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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注意到一直以来都十分沉着可靠的安室先生露出这种神情，黑川彻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和无措，“安室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安室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之前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即便是我，也难免不安。”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好想立刻把黑川彻塞到组织研究所。但是波本清楚，现在想离开这里，还得仰赖这个青年。
“明明我才是黑川君的保镖，但是现在却只能依靠黑川君，真是惭愧。”真是令人不爽啊。
金发青年适当地低下头，声线飘忽，“而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非常危险。黑川君……如果您有什么猜测，请务必尽快告诉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诸伏景光有实体，他定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对于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而言，适当的示弱是套取信息时无往不利的手段，这样的表演并不少见，诸伏景光很轻易地领悟好友的意图。
作为警方精英和高级卧底，好友的技巧娴熟且自然，有时连自己也会被骗到，更遑论表面冷淡但涉世不深的黑川君了——青年似乎很难拒绝旁人的善意和示弱。
零的姿态有一些不宜察觉的焦躁，想来也很正常。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会让一个人丧失安全感，无论是谁处于这种环境下都会想做些改变，起码逆转自己的被动。
不过尽管这样想，诸伏景光却没有出声提醒黑川彻，毕竟目前而言，他也很想知道关于这个诡异世界的情报。
果然，黑川彻轻皱眉峰，语气也快上很多，“安室先生，不用担心，至少现在情况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根据我的经验，那些潜藏于暗处的生物并非是毫无限制的，在关键的节点来临前，我们还算安全。”
“关键节点……瀛妖诞祭吗？”
“对。起码还有五天时间，在此之前，只要没有做出危险的行为，应该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
“危险举动是指？”安室透的声音有些飘忽。
“就是破坏仪式、招惹怪物之类的。”说着，黑川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往前走了两步，“安室先生的提议也有道理，夜晚可能会出现一些白天没有的线索。”
北方向被月光遗漏的阴影下，一小片红色的花在微风中摇曳，像是被黑纱蒙住的艳丽红发。
黑川彻目光沉凝，“虽然这种奇怪的植物在这个地方算不上反常，但肯定有问题，只是我现在还没办法全面研究……”
安室透从善如流跟了上去，在一旁观察片刻，突然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黑川君，这里有挖掘过的痕迹。”
鲜红的植株下，深色的土壤之上有轻微的起伏痕迹，如果不是手电的光芒照射过来。一眼看去，更像是腐败的树叶残骸。
黑发青年立刻拿出一把折叠式小型工兵铲，动作轻柔而迅速地翻找起来。
动作很熟练，看来一定发生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安室透抱臂，思忖道。
褐色的泥土被一点点清理开，形成一个坑，而后慢慢扩大，在发展成木桶大小前停了下来。黑川彻顺畅的动作顿住——柔软的泥土中出现了某种格外坚硬的东西，他察觉不对劲，“这里有东西。”
他刚调整了下姿势，突然被安室透制止，“接下来让我来吧。可不能让雇主动手，我却站在一边看着呢。”
“你要小心一点，安室先生。这个铲子是纯钛材质的，比较难掌握力道。”这种偏柔韧的材质其实并不适合用于工具的主体，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出于耐损耗的考虑，要知道，那些过于坚硬的材质反而容易因为难以弯曲而折断。
“放心好了。”
大概是掩埋不久，加之安室透手法灵巧动作迅速，片刻后金发青年就摸索出先前的阻碍物——一根半米不到的粗壮骨头。
黑川彻接过骨头，用口袋里的手帕抹去表层的泥土，而后语带迟疑道：“这应该是人类的大腿骨？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形状类似的大型动物，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金发青年整理着因为挖土而导致有些凌乱的穿着，语气变得极冷，“我确定是人类股骨。大小和细节都对的上，而且底下还有很多其他部位的人类残骸，我触摸到了两个头骨。况且，这里除了人，也没有大型动物。”
“数量很多吗？”黑川彻抿了抿下唇，低声自语，“如果要详细勘测，这些花底下的泥土需要彻底挖开。”
安室透面色淡漠，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组织的考核目标十分严格，少时他曾经为了完成窃听的目标，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忍耐了超出他承受范围的天数。
等到他不再需要用这种行为来达成目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多了一些不算严重的心理障碍——他厌烦动物以及人类的残骸。但是一个合格的保镖显然不会让雇主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安室透正准备再次动手却见黑发青年利落地跳了下去，蹲下身体，神色镇定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安室先生，麻烦把工兵铲给我。这些得由我来处理，你帮我解决光线问题就行。”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如果黑川彻在这里晕倒，他可不想把对方背回去。尽管脑海中竟是一些失礼的想法，安室透脸上却浮现出6担忧的表情。
“没问题，”黑川彻反手沿着花的底部落下一铲，抬头警示，“对了，不要动这些花。”
安室透应和了一声，心下却觉得有几分好笑。明明不论从身份还是能力出发，对方才应该是那个被保护者。这位雇主先生，看起来没有这个自觉性。虽然心中是带着嘲讽的想法，安室透没有发现自己的状态似乎轻松了一些。
冬日夜晚的森林很是安静，偶尔有树枝随风抖动或掉落的声响，搭配着黑川彻的动作，颇有几分惊悚片的神韵。
没过多久，黑川彻便动作利落地挖出一条长长的沟渠，安室透蹲在一旁用手电照亮前方的区域。泥土清理之后，露出越来越多惨白的骨骸。和安室透预料的一样，那些艳色的花，充当着墓碑的作用，标记着一个又一个坟冢。
“这些差不多够了，麻烦安室先生过来一下。”黑川彻停下动作，依靠着坑壁，平复过高的心率。他不急着上来，休息了一会后，将骨头放在手帕上，拿出腰包中的刷子扫去尘土。
安室透握着另一块端详，语气沉凝，“这里似乎是牙印。”
黑川彻微侧脑袋，语气肯定，“这样深的牙印，不可能是人类造成的。咬合力度这么大，应该是某种野兽。”
这是花底下翻找到的，先前的挖掘作业力度轻柔，清理过程中柔软的刷毛没有造成损坏，灯光透照下能发现在衔接软骨的部位有尖利犬牙啃咬的痕迹，任何具有一定痕迹学知识的人都可以做出基础的判断。
而另外的几块，也或多或少都有着类似的印迹。
黑川彻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在地底下存在着被其他生物啃食过的人类骸骨，而那些看不出掩埋痕迹的土壤上则是有花生长绽放。
“奇怪的是，我检查过那些被掩埋的泥土，没有发现任何的花籽。”黑川彻道。一般来说想要结成这么大的植株，所需要的种子一定分量不少，但是他在松软的泥土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事物。
“那么会不会——花是从这些白骨中长出来的。”安室透声音轻慢，弯腰捡起一支花，轻轻摩挲，垂眸注视的神态格外认真。
“花是从这些白骨中长出来的。”后半句，黑川彻一同说了出来。这样的推测并不算出格，他曾经见到过不少从奇怪的事物中生长出来的植株，而那些画面……黑川彻并不想再去回忆。
他将骨头小心放回原位，抬头突然注意到安室透手里握着的东西，连忙道：“安室先生，快放下！”
安室透背对着黑川彻站立，没有回应，仿佛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安室先生？”黑川彻再次呼喊，却依旧没有得到应答。
抬眼望去，朦胧的月色下，土堆旁的花不知何时悄然变成如骸骨的瓷白色。情况不妙……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特别是这些奇异的花朵。先前黑川彻正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提醒对方，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状况。
黑发青年抿起下唇，手臂用力翻身从坑道跃出，向安室透的方向走去，左手袖中刻刀紧握。
【等等！】诸伏景光试图阻止。情况发生太过突然，现在还不知道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贸然上前，他担心会发生意外。轮渡上好友奇怪的变化在眼前浮现。
黑川彻没有停下，走到金发青年面前，【时间越久风险越大。绿川先生，我等会跟你解释。】
安室透依旧拿着花凝视着树林的北方，神色漠然。
【！】诸伏景光察觉到好友眼睫忽然一颤，心道不妙。
黑川彻伸出右手试图夺过那只花，下一秒眼前一花。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掀翻，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黑川彻双膝跪地前倾，试图稳住身体，却被对方钳制右肩关节，翻转了身位。
脖颈随后被掐住，只能向后倒去，后背砸到地上，同时响起冷冽的声音，“你是谁？”
黑川彻被迫躺在地上，感受到一股力道从在脖颈处传来，呼吸变得吃力。
【……好吧，看来情况确实不太妙呢。】
诸伏景光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黑川彻的语气仍然带着三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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