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入梦
每只厄灵,都因被迫失去得不到而想毁灭世界,她们苦厄冲天,怨气难消。
初七曾担任过这些厄灵的引路人,于她们的世界,不过求一人圆满,那大抵是世间最朴素的愿望,却因种种缘由而不断错过以至失去。
她们并不是这世间最可恨可怕的魔头,反而是这世间最平凡最渺小的人。
如这些被压制在无人可寻可探可知的漆黑的角落里的,渺小的躯壳。
她们沉睡在此,只有无数苦厄还能驱使。
“我应该渡她们,我要如何替她们引路,师尊,你说的机缘,是我吗?”初七轻声询问,那些厄灵已经从沉睡的姿态飘着站立了起来,她们扭曲着四肢,操纵着怨气化成的罡风一遍遍像她们袭击。
那些朦胧的间隙里,隐约能看到一张张苍白病态的脸,以及一对对黑雾缭绕的眼眶。她们早已失去意识,独留的是属于对世间的怨恨和苦求。
祝湫侧过身,很安静地看着初七,良久,她缓缓开口:“你竟然会难过。”
她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夹杂在平静的语气中,却让初七突然感到一股难以呼吸的沉重。于是她猛地抬头,想从祝湫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但祝湫永远雕塑着一张从容冷淡的面具。
“师尊好像总觉得我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很奇怪,为什么我不能会笑会哭会难过?”初七上前一步,将两人仅剩余的半步空间压缩,她不由得反问,也不由得控诉:“但其实,那个没有情绪的人是师尊才对吧?师尊会懂得喜欢吗?师尊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她一下子便将两人之间朦胧的暧昧掀开,倒叫祝湫有些难以回应。明明她只是无意说了一句话而已,怎地初七却生出了这么多牢骚。
“师尊不回答是因为心虚吗?”
祝湫的沉默让初七步步紧逼,她闭了一下眼,没有再用语言回应,而是双手揪住初七胸前的衣襟,将对方拉下来,直接用行动告诉她。
这个吻仓促又急切,撞得彼此之间都产生了痛意。
仅仅一次简单的唇齿相贴,没有像方才在洞府时的深入,却叫初七彻底安静下来。
良久,两个人紧贴的唇瓣微微分开,她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因此分开,呼吸仍彼此交错。
被哄好的初七额头靠在她的颈侧,她在对方的耳边小声道:“我只喜欢师尊大人。”
这一方被浓黑包裹的静谧,终是被一声惨叫打破了。
一道浅蓝色光束从结界中射出,不远处哀嚎着自残的修士很快就化作汩汩鲜血被这些怨气所吸收。
“是被吞进来的修士。师尊,我该如何做?”
祝湫将结界打开,怨气罡风瞬间将她们包围,在被罡风吞噬的那一刻,初七只听见她说:“小七,遗忘掉所有,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
平周四年,大雪,一场兵变在即,宫廷角落时有火星子隐现,城内是肃杀的风声,各户人家大门紧闭,只有一些王公大臣的府宅时不时传来刀枪剑戟相击的声音,以及夹杂在当中可怖尖锐的人声哀嚎。
彼时整个平周王朝正在经历着有史以来最惨重的天灾,大雪和山火竟是齐头蔓延,南北两地,都在遭受着各自的灾害,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而在紫微星正北的方向,灾祸星盈盈闪烁,大有取代紫微星的势头。国师闭关占卜,经整整七日才重开府宅大门,连夜赶往北周,待同北周侯率兵回王都,才于城门之上,昭告天下:
灾星荧惑,纠缠帝身,平周已乱,需另择明君,则天下太平。
此刻,北周侯的亲兵已将皇宫围的水泄不通,太和门前,骑着高头大马的北周候亲自率队准备攻入前殿。
“驾!”
一匹白色高头骏马从后头而来,所经之处,士兵行伍自行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任由那匹神俊的白马赶向前头,直到靠近北周侯时,来人一拉缰绳,“吁”地一声缓缓停了下来。
“父亲,儿臣已将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遣入皇宫,其余官员皆已就地看守,且宫里内线传来消息,御林军如今都听从凤后的命令围守在后宫,前殿已空,可攻。”
“好!”北周侯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宽慰,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小七,干得不错,为父没有错看你。”
祝七拱手抱拳,她虽穿着一身厚重盔甲,脸也被兜鍪罩住了大半,却不难看出她出色的五官,甚至因为过于精致显得雌雄莫辨:“多谢父亲夸奖,儿臣现便叫人撞开这城门。”
一队人早已在后头准备好,在听到命令时立刻扛着巨大的树桩撞在厚重的城门上,正当前殿在饱受攻击之时,后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凤阁被御林军层层围护,里头一宫之主却坐在侧位,着急地问着正位之上被宽大的衣袍罩住全身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神侍大人,您说灾星是皇室三公主,且三公主已经吞噬了圣上的命格,所以圣上才陷入昏迷迟迟醒不过来,如今本宫已命人将三公主捉来,现下要如何做才能唤醒圣上,还请神侍大人指点迷津!”
如入定般坐着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抬头,一缕银发从兜帽滑了下来,看向宫殿正堂被扣押跪着的女子,缓慢走了过去。
“既是灾星,当然要用焚烧之法才能将邪肆完全祛除,只不过,在此之前,需得将她的血同圣上的血换过来,才能将圣上的紫微星命格换回来,这样真龙圣体才能被唤醒。”
同那不经意掉落的银发年龄相反的是,那是一道相当年轻的女子的声音,她半蹲下身,伸手捏住她们口中一直谈论却安静无声的三公主的下巴,微微抬起:“公主殿下别怕,妖异托生于您身上虽非您所愿,可眼下朝野上下哀鸿遍野,身为皇室,这也是您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平周皇室的三公主祝湫被迫抬眼看向这名蛊惑皇室他人要将自己献祭的女人,对方带着一张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从袖袍里伸出的手粗糙,皮肤却不像老者,她的目光冷静的逡巡,没有因对方对自己的言谈有任何波动,良久才开口:“平周王朝衰微,北周侯已攻入皇城,破宫只是迟早的问题,真可惜,你们再怎么做都只是徒劳。”
“皇后娘娘不如现下就投降打开城门,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朝野贪腐作乐,平周的衰败早就已经注定,您曾经是北周侯的未婚妻,奈何被圣上强取豪夺,如今您向他奉上龙玺,说不定还能落着好处,何必负隅顽抗,叫人玩弄于掌?”
明明生死当头的是她,却仍能在这时保持镇定,甚至挑拨离间。裴如风进来的时候,恰巧便听见了这番话,他不由得正眼打量着传闻中丑陋蠢笨的三公主祝湫。
据说平周皇室的三公主殿下痴傻貌陋,为圣上所鄙,一直独居偏殿,没成想在亡朝的紧要关头又成为了替罪羊,但如今一看,这替罪羊却并不简单。
“住嘴!不愧是灾星,一朝换了命格竟如此巧言令色,本宫瞧你当真是妖孽寄身,如风,听从神侍大人的命令,将她带去祭台,准备唤醒圣上!”
裴如风领命,他是御林军的首领,亦是皇后的亲侄子,裴家堵上了所有,早已没有后路可退,上面的那个位置,谁都想做,裴家也是。
“来人,带三殿下沐浴更衣,敬告先祖庇护!”
祝湫避开要来搀扶她的侍女,自己从地上缓慢起身,因为跪地太久,起身时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她看了满殿的人,一些留在宫廷的朝臣低头不语,默认了凤后的安排。
“果然可笑。”她叹息般转身,踏出殿门口的时候,雪花飞扬,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之上,远处一只孤鸿,大概是落了单,扇动着翅膀拼命朝南飞 。
她生来便是笼中雀,命运不可掌控。
被换上一身隆重华服后,祝湫又被带到了凤阁,此时前殿已被攻占,余一道宫墙互相对峙。
“如风,把宫门打开。”
一群人转至宫门前,大门打开,两军的人就此面对,弓箭盈满,只待命令。
而眼前宫内的这番模样,亦叫北周侯一行人吃惊。
昏迷的平周皇被人连带着龙床扛到了殿前,而龙床前面青铜炉鼎插着三炷香,一张祭台上摆满了黄纸和铜钱,甚至还有一把桃木剑,而那里,甚至还有一池熔浆,浓烟滚烫,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被压制着跪在正中央的女子。
那张脸陌生,如果不是凤后出言,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平周的三公主殿下,反而以为是哪个犯人。
“北周侯,你既然打着清除孽障的名义入宫,现下,本宫已经查清灾星便是托生在了三公主身上,当下已被拿下,圣上清醒即时可待,尔等当替本宫护驾,否则,便是造反!”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凤后这番话可谓将北周侯架在当场,他是要名正言顺坐上皇位的,可不想被打上造反的烙印,当下,北周侯只能捏紧手中的剑柄,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将剑刃插进腰间剑鞘,面上则正色道:“ 皇后娘娘这番话叫人稀里糊涂的,如何证明三公主殿下是灾星,又要如何唤醒圣上?不如给诸位解释解释,否则,本王认为,您是在阻挠本王拯救王朝,拯救天下百姓!”
“好!本宫这就当着在场所有的朝臣士兵作证,但本宫有言在先,北周侯在此期间,不得干涉本宫的任何指令。北周侯,看在当日的情分上,这一条,你应吗?”
“ 既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有何不可。”北周侯没有犹豫,他倒要看看,凤后要如何唤醒早已亏空只剩一口气的圣上,他向后挥手,命人收起手中武器,唯独墙上的弓箭手仍旧保持着御敌的姿势。
凤后微微舒了一口气,又沉声道:“请神侍大人开台祭祀!”
被称为神侍的女人从容向前,衣袍兜住的身姿看不清面容,只见她跳起了奇怪的舞步,嘴里念叨着奇怪听不懂的咒语,韵律深沉而富有节奏,当她一拍桌案,火龙随着她持着的桃木剑舞动,剑尖挑过祝湫的眉间,一滴血珠溢出,燃起一缕青烟。
这奇异的现象叫人震惊,难道这三公主殿下真的是灾星附身?
“请将此符水令圣上饮下。”神侍手中的桃木剑一挑,杯子落入一人手中。
裴如风稳当地接住那只杯子,眸光往杯子一看,那滴血还完整的悬浮着,而符纸已烧成灰沉淀其中,在凤后的点头下,他走近龙床,扶起已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平周皇,喂了进去。
才小了一会的雪又开始变大,天空阴沉,铅灰色云雾飘来,雪与雨,一同裹挟。
祭台的火烛却并没有因此熄灭,顽强地抖动着继续燃烧。
祝湫眨了眨眼,将睫翼上的水珠眨落,她的双手被束缚,孤落落地等着下一个动作的到来。
待平周皇饮下符水后,神侍又开始祈祷,她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头银白的长发,以及那张可怖的傩面。
忽而,龙床上的平周皇发出来粗粝沙哑的嘶吼声。那声音叫所有人一震 ,北周侯更是唰地一下拔出剑来:“尔等对圣上的圣体做了什么!”
“北周侯,别忘了你答应了本宫什么!圣上好不容易有了意识,神侍大人是在祛除圣上体内侵蚀的邪气,唤醒圣上原有的真龙命格,你要是胆敢阻拦,本宫绝不会答应!” 然而凤后一番怒斥,又叫一行人的动作又停住了,见此,她放缓声音:“请神侍大人继续,勿要见怪。”
神侍没有任何回应,只一味继续自己的动作,她的剑尖从眉间转至祝湫的四肢,分别在手腕脚腕各取一滴血,以同样的方式令平周皇饮下,最后,桃木剑来到了胸前,而此时的平周皇已经能够坐立了起来。
“只要再饮下心头血,圣上的命格就彻底换过来了,这样他就会完全清醒了,只是这心头血,不能只取一滴,需要取三滴,常人难忍这生取心头血的痛苦,我需要有人帮我控制住她,不能让她昏过去。”
所有人早已为这样的场面感到震惊,北周侯更是惊怒交织,他可不是真的来护驾的,这该死的荒唐的朝野,早就应该换人坐了,昏庸无能之辈,就该退让!
只这众目睽睽之下,他难道真要背负造反的名声?
同他相反的是凤后一派,她欣喜道:“如风,你去!”
祝湫被缚,原本冷静的面孔却在此时皱紧眉头,她费力侧过身,脚上的镣铐随着动作发出声音:“妖术惑众,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别靠近我,我怕传染。”
她声音轻,却叫人听地清清楚楚,裴如风靠近的动作顿了一下,敛下的眉目有一刻的尴尬,但很快就被收敛,他在离她一步之远的距离停下,只等意外发生再动手。
而此时,神侍的剑已经抵住了她胸前的衣襟,在她要挑开时,一只箭羽在所有人无知觉间破空而来,力道大得将桃木剑射得从神侍手中飞出。
忽如其来的意外叫人有瞬间反应不过来,直到一声清透却夹带嘲讽的声音远远传来:“她说的没错,满朝文武都是傻子,这种巫蛊之术竟真有人相信。”
“ 你说是不是,南疆圣女云弄?”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近,祝湫从重重人影望出去,透过纷飞的雪花,和来人远远对视。
那人一身银色铠甲反着流光,一手握着一张玄铁打造的长弓,眉目微弯,遥遥便冲着她眨眼:“殿下,臣救驾来迟了,让您受惊了。”
下一秒,她身上的枷锁全被卸掉,而自己也落入她怀中,在她错愕不已的时候,她听到一声极轻的话:“殿下大人,我来了。”
插入书签
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能看懂,解释一下哈,初七是引路灵,她的任务便是让那些厄灵心甘情愿的消除执念重入轮回,所以她又回到某只厄灵的过去啦!后面还会详细再讲,谜底下章再解,因为会涉及剧透。我尽量写的明白一些捂脸。
今日日更打卡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