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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日头高升,又再次西斜。
兰庭难得修整一次跟随自己许久的剑,剑鞘擦得十分明亮了,身后的屋门还是紧闭,殷洄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能睡这么久,兰庭嘀咕。
她心有疑虑,但殷洄进屋前看上去确实难掩倦色,兰庭纠结半晌,选择放宽身心再耐心等一等。
断崖小院无人打扰,平静的寿丹缓缓摇晃起了枝条。
今日不是阴天,山风怎么还不停歇。
兰庭伸了个懒腰,余光瞧见身旁的草木并没有风吹的痕迹,她行到崖边,壁上海棠安静地歇息着。
这边无风,院里的风是哪儿来的?
兰庭侧目,寿丹还在晃动。
不对劲。
兰庭收紧心神,仔细感知周围的变化,风过无痕,但音能入耳,院里安静,不是风动。
她复踏内院没几步,里面便有无形的阻力在拦她。
兰庭这才发现,不知缘由的内力倾泻,汇成无形暗墙,裹住了整个屋子,因内力波动,才让无风的寿丹有了晃动之姿。
这里除了她和殷洄再无二人,兰庭脸色微变,殷洄在里面做什么?
她欲上前,身体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兰庭大胆揣测,莫不是殷洄在里面悄悄地练什么见不得人的功夫?才会睡一天都不见个人影。
她尝试在外面喊了几声,无奈那什么金丝乌楠木过于绝音,加上内力形成的无形波纹能吸附人声似的,兰庭不论高喊还是低唤,里面都没动静。
今竹不在,她现在去寻他,大概率找不回来这里了。
屋里有了动静,兰庭握紧剑柄,长剑在手中旋转一圈,剑尖猛然触地的瞬间,属于她的厚重内力平稳荡开,与对方猛烈相撞!
寿丹被两相夹击,摇晃得更加厉害,繁茂的花瓣如雨落下,不消片刻就光秃了大半。
与屋门相邻不过几步,兰庭闭目聚力,她做出起战的姿势,等待时机。
很快,两者内力相撞撕出口子的刹那,兰庭倏地睁眼,当即全力使出一招破石如竹,剑锋凝气,狠狠劈开了无形的阻挡,将眼前房门一分为二!
“砰——”
烟尘四起,门框连带门扇皆四分五裂。
兰庭冲进去的瞬间,方才院里荡出的内力收得干干净净。
殷洄没有睡死过去,也没有受什么伤。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初见的那件绛紫外袍,发髻不见,青丝如瀑尽数地披在肩上。
殷洄看见来人:“……”
他蜷起长指,生生收回了方才要将破门之人一招毙命的想法。
门外寿丹重回安静,兰庭见殷洄屈起的膝上躺着一柄利剑,剑身褪鞘,锋利的剑刃闪过流淌的暗红细痕。
兰庭目不转睛,殷洄披紧衣袍,宽袖不经意地掩住剑身。
“我说过不要靠近屋子。”他嗓音有些发冷。
“抱歉,”兰庭道,“我以为里面出事了……不过我没看见什么。”
她确实什么都没看见,除了他膝上的剑。
之前在玉楼大堂谢安之好似提起过他的剑,兰庭回想了一会儿,不经意地轻喃:“饮泉?”
话音刚落,忽地,兰庭瞳孔骤缩。
她雷霆抬手,及时扛下瞬间袭来的饮泉一击,两剑剐蹭,利刃发出了刺耳的锐音。
殷洄意外的一招震得兰庭连连后退,她抬头撞上殷洄近在咫尺的幽深瞳孔。
兰庭目光如炬:“你要做什么!”
殷洄墨玉般的眼底卷起无声风暴,要将兰庭吞噬其中。
“你知道饮泉?”
兰庭:“你的剑不是名剑之首?有什么不知道的!”
饮泉翻转横扫,生生削去她耳鬓的一缕发丝。
兰庭耳朵微动,方才饮泉擦过自己耳侧时,她竟听到了来自剑身的嗡鸣。
这是什么?兰庭想细看,但殷洄甩剑入定,一招剑入青云狠劈而来!
兰庭极速退出屋内,欲在院里与殷洄大打一场。
殷洄看她许久,一直没有后续动作。
兰庭长剑一指:“你生气无可厚非,来。”
殷洄狠劲一招震得她虎口发麻,兰庭不知他是否真的生气,但见他出招,兰庭心里意外生出了一丝兴奋。
厉害的对手便是最好的对手。
殷洄垂眸,感受到持剑的手有些抑制不住地抖动。
下一秒他脚步轻点,速度快出残影,转眼来到兰庭身后。
她背手屈剑,稳稳接下他的招式。
兰庭抬腿横踢,被殷洄手肘挡下,她换方向再出招,殷洄侧身转瞬来到她眼前!
兰庭呼吸一窒,脱手跃出他的攻击范围,殷洄剑势震起地上落瓣,削人都削出了一种雅意。
待重振旗鼓,兰庭眼眸微弯,欢欣之色溢于言表:“再来!”
师父不在,君回山除了师音,无人与兰庭对剑,师音耐不住性子,每每接完几招就偷偷溜走了,独剩兰庭对阵偌大的山林。
兰庭与殷洄交手,品出了难得的乐趣,眼睛都亮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交手十几招,天线晕出红光都暂未分出胜负。
兰庭站定,殷洄特意掀起地上的成片寿丹,糊了她的视线。
他道:“不打了。”
兰庭闯他的房门,见他的佩剑,殷洄心中有恼欲震慑她,不料她还打上瘾了。
殷洄不同以往,他披着外袍未扣玉带,发丝沾染许多落瓣,就这么颇为“不精致”地站着。
兰庭跃跃欲试,精气神都足了:“再来一场?”
两人交手十几招,殷洄只有第一次出手时眼底露有杀气,过后的动作虽狠,但尚带绵软。
出手绵软的殷洄果断拒绝了她。
兰庭面露惋惜。
殷洄使出半身力气,心情却没有好转,他捏了捏额角:“我休息时最不喜有人打扰。”
兰庭被他一句话噎住,她贸然出手,诚然是她的错。
殷洄持剑的手松了力道,周遭凝起的冷意尚未消散。
他看了眼屋里屋外的狼狈之象 :“玉楼拆我厢座,此刻你又拆我的寝居,与我有仇?”
兰庭摸了摸鼻尖:“我以为你在里面出了事。”
殷洄走至门边,又道:“寿丹难植,我才看了几日其风姿,今日就成落暮之景了。”
兰庭:“你睡觉内力不收,折腾这棵寿丹许久了。”
殷洄闻言蹙眉,脸色透出些许苍白。
兰庭用剑尖划过地上的落瓣,欲对他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殷洄握剑的右手腕间出现了一道红痕。
她轻怔,几秒后,白皙的手腕又流下另外几道红痕,它们汇集在殷洄掌心,最终滑落在地。
兰庭错愕,是血。
殷洄顺着兰庭的视线下移,右手掌心已被血痕侵占,他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
他左手持剑,指尖撵过血珠,神色淡漠。
兰庭道:“你受伤了。”
两人交手时兰庭没有近他的身,更没有碰到他,怎么会受伤?
殷洄并不在意,他转身道:“你回去吧。”
兰庭感到不对劲,在她破门而入的时候,殷洄肯定做了什么。
兰庭跟上去,殷洄预判了她的动作,用剑横亘在两人之间。
对峙之时,院外突然传出一阵不着调的哼曲儿声。
李长川手里捧着酒坛,褶子丰富的双颊染上酡红,哼着曲儿漫步而来。
“殷小子,快出来与我一道喝酒畅快!”李长川打了个酒嗝,入院先瞧见了满地的寿丹,他长叹,“寿丹花期如此之短,六合的海棠还开着,它倒败干净了,不好,不好。”
殷洄放下手,感到有些头疼。
李长川捋着过襟的山羊胡,扭头见到气氛并不美妙的两人。
“嗯?你这丫头也在,不错不错,正好与我喝上一杯!”李长川把酒坛放在院中,走近屋门才发现屋内现状。
他马上恢复了正常神色:“怎么这副样子,禁雪阁那帮人又在六合宗撒野了?”
殷洄眼睛低垂,看向罪魁祸首。
李长川视线一转,猛地抓住殷洄的手,他错愕道:“他们有如此能耐,能伤了你?”
兰庭忍了忍,没忍住:“他自己伤的。”
出鞘的饮泉剑尚在殷洄手里,李长川变了脸色。
他对兰庭道:“丫头,你在外面坐着,等会儿再陪我喝酒。”
兰庭读懂他话中含义,转身而去。
殷洄被李长川扯进了屋内,剩兰庭在外面吹风。
师父说过,好奇心不能过重,兰庭晃去心底的好奇,拆开了酒坛的酒封。
坛里是上好的陈酿,酒香扑鼻,兰庭嗅了嗅,倒出一小杯浅尝。
师父喝酒,但不常在兰庭与师音面前喝,他从山下回来,兰庭时常能闻到师父身上的酒气,他喝得不多,所以不算难闻。
殷洄今日怪异,兰庭脑海里浮现了多种联想,她托腮揣测,莫不是真的在练邪功?
接着她又驳了这个想法,殷洄处处寻求精致,指不定会因为练邪功易降低自身气质而鄙夷。
兰庭点点头,十分有理有据。
李长川带来的是果酿,气味香醇,喝中带甜,兰庭又饮了两杯。
直至李长川出来,她的脸色已经红成了一片。
“哎你这丫头,品酒哪是你这般品的?”
兰庭有些混沌,她一脸严肃却不忘问情况:“怎么样,还有救吗?”
李长川哼哼两声:“没救了。”
兰庭沉默地捂住脸。
李长川给自己倒酒:“话说他那特意用金丝乌楠木造的寝居,被你一剑破了?”
兰庭露出一双眼睛,上头盛满了真诚:“他在屋里睡了半日,实在可疑,我想着相识一场,去救一救他。”
李长川:“然后呢?”
兰庭食指顶住太阳穴,皱起脸:“然后他就与我打了一场,我没伤他,他倒受伤了。”
“他这伤老毛病了,不碍事。”李长川摆手。
兰庭:“他不是没救了?”
李长川敲了敲桌子,梗脖子道:“确实没——”
他话忽地顿住,因为桌面赫然出现了一粒飞掷嵌进木材的石子。
殷洄站在残破的门框处,气质冷然。
他道:“少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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