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海物语

　　“所以你要我做些什么？”打着哈欠来到餐厅的拓也换了一身鸭嘴兽图案的居家服，连着脑袋的奶黄色扁嘴被设计成帽子翻在圆领后。
　　“交叉跑几个数据。”我帮他拉开椅子，倒了杯咖啡，加两块方糖。拓也坐下，拿汤匙搅了搅，然后撇了一眼我杯子里的热牛奶，“你还是老样子喝不了咖啡吗？”
　　“对，喝了会头痛和心脏不舒服。”
　　“也太夸张了。”
　　我一时之间没明白拓也的意思。然而，坐在对面的青年下一秒就提起咖啡壶往我的杯子里灌棕色液体，还不忘用勺子飞快拌了几圈。
　　“给，拿铁。”
　　我颇为无语地看着眼前仍在打旋的饮品。
　　“你居然还在生气啊。”
　　“没有。”拓也抓起一旁的红豆吐司，咬了一大口，“你刚才说什么数据？”
　　“过去三天至未来一周内的邮轮航班信息。”
　　“范围呢？美国沿海？还是远洋？”
　　“不清楚。”
　　“其他筛选条件呢？”
　　“船的吨位不会小，乘客至少在300人以上，大部分是不及十四岁的孩子，家长不会陪同在旁。名义可能是修学旅行或游学项目。航线会途径暗礁或沉船事故多发地，船长极有可能在遇上恶劣天气的情况下继续冒险前行。再有就是多留意一下曾发生过海底大地震或古代遗迹在水下被发现的地域。”
　　“界人你其实已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对吗？”拓也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敛起嘴角的微笑，“虽然我不了解前因后果，但若我真的帮你找到了那艘船你想干什么？远程控制吗？侵入军方无线电频道全力救援？阻止一场必定会发生的灾难？”黑发青年语速飞快的质问像一把扫射的枪，“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触礁？骗保？献祭？军事打击？蓄意谋杀？国家阴谋？”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几乎是句无用的话，而我的无力洞穿它，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里。“我只是读到了其中一人的视角，是个溺水的孩子。恐惧与混乱，‘未来’在那里就终结了。我并不比你知晓的更多。甚至在这几秒里，你已经走到我理解的前方去了。”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天才。”拓也毫不谦虚。
　　“是。神给你了一个好脑子。”我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是作罢。正准备再总结一下请求，拓也抢先开口了。
　　“界人是打算放弃了吗？”
　　“什么，你指什么？”对方的思路太跳跃我有点跟不上。
　　“调查的事也好救人的事也好。”
　　“你硬要这么说的话我会很为难。”我蹙起眉，“姑且不提我想怎么选择都是我的自由。本身这就是我一个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如果没有拓也你在的话，在最初的时点我就根本不会插手。遥远的他人的生死，于我无关。我不是那种会想要拯救世界或把电车难题伤亡人数控制在最低的人。”我平静地说道，“哪怕预知了明天波士顿发生八级大地震，比起到处奔走广播，我会先打包行李出国避难。所以想在这点上绑架我或挑衅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拓也，你算盘打错了。把玩心收收吧。”
　　“是吗。”神宫家的长子笑了，“但是界你会很痛苦吧。作为神的信使，知晓预言的人，如果不主动做点什么的话，除了默默忍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知道还这么问，你小子是恶魔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说不定。”青年像天真孩童一样笑得很灿烂。
　　“先让神宫家把你身上的魔给驱除一下吧。你小子太欠揍了。”
　　“东方的神明大人可不管西方的魔物。”拓也耸了耸肩，然后撑着桌面起身凑近我问：“所以界人会放弃吗？”
　　“不可言说。”我瞪了二十岁小朋友一眼，“你薛定谔着吧。还有小天才同志，你的起床气也该消了吧。正常点，干活。”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奢侈？”拓也啧了一声。
　　“啥？”这回又是什么问题？
　　“清晨五点使唤MIT的神童就干这等敲敲键盘就出来的事。”
　　“那你继续追寻NASA航天工程师之梦吧。可别把搞摇滚乐队的事赖我头上。”我没好气地说道，顺便把拿铁原封不动地倒回给对方的杯子里，“我走了。”
　　“去哪里？”拓也问。
　　“阳台吹风。有匹配结果了再喊我。还有给你上一课：成年人，尤其整天加班的社畜，也是会生气的。给我记住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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