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

　　程睿率军北行的途中，又有两封军报传来，一封是宁州失守，宁州守将张振殉国；一封是唐淮之集中兵力攻打凉州城，凉州苦苦支撑，已是危如累卵。
　　凉州是北地的咽喉，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另据晋国探子密报，晋帝封唐淮之为二品军侯，挂兵部侍郎之职，唐氏子弟纷纷入朝为官，唐后怀了身孕，晋帝大喜，借机赦免了一些受到太后一党打压的官员，对此，太后选择深居简出，暂敛锋芒。
　　四日后，凉州的军报传回京都，据报中所言，程睿赶到凉州时，凉州已不能支撑，程睿命人苦战了一天，直待到夜幕时分，突然大开城门，引晋军入城，利用地形优势，将晋军聚于一处后，放火点燃了早就泼好的桐油。晋军死伤无数，唐淮之率残军退守宁州，在宁州与甘州的城墙上浇了水，冻成滑不留手的冰砖。程睿攻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于是上书朝廷，请等春暖冰融之后再行收复。
　　兵部合议之后，认为此时战机确实不佳，上书禀明天子后，天子便派人往凉州宣旨，允程睿根据北境天气自行选择合适的时日再行开战。
　　随着北境军报而来的，还有程睿寄给子熙的家书。
　　送家书的是程睿的亲随李乾，跟了程睿近二十年，最是信任不过。他告诉程子熙，北地今年比往年更加寒冷，且凉州一战艰险，程将军受伤之后又染了风寒，请子熙尽快前往凉州侍疾。
　　虽然李乾说的隐晦，但程子熙还是从其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意思。次日上朝，程子熙禀明天子，请往凉州侍疾，尽人子之责，直到父亲病愈。天子感其孝心，允其前往。
　　下朝后，程子熙来萧府用了午饭。此一去，不知何日能归，哪怕是面对着平日里爱吃的菜肴，程子熙也有些兴致缺缺。萧晏如亦然，只是温柔而沉默地替子熙夹菜，又去小厨房为子熙装了许多糕饼。三人将程子熙送出萧府门外，李乾已牵着两匹马在等侯，满满当当的糕点塞进轻小的行囊，单薄的行程便多了些厚重的温暖与牵挂。
　　萧晏如不知说了多少遍“好好吃饭、多多添衣”，萧烨只说了一句：“照顾好你父亲，谨慎行事。”程子熙一一点头应了。行礼之后，程子熙不再耽误，与李乾立刻起程北上。
　　岁暮时白昼极短，程子熙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已是夕阳低垂，落霞满天，错过了宿头，两人干脆连夜赶路，到凌晨时分才稍作休息。萧晏如亦是整夜未眠，守着跃动的烛火，在窗前枯坐了一夜。烛泪满台，微光一点点透了进来，萧晏如忽地想起，十二岁那年初春，窗外的海棠树上挂满了小小的花苞，她从下学了就坐在这窗前等，也是这般，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黑夜等到了黎明，终于等到春日里的第一朵海棠花绽放。不久后，满树的海棠都开了，灿若朝霞，温暖明媚，随春风飘飘洒洒。她捧了一把花瓣，抛在空中，随着花雨笑闹着、舞蹈着。玩累了，程子熙便替她拂去发间的花，递上于净的手帕。如今，海棠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心上人远走，圣上与程伯父有疾，边境百姓深陷战火之苦，不知这海棠花再开时，可能山河靖，家国安。
　　想着想着，萧晏如取出为程子熙缝制的冬衣，在袖口处，绣上了一朵绽放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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