，知道了。”沈浮轻声哄着。

　　“隐士休歌紫芝曲，
　　词人解撰河清颂。”
　　（出自唐·杜甫《洗兵马（收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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