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明月霜

　　“你怎么老在薛府啊。”

　　“有事在身呗。平时在宫中守卫。有事务要外出处理，就近安排在他处府邸上，也是情理之中，总不能睡大街是吧。”
　　小饮片刻，欧阳澈也就告辞了。

　　直到晚上，冷月霜打个哈欠心能能歇歇了，伸着懒腰路过楼梯，看着楼上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走了上去。

　　原来是到了玉换锦门前。

　　站了一会，作势要抬手敲一下，顿了顿还是落下了。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想到这里，冷月霜落下的手，不自觉地握起来搓了几下，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第二天，天气正好，忙忙碌碌照旧又到了傍晚。

　　傍晚，冷月霜一想到晚上又要闷在楼里，实在扫兴，想着昨日与欧阳澈的对话，找他解解闷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过去。

　　看了看老姨娘不在，从侧门溜了出去。又是七拐八拐，拐到了薛府。

　　薛府门口，自然少不了撞见那俩门卫，这次，冷月霜可是懒得客气了。

　　“喂！你俩，还认得我吗？”冷月霜问。

　　门卫面面相觑，也不好搭腔。

　　“还不快去通知啊，楞着干嘛。”

　　其中看着冷月霜磨蹭半天，最后还是去通报了。

　　没想到的是，等到门卫回来，大门一开，缓缓先出现的，是欧阳澈的脸。

　　原来欧阳澈也一起跟着来到了门口。

　　“没想到，冷姑娘还真是如约而至啊，只是来的这么急，时日这么短，可有准备到位？我可不想背上欺负女子罪名啊。”

　　欧阳澈边说边打量冷月霜的行头，这一瞧才发现，冷月霜居然什么武器也没带，欧阳澈不禁疑问道：“你怎么没带剑来？”

　　冷月霜一笑说：“因为我平时用的是刀，剑不过是给人帮忙，耍了些花拳绣腿是功夫。至于为什么没带刀，因为只是练习切磋的话，武器现取就够了。”

　　冷月霜说完就大步略过欧阳澈，踏进了门槛。

　　欧阳澈在原地愣了须臾才转身追上前，嘴里说着：“现取？喂，你这说听起来是可行，但也显得太小看我了吧！我好歹也是堂堂羽林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实力啊！”

　　言说间，冷月霜跟随欧阳澈来到后院小竹林里。

　　棵棵竹子错落有致，一条小道延伸至林中，竹顶的林叶被风吹的慢慢摇晃着，遮蔽了一半的日光。

　　虽有一些傍晚的光影，明明灭灭的从竹林间透进来，但依旧阴凉不少。

　　两人走到竹林旁的空地上，冷月霜眼光四处扫射，看中地上一根合眼的竹枝，脚一踢便拿在手中。

　　“欧阳澈，来吧。”冷月霜握紧竹枝后，语气慵懒的对欧阳澈说一句。

　　欧阳澈看着冷月霜手里的竹枝，觉得大受泄气：“我说，那我是不是也该拿个竹子跟你打？别显得我占便宜啊。”

　　冷月霜笑笑，右手把竹枝抗在肩上，左手手掌并拢朝上一起一落，表示可以进攻，并说：“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欧阳澈听完也回之一笑：“既然冷姑娘如此自信，我那就只好接下了，冷姑娘，请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刹那间，冷月霜便一个快步扎了过来，速度快到让欧阳澈毫无防备。

　　欧阳澈一惊，瞳孔忽的放大，好在他也是实战经验丰富，迅速拿刀逼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两人一竹一刀，错落着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欧阳澈说：“冷姑娘，身手真是出其不意啊。”

　　“若是用蛮力，我的力量，自然很难在你之上，但如果我用灵巧，出手更准更快，就不一定了。”

　　“既然如此，还请冷姑娘赐教。”欧阳澈言罢便将冷月霜的竹枝推了回去。

　　青丝飞扬间，衣角飘动间，两人尽兴的打了几个回合。

　　地上散落的竹叶，也不知被挑飞了多少次，地上的尘土也不知被踩起了多少次，太阳自林间透来的光也愈加深沉暗淡，至此还未分出胜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冷月霜有些气喘吁吁了。刺客最忌拖泥带水、与对方纠缠，又要在隐蔽处出手，使人看不清行踪，最优自然是出其不意，一击毙命，所以她练的招数从来都是快、准、狠。

　　这也是在无数次练习时，习得的最适合自己的招式。但没想到，身处这样不能隐蔽、全程暴露行踪的场面，这欧阳澈竟能回回接下她的招数，这在过去也是少之又少。

　　虽然切磋不能直接对欧阳澈下狠手，但也已经用到了八分功力。如果占得上风近身于欧阳澈，她自然也做好了随时保持距离，收手防止误伤的准备。

　　但至此刻，还无一出现能近身欧阳澈的破绽，打到平手。

　　这样长时间的体能消耗下来，与“一击毙命”相比，费去了她半身的力气。

　　又是格挡的一击，欧阳澈死死抗住冷月霜的力道，两人互相一推，冷月霜往后趔趄几步，停顿间把竹枝插在地上。扶着竹枝，单膝蹲地气喘吁吁，头发略微凌乱，还有几根发丝粘在了嘴角处。

　　再看欧阳澈，也是稳了稳步子，一只手拿刀，一只手叉着腰，同样消耗了不少力气，略带喘息累的够呛，担心的问：“我说，你也太能打了。我平时和人切磋，最多十几回合也就拆解了，你也太能撑了。我看可以下次再打，今日天也不早了，你又出了汗，别再生病了。”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冷月霜气喘吁吁的嘟囔到。

　　“你念叨什么呢，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会接下我这么多招数，在我曾经练过的对局里，还没有人与我打这么久。”

　　“我说，我好歹也是自小习武长大的，精通武艺是我立足之用、分内之事，不然怎么担得起我的职务。这都接不下，我岂不是要在皇上面前掉脑袋。”欧阳澈擦了把汗回道。

　　“不行，再来！”欧阳澈刚擦完汗松了松神，又被冷月霜一句话拽了回来。

　　“不是，还来啊姐姐，我看天都不早了，不然下次再打。”

　　“少废话！”冷月霜又手持竹枝卷土重来，欧阳澈只好举刀迎下。

　　铿锵碰撞间，天，慢慢黑了。

　　如果他人不从这经过亲眼看到，谁也猜不着这竹林里会有两个人在切磋刀法。

　　正在两人不知何时会分出胜负时，“笃”的一道沉闷的声音，从两人身影行动间传来。

　　只见一根竹枝从天上落了下来，深深的砸到了地上。

　　原来是分秒间，欧阳澈看准机会，顺势把冷月霜手中的竹枝震飞了出去，震得冷月霜虎口生疼。

　　欧阳澈也因吃劲的后坐力，连连后退，刀掉到了地上。

　　竹枝自冷月霜的身侧有力的落下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空空的右手，又转头看看欧阳澈。

　　欧阳澈看到她吃惊的表情，立刻停止站稳，赶忙上前，要去扶冷月霜的手，一边说：“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冷月霜一瞥头，将手放了下去：“没事，比试本就该公平，你没什么要让着我的。但是，我的确低估了你的实力，今日的比试不算数，明日我带刀再来！。”

　　她捋了捋嘴角的发丝，理了理袖口，越过欧阳澈，留下一张背影渐行渐远了。

　　欧阳澈看着她的背影，或许是她离开的太过仓促，不像他往常那样与友人寒暄几句再告辞。总觉得少些什么。

　　于是对着冷月霜的背影说道：“冷姑娘，时间不早了，还请吃过饭再回吧，一会儿我送你。”

　　“不必了！欧阳大少爷！”冷月霜边走边回应，声音在静谧的竹林下显得辽远空旷。

　　林间的飞鸟振翅而起，她手一挥，背影渐渐与竹林重叠，直至消失在竹林尽头。

　　回到怡红楼，一阵奇怪的声响传进冷月霜的耳朵，冷月霜低头寻找声音源头处，发觉原来是饿了，肚子咕咕叫了。

　　只是错过了时间，后厨大抵是没什么东西可吃了。

　　冷月霜从侧门溜到厨房，一掀帘子，正好碰到玉换锦。

　　她看到玉换锦被这掀帘子的动静吓了一跳，倒吸一口气，忽的转头朝她看来。

　　“那个……是你啊……来吃饭吗。”玉换锦问道。

　　“嗯。”冷月霜站在门口，点点头。擦着玉换锦的胳膊走到蒸笼边找吃的。

　　许是玉换锦看到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下摆处的尘土，便对着她的身影开口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有手有脚，去哪不行？”冷月霜淡淡的回了句。

　　玉换锦双手对在一起，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掐来掐去，咬了咬下唇，说：“我刚来接点热水，刚看过了，那边已经没什么吃的了。”

　　此时的冷月霜，手拿着蒸笼盖，一边听着玉换锦的话，一边看着空空如也的蒸笼。接着把蒸笼盖随手一丢，面无表情的转身准备离开,说：“没有那就不吃。”

　　玉换锦站定在一边，眼神随着冷月霜的一举一动流转着，而冷月霜却没和她对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玉换锦问道。

　　冷月霜的脚步，停下了。她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因突然的发问没做好准备，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你的事，自然有你自己的处置方式，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况且我向来是影单影只，生气对我来说本就是无用事。”

　　夜晚，待店里关门后，冷月霜也把铺整理好，侧身躺下。按理说她今天活动太多，不算轻松，本应很快就能睡着，但却偏偏没睡着。

　　或许是想了点什么，但只是想一点点的东西，又不至于心乱如麻的失眠，也还是睡不着。

　　她就这样躺着，肚子时不时的咕咕响，或许，这也是睡不着的原因吧。

　　拉过被子把头一蒙，缩进了被子里。

　　躺了片刻，大堂突然出现了脚步声，这让她不觉提高了警惕，正想再观察一下的时候，那脚步声在旁边停下了。

　　“霜儿，你睡着了吗，霜儿？”

　　夜，这样安静，把这道声音衬得如此突兀。她听出了是玉换锦的声音，但是没有动。

　　“霜儿，你是不是睡着了，我……给你拿了几个糕点，本来是自己留着的，想到你没吃饭……”

　　冷月霜还是没有回答，在被窝里用手捂住了耳朵。

　　“算了，反正你也睡着了，待你醒来时看到再说吧。”

　　脚步声又响起了，待脚步声再次离开自己身边时，冷月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看了眼柜台上的糕点，还包着纸袋子。随后对着前方发起了呆。

　　大堂门上的窗纸被月光照的朦胧，大堂里视线所及之处也随之朦胧。

　　她呆呆的看着前方，实则并没有任何东西倒映进她的瞳孔。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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