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思

　　吃饭的时候，全家人纷纷恭喜杨之桃，杨静思说：“之桃啊，你真是厉害，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个菜的？”

　　之桃看向旁边正疯狂往嘴里送东西的杨墨言和杨之志，“还多亏这两个小家伙帮我试菜，这次呀他们是大功臣。”

　　一旁的杨之志嘴里还嚼着东西呢，一听在夸自己，还不等嚼完就说：“就是啊，她之前做的那些，辣的我到处找水喝，反正我不喜欢。”嘴里的饭看着就要喷出来。

　　之桃赶紧说：“好好好，你最厉害了，赶紧吃饭。”接着转过来对杨静思他们说：“咱们以前做饭就是什么油大，什么吃着爽口怎么做，因为大家天天下地干活，这样才能吃得饱，但小孩子不一样，他们吃不了太油太辣的，又喜欢好看好玩的，所以这次才想到了这招。”

　　杨静思对之桃树起了大拇指，“妙啊，之桃。”

　　谁知之桃伸手握住了杨静思的大拇指，然后把她的手掰平，把自己刚刚得的30文钱放在了她的掌心。

　　杨静思看着这钱，立马说：“之桃，你这……”说着要将钱推过去。

　　“姐姐，我听说了你要做什么。”说着之桃掰开了杨静思另一只手：“你看看这段时间，天天做鞋垫、编竹子，手都被戳了这么多的洞，还有这些茧子，咱们姐妹一场，我只是想帮帮你。”

　　“但这是你这么辛苦，花了这么多心思才得到的，我怎么能……”杨静思反握住之桃的手，想把钱还她。

　　杨之桃笑了，把握着钱的手推向了杨静思怀里。

　　“谁说这是给你的，这是借你的，听刘树根说你要养的那个什么蚕能赚大钱，到时候记得还我。”杨之桃眨眨眼睛，撅着小嘴。

　　“好妹妹，我一定还你。”杨静思这才郑重地把钱收起来。

　　那边林大山也掏出一袋钱递给杨静思：“这段时间跟李郎中问诊赚的，本想攒到50文一起给你。”

　　杨静思惊喜地看着林大山说：“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有钱？害我这几天白白担心。”

　　说着就不客气地拿了林大山那袋钱：“跟之桃一样，都是借的，等到时候一起还你们。”

　　林大山说：“不用，以后赚的也都给你。”

　　听了这话，杨之桃捂着嘴看看林大山再看看杨静思，在一旁傻乐。

　　杨静思正不好意思呢，想着该说点什么？

　　一旁的庄先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我也借你点？”

　　大家顿时都喷笑出来，杨静思连连摆手：“够了够了，不用了不用了。”

　　回到家，杨静思把自己这段时间存的钱还有之桃和大山给的钱放在一起数了数，竟然有60多文，杨静思把它们都放在陶罐中，摇了摇，钱币在罐子里作响，杨静思抱着罐子：“这声音听着真舒服。”

　　晚上，杨静思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是林大山说以后要把钱都给她的样子。她摇了摇头，想驱散这些念头，但是林大山的画面却越来越多，林大山给她钱的样子，她一头撞进林大山怀里的样子，感受到林大山在身后帮她挡人的样子，林大山背她上山的样子，林大山搂着自己的腰要杀马丙的样子……

　　杨静思越是想快睡着，林大山的样子就越来越多，越想这脸越烫。杨静思两腿在空中翻腾，把被子踢了捂住自己的脸，但这些画面还是挥散不去。

　　“这林大山对自己这么好，一定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这是在报恩，所以别乱想别乱想。”杨静思极力在脑中说服自己。

　　到最后脑子实在想累了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床，林大山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都很不自然，但看看林大山大早就帮奶奶做这做那，杨静思在心里说：“别想这么多，他对我跟对奶奶一样，都是报恩。”这才自然地跟他相处起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悠长，小院石子路边的绣球花全都成活了，还长了小花苞。旱金莲顺着栅栏爬藤，似是要看遍小院每一个角落。荷叶铺满了池塘，已有了几朵亭亭玉立的花骨朵等待绽放。

　　南山村的村民们下地干活的衣服穿的越来越少，在农作物中间穿梭的时候留下的汗水越来越多。

　　初夏以至。

　　当刘树根说市面上已经有蚕种卖的时候，杨静思已经攒了快70文钱。她把钱全部交给了刘树根，能多买一点是一点。

　　趁蚕种还没到，杨静思赶紧布置起了蚕房。

　　之前被她收拾出来的那间屋子，里面只有和大山一起做好的木架，中间的层板还是空的。

　　为了放养蚕的簸箕，杨静思叫上林大山，两人一起把晒好的粗竹竿一根一根的横放在架子上充当层板。

　　蚕房大功告成，等待蚕宝宝入住，杨静思看着这蚕房，竟生了一种父母在布置房间等待新生儿降生的感觉。

　　心里喜悦又忐忑。

　　这天杨静思正在给院子里的绣球花浇水呢，那花已经开了几株，一朵朵小花团成了一个个蓝紫色的圆球，美丽又可爱。

　　“杨静思——”门外一声叫喊，声音拉得很长。

　　“哎——”杨静思回答道，放下手里的瓢出去开门。

　　只见那刘树根站在门口，脸上喜滋滋的，额头还冒着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杨静思。

　　“你要的蚕种我给你买来了。”刘树根开口说话，还带着喘气声，像是刚跑来的。

　　杨静思也是喜出望外，赶紧把手上的水往衣服上擦了擦，伸手接过了这个红色的纸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纸，里面是一粒一粒的黑色蚕种，如果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包黑色的芝麻。

　　杨静思看着这熟悉的东西，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她对刘树根连连道谢，想赶紧招呼刘树根进家里来坐坐，喝口水。

　　刘树根说还有几家的东西要送，就没进门，接着去送货了。

　　吃完饭，杨静思把这小小的蚕种放在桌子上，全家人都好奇地盯着看，盯了半天，杨之桃开口了：“这一小包芝麻般的东西，竟会这样贵。”

　　“是啊，但是他们吐出来的丝更是珍贵。”杨静思回答说。

　　“这小小颗粒看着也没有嘴啊，怎么吐丝？”杨之桃把脸凑得更近了，似乎是要找到蚕的眼睛和嘴巴。

　　“要等他们长大才能吐呢。”杨静思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喂他们，让他们快快长大。”一旁的杨墨言也开口了。

　　“明天咱们一起上山采桑叶。”杨静思说。

　　“好。”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第二天只有林大山一人跟她上山。杨静思忘记了，现在杨墨言每天要上学堂，杨之桃在学堂厨房当厨娘，大家都有事。

　　两人一人一个背篓，一前一后，走过田埂和山间的小路。因为自己种的桑树现在还未长大，叶子不多，杨静思还是依靠山上的那些野桑树。

　　不过这树是真大，不一会儿两人就摘满整整一箩筐下山了。

　　杨静思每次出门都会摘一些野花带回家，林大山看见，想起了那晚杨静思房屋里那个土罐。

　　回家后，杨静思先是把桑树叶子都切成丝，然后把黑色的蚕种倒在一个小簸箕中，用一根长树叶把它们拨开，随后才将丝状的桑叶撒在蚕种上。

　　将这个小簸箕放在架子上的时候，杨静思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时隔这么长时间，自己真的养上蚕了？

　　吃完饭，杨静思坐在院子了乘凉，蒲扇翻动带来的清凉缓解了一些焦虑。以为买到蚕种自己就会高兴了，谁知真的养上后就开始担心会不会养好的问题。毕竟现在全家人的希望都在这里。

　　林大山也在她旁边坐下，把今天摘的桑葚递给她吃。

　　“为何你看上去还是很忧心。”林大山开口了。

　　杨静思将桑葚放进嘴里，嚼了嚼，挺甜的，她说：“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感觉每一步都很难呢。”

　　林大山看向杨静思，杨静思看着远处黑色的山峦。

　　“我相信你。”

　　“嗯？”杨静思回过神来。

　　“没什么？”这次换林大山看向远山。

　　才是初夏，晚上便有了蛐蛐的叫声，两人静静听了一会儿。

　　林大山开口了：“明天李郎中让我一人出诊，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怎么了，你一个人害怕啊？”杨静思故意逗他一下。

　　“并非是害怕，明日问诊的是名女子，想你跟着去方便些。”林大山正了正身子，把背又挺直了些，似乎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害怕。

　　杨静思“扑哧”一笑，“原来你是怕女子。”

　　“不是。”林大山百口莫辩。

　　“不过你一个郎中，不论男女，在你眼里应无分别，治病救人罢了。”杨静思不笑了，开始认真地说。

　　“明日，还是想请你一起。”林大山说。

　　杨静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距离蚕种孵化出来还有几天，这几天需要的桑叶不多，早上采采也够了。

　　便对林大山说：“好吧，明日你第一天单独问诊，我陪你去便是。”

　　两人继续静坐。

　　突然，杨静思凑到林大山面前问：“林大山，你相信鬼吗？”

　　“不信。”

　　“那你看看我。”

　　杨静思突然把脸凑近，双手五指张开，“哇”了一声，把被桑葚染黑的牙齿露出来。

　　林大山被这么凑近后心像是被撞了一下，他只看着，没有说话。

　　“不像吗？”杨静思疑惑地问。

　　“不像。”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逗你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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