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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话音未落,紧跟在焉知三人后又进来了个黑影。
黑影低着头,是云皎身边的暗卫十一。
云皎斜眼往十一那边剔去:你不知道拦着?
不提还好,这一提,十一想起刚刚在门外,拖着两个累赘的焉知三两下便给他放倒在地的场景,脸上一僵。只敢抬眼瞟了瞟云皎,复又看了眼身前一身寒气的焉知,讷讷给云皎比了个口型:拦了,拦不住。
看清十一口型的云皎:“……”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先以为焉知不过是个学过一些武的乡下小姐。
可当下看来,远不止于此。
拦人没拦住,还让未婚妻看见自己大半夜在屋里衣衫不整地听歌女唱小曲儿。
云皎一贯不以为意。
但听见焉知言语中压着的寒气,他莫名有些心虚。
眼看着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凉,云皎挥挥手把十一和歌女都给赶出去。
不能再给焉知添堵了。
人都给清出去了,云皎敛眉低眼,佯装不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伸手就要去榻上取腰封来系。
焉知将他的装腔作态看了个全,也没管他,自顾把带来的两个黑衣人扯去云皎跟前,语气不善:“近日刘氏来我焉府试探多次,这俩刺客是今夜在我院里被逮着的,说是刘氏要杀我,以便与你谢家结亲。”
听到刘氏的名字,云皎系着腰封的手一顿,这才抬眼来看眼前的焉知:“刘氏?”
怎的,那人在牢里还能闹事?
看云皎一脸莫名,焉知给他简单描述了下她在刘府看到的那只辣眼的大鹅。
听着焉知嘴里说的那个在府里气急败坏的刘氏,云皎眉眼一挑:这府衙不行啊,这就让他逃出来了。
他说呢,大半个月都不跟他联系的焉知怎的这般突然趁夜便找上门来,还气的生生给他屋门一脚踹开,拦都拦不住。
原是被惹到头上了。
看云皎一派无动于衷的神色,焉知气上头来,说的话也多了:“既然说要结亲,你把铺子给我,我帮你杀人是应当的。但是你总得知会我一声,此番若是我大哥和三弟先遇上这刺客,难保性命堪忧。”说着便将手里打晕的那俩人往云皎怀里塞去,一下也不愿多碰,语气冷淡,“我大哥三弟若是出事,你担得起么?”
俩刺客被焉知打昏了带来,又在地上拖了许久,此时身上的夜行衣早已灰扑扑一片,衣摆处甚至被划拉成一条一条的凌乱丝线。
云皎被这脏的不堪直视的两坨东西逼得一退,缩起脚跟就往榻角挪。
转头又把十一唤进来,让他给人先押走。
脏东西被清了出去,这才定神去想焉知的话,想着想着,越品越不对劲。
她倒一点也不提刚刚屋里的歌女,说的全是要他遵守合作的约定。
什么叫“我帮你杀人是应当的”,她当这结亲是人头买卖?
也不提自己受没受惊吓,话里全是要护她兄弟安危。
好一个舍己为人的侠士。
云皎咬了咬后槽牙,摁下了心中那点难以琢磨的不快,手指尖摩挲着腰封垂下的一簇,语气缓和地和她解释:“我跟你结亲,送你铺子,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杀人。你能与我结亲帮着糊弄皇帝,我便已感激不尽了。”
焉知敷衍应了一声,也不说信还是不信,扫了云皎一眼后抬脚便往外走:“这俩人你处理,下次得罪人记得先跟我说声。”
眼看着焉知给他丢下一句话便要出去,云皎忙喊了声给人叫住:“你这便走了?”
焉知听到声音脚步一顿,转头过来,大半夜她被闹腾到现在,神色已有些不耐烦:“还有事?”
云皎跟她对视了眼,又抽回视线,倾身朝她探过去,诱哄似的:“你便没什么其他话要问我?”
焉知双臂环抱,看着他腰上那将散不散的腰封,嗤笑了声。
这回是真的理都懒得理,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只留一个衣衫不整的云皎在榻上枯坐。
被人如此笑话,他也不气,倒是焉知那声笑引得他心中微微一跳,下意识勾了勾唇角。
脾气还挺大。
*
隔日,阴。
天色不美,一大团乌云笼在京城上方,凉风阵阵,吹得天上飞的鸟雀都摒了声息。
城西的谢家门口排了好些人。
都是些身姿窈窕,着装靓丽的女子。
或抱着个琵琶,或搬着个长琴,正一个接一个地被人往马车里送。
“你这是干什么?”府里,云母看着阿满一个一个到偏院去请那些个唱曲儿的歌女出来,再一个一个给人发银子送出府去,很是不解。
云皎前几日还念叨着无趣,在她这又带了个歌女过去,怎的这才几日便要将人全都清走?
院里躺椅上,监工的云皎朝走过来的云母点头示意:“喏,给人送走。” 刚抬起头,一阵冷风灌进来,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他伸手拢了拢衣襟,朝门外略一挑眉,“京城的人不总说我浪荡么,我这不赶着订婚之前给自个攒攒好名声,免得人焉府拒了咱谢家这门婚事。”
云母两眼微眯,静静申视她那好大儿。
总归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种,她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过往二十年都没见他要赶人,怎的,这番为了结个假亲事,连带着把她养在偏院的那些唱小曲儿的戏子都给一并赶了出去。
云母也没阻着云皎让阿满去她院里捉人,反倒是打量他半晌,越想越奇怪,脑中灵光一现,开口便问:“莫不是知知听说了这事,不高兴了?”
阿满刚带着一群人从偏院走来,乍听见这话,险些一崴,踉跄了下才堪堪立住。
而主院正中,方才还游刃有余的云皎神色一僵,原本掩饰起来的不快和气闷一瞬被人戳破了开,只剩得一个蔫了的皮。风吹过,这皮被吹得皱皱巴巴。
主院里凝滞非常。
云皎手里攥着不知从藤椅哪处薅下来的木须,用指尖搓着,也不应声。
给云母看笑了,知道自己猜对,一个没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凉风一吹,云皎的脸更僵了。
*
五六架马车满载着人从谢府门前离开,府门一关,清走大半人的谢府突然便沉寂下来。
主院里全是云母的戏谑声,云皎待着难受,索性回了自个院子里。
云皎的西院倒是热闹得很。
那两个焉知送来的刺客昨夜便被十一带去清洗了番,勉强倒是洗干净了,再给人换上一身新买的黑衫,总算不至于脏了云皎的眼。
当下这俩人被十一用绳子缚住,整整齐齐吊在云皎院里的桂树上。
原先还想着审他们一番,今日心情着实不好,云皎让十一给他们都敲晕了。
十一递过来一封信。
云皎上手拆开,几张纸夹在里边,此外是一个青蛇纹样的印。
他一手拿出印,细看了下,便直接递到阿满面前。
跟在一旁的阿满:?
云皎指了指印章上的蛇形纹样:“把这纹到那俩人胳膊上,你不是喜欢绣花?”
喜欢绣花-阿满:“公子,缝荷包早已是五岁时的事……”
云皎打了个哈欠,径直打断他的话,直接把印塞在他怀里,转身便走:“快点纹,下午十一还要给人还回去的。”
阿满:“……”
所以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主子?他五岁给人家小女郎绣荷包的事还要拿到他二十岁来说!
他是该高兴他主子长了个好脑子吗?
还是该高兴他主子拿他当消遣?
他已经大大小小不知因着那个荷包被主子塞过多少事了!
“你不是会绣荷包?那你给我把这幅画仿了。”
“你不是会绣荷包?那你帮我给这扇子画个扇面。”
“你不是会绣荷包?那你把这纹样给纹到那俩人身上。”
阿满拿着十一递过来的银针,沾上色料,狠狠在那两张人皮上扎着。
扎死你个不要脸的!
屋外,阿满义愤填膺地扎针。
屋内,云皎躺在榻上看信。
世人大多只知他谢家有云想楼,有咸安镖局。却不知云想楼明为往来嫖客的青楼,实为收集情报的暗桩。而咸安镖局里,则都是与十一一般出身,武功不凡的死士。
刚才交给阿满的印章,正是死士从刘氏府里盗来的刘氏家印。而当下他手里的这几张信纸,则是从云想楼处来的情报:户部尚书方氏曾私下收了刘氏一笔银子,允诺刘氏,在上报财政时帮其瞒下因挪用公款造成的空缺。但因着连年大旱,国库亏空,朝廷对金银支出一笔一笔查得极细,方氏最终没能帮刘氏瞒住,倒让刘氏赔进去半数家产。
按说事没做成,这便也罢,将原先收的请事费悉数退回便是,可那方氏就不,秉持吃进去就绝不吐出来的道理,将刘家给的请事费吞了个一干二净,又拿定主意刘氏不敢报官,愣是将刘家得罪了个彻底。
云皎看到这,原先不悦的眉头放下,蓦然神色开朗起来。
这刘氏与方氏都归属二皇子党,原是关系十分要好的,可自去年年末后,这两家便突然没了交集,连在朝堂上看见彼此也是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瞪眼一对,两相远离。
怪不得,原是因为有了嫌隙。
云皎捏着手里的信纸,远远朝院里吊着两个黑影的桂树望了过去,指尖微点,眼中眸色渐深。
这感情好,他正愁找不到冤大头呢。
*
阿满给树上挂着的俩人纹好了纹样,云皎检查一番后,便给那俩人一人塞了枚三日后才能催动致死的蛊毒,再将人毒哑确保俩人发不了声后,便让十一一手扛着一个,随他趁夜去到方氏府上。
方氏这几日过的挺是舒坦。
前段时间当着圣上的面,被谢行之压了好大一头,他原本郁结在心。
可前几日,他却听说朝堂上与他不甚对付,处处与他使绊子的刘氏也被谢氏下了大狱。
两相比较,他顿时舒爽不少,每每想到刘氏在狱中被揍成猪脸的模样,连饭都能多吃几碗。
更别提晚上做梦了,连日的美梦,就连梦里都是他痛揍刘氏的场景。
刚刚入夜的方氏府里一片祥和。
而方府的角落,一个接一个的死士从院墙跃下,分成两批,慢慢往主屋和侧院里摸去。
这些人都是被云皎从青龙帮收编的,藏在咸安镖局里当镖师养着的死士。
他们正得了云皎的吩咐,悄声去主屋和侧院绑人。
快速打晕了看着院门的侍从,一点声息也无,便将俩人捆扎实带了出来。
一个是方氏,一个是方氏那个断了腿的嫡子,方进。
公子说那两人嘴跟抹了粪似的不会说人话,合该被教训教训。
死士武功比之平常府兵不知要强多少倍,府兵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已经被绑,方氏父子早已被塞住了嘴,捆得实实地扔在了后院的一处墙角。
方氏从美梦中就这么被扛了出来,睁眼就是被一群黑衣人死死围住,只能无力地叫着,肥胖的身子拼命往墙角里缩。方进更不谈,被云皎打断的腿才刚刚接好,如今与他爹一样蹬腿往里死命挤,刚一使劲,还没恢复好的腿根一软,激得他差点尿了出来。
俩人像蠕虫一般轱蛹着往里缩。
侧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们嘴里的棉布扯了下来。
方氏眼中一亮,刚要开嗓,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大桶粪就这么泼了下来。
围着他们的黑衣人一人端着一桶粪,铆足了劲往墙角泼去。
铺天盖地的那种。
一桶倒完还不够,一桶倒完再来一桶。
生生泼到方氏父子被粪给呛晕了过去,愣是丁点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
直到晕过去之前,父子俩都没想通,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多粪。
云皎在这边捂着鼻子看死士们泼粪,那边十一已经带着一小队人在方府门口埋伏好,静等着公子发信号。
随着院墙传来的一声粗犷的“救命!”,十一带着人便往主院闯去,轻功也不使,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手里举着剑左划拉一下右划拉一下,嘴里大喊着“杀啊!”地往前走。
一群死士,走的像是在街上溜弯的大爷。
等喊打喊杀的叫声把方府里的人都叫出来后,他们这才加快了步子,堪堪砍晕了几个人意思意思,把人引着朝方氏父子被泼粪的院墙奔去。
待方府的府兵和侍从们追着夜袭者赶到时,臭气熏天的方府院墙处,此时只剩四个人影。
窝在墙角的两个人影被粪糊了满身,辨认不出原本面目,只隐约可见一人大腿处被两把剑刺穿,血水从黏腻的粪水里浸出来,不停涌着血泡。墙角边还躺着两个干干净净的黑衣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剩了半桶粪的夜香桶,两人腰间的剑已不知所踪,只剩两只空空的剑鞘。
当夜,方府的茅厕被掏了个干干净净,尽数撒在了院墙里。
收夜香的老汉被方府的侍从悄声带去后院院墙处,拿铲子铲了数十趟,这才把撒了一地的粪水堪堪收了几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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