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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你
两人在街边随意找了家面馆。
季清夏知道陈笙对她能抄书赚钱的事大概仍有疑虑,于是只要了两碗阳春面。
对于每日以野菜度日的陈笙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珍馐。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季清夏低头吃面,一口下去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没想到清汤面条会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口气把面吃的干干净净,连碗里的面汤都没放过,季清夏满足的叹气。
陈笙也差不多吃完了。他几乎从没吃的这么饱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连一直惨白的脸色都熏出了几分红润。
两人相视一眼,季清夏忍不住对着他笑。
陈笙有些茫然。
“夫郎真好看。”
陈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才抓紧了筷子,又险些碰倒桌上的碗。
季清夏脸上笑意更深。
“今日太晚了,草市已经关门,我们先回去吧。明日我还要来县城抄书,到时候买些米面回去。”
“……好。”陈笙小声回答。
眼前的季清夏温和又陌生,陈笙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季清夏也不觉得意外。
起身付账,带着陈笙离开了面馆。
他们在路边的包子铺买了包子,又到药铺买了罐外伤的药膏。路上免不得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些在说她以前那些荒唐事,也有的在传今日崇文阁和码头发生的事。
季清夏恍若不闻,只是在那些人谈到陈笙的时候抬眼扫过去,往往对面就立刻闭了嘴。
陈笙垂着头跟在季清夏身后,刚刚轻松了许多的心情又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那些人说的都没错。
即使他的本意不过是不想被活活饿死,不过是想要赚点银钱养活阿荠。
季清夏拉着他拐进了一处无人的胡同。
陈笙紧张的窒住呼吸,不知她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逃开半步。
那是他对眼前人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你别怕……”季清夏赶紧开口安慰:“我只是想说,你看。这街上碎嘴的人确实不少,有议论你的,也有议论我的。只说这一点,其实我们都一样,没有谁比谁更不堪。”
陈笙垂着头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怎么会一样。
季清夏知道成见难消,也不勉强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今日两人赚来的所有银钱。
买完那些东西后,还剩了差不多五六钱。
季清夏将那些钱全部递给陈笙。
“妻主?”
陈笙猛的抬头看向她,眸光微颤,却不敢伸手去接。
“收着吧,我不擅长管钱的事,家里银钱都放在你那儿。只是明日还要给我些,让我能买些米面回家。还有……我这些日子可能都要来县城抄书,若是钱庄那些人再上门,你也好有些银钱能打发了她们。”
季清夏满脸歉意:“对不起啊,陈笙。”
陈笙沉默许久,微微摇头:“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如果季清夏不是原来的季清夏,从昨天到现在,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对他好,好到甚至超出了陈笙的想象。
他轻声开口:“你不是她,不必跟我道歉。”
到现在,陈笙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陈笙这是承认她不是原身了?季清夏忍不住有些开心。
不知为何,她唯独不愿被陈笙误会。
这笑意落在陈笙眼中,他又是微微怔愣。
草市早就散了,季铁花估计等不到季清夏,便自己回去了。两人只能走回季家村。
出了县城大门,路上已没有多少行人。
季清夏拉住陈笙,在他身前蹲下。
“我背你。”
不知是不是系统的效用,刚搬完麻袋时季清夏四肢都像要散架一般,可这一会儿,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又恢复了体力。可她深知陈笙是没法恢复的这么快的,她能看出陈笙在努力的想走的更快些,但没走一会儿额头便浸满了汗珠。
若不是刚刚街上人多,这样的做法太过惊世骇俗,季清夏其实早就想背着陈笙了。
“不……不用的。”陈笙慌乱推拒。
季清夏回头,抬起一只手给他看:“刚刚扛麻袋扛多了,手有些不听使唤,我怕抱不住你。背着好不好?”
“我,我可以自己走。”
“嗯,我知道。”季清夏目光落在陈笙额头那道可怖的伤口上:“我想背你,可以吗?”
她同他商量的语气太过温柔,陈笙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犹豫着趴在了季清夏的背上。
他可以拒绝善意,拒绝同情,唯独拒绝不了季清夏这样温温和和商量的语气。
季清夏的背并不宽厚。
却温暖极了。
陈笙趴在上面,生怕自己压坏了她。
他知道自己天生高大,儿时起就比同龄的女孩子还高,一直被村子里的人笑话。
他没有玩伴,村里的大人也经常当着他的面谈论,说他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就连把他捡回家的陈疯子也斥他蠢笨如牛。
陈疯子养了他二十年,心情好的时候会教他读书认字,心情不好或喝了酒就动辄打骂。
像这样被人背在背上,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止……
今天,她还抱了他。
当时周围那么多人嘲笑议论,陈笙只顾着害怕。
这会儿趴在季清夏背上,一颗麻木的心竟然逐渐恢复了跳动。
一下,两下。
眼眶有些酸。
陈笙闭上了眼睛,不肯让眼泪这样落下来。
这算什么呢……
从小到大,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常被陈疯子夸奖的性格还算得上倔强,怎么这会儿突然……
季清夏听到了陈笙有意调整的呼吸频率。
“陈笙?怎么了?”
“……没。”
声音是哑的,又和她穿越来那天的嘶哑不同,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是不是身上的伤疼的厉害?”
她猜测着询问。
“不,不疼……”
“那是……想阿荠了?”
陈笙依旧否认,只是声音颤抖的越发厉害。
季清夏温声哄他:“天黑之前就能到家,我们给阿荠带了包子,他见到肯定十分开心。”
她说着,脚步又快了几分。
进村之前,季清夏把陈笙放了下来。
村里的人对他们二人都成见颇深,季清夏不想如此“特立独行”的举动被看到,让村里人再对陈笙徒增几分敌意。
一进村便看到住在村口的季铁花正在院子里给菜地除草,她对着季清夏伸手招呼:“清夏!你才回来啊?我在草市上没等到你,就驾车先回来了。怎么样,找到赚钱的营生了吗?”
季清夏冲她笑:“还算顺利。”
她回身找陈笙要了些铜板,招呼季铁花出来,数出二十个铜板递给她:“铁花,这是早上坐车的钱。”
“哎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乡亲,我这车本来就不收路费,就算不载你,也是要去县城卖菜的。”
“一码归一码,我坐你的车,自然要付你路费。”
“这……不行,这也太多了。”
“就当是还之前那些路费……说来还要多谢铁花不与我计较。今后我每日都要去县城,免不了一直坐你的车,你就别推辞了,不然我真的没脸再搭你的车。”
“那……行吧,就是以后可别给这么多钱了,不然我还真不让你坐了。”
季铁花收了铜板,这才看到跟在季清夏身后的陈笙。
“这是?”
“是我夫郎,陈笙。”
季清夏拉着陈笙给他介绍:“这是铁花,今早便是她载我到的县城。你唤她……”
“陈夫郎也叫我铁花就好!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一身的土,脸上还受伤了?”
陈笙从小跟陈疯子住在村边上,跟村里的人都不算熟悉,闻言便跟着喊了一声:“铁花姐。我不小心摔着了,没什么事。”
“还是得小心点,你们男儿家不像我们女人这么糙,我家那个对自己的脸可宝贝着呢!”
季铁花为人憨厚,对陈笙没有村里人的那些成见,这让季清夏更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铁花,天晚了,我们急着回去看孩子,就不多聊了,明早我来找你。”
“你们有孩子了?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啊?”
季清夏也不解释阿荠是陈笙从山上捡来的孩子,只笑道:“改日抱来给你看看。”
“那感情好!你们快回吧!别让孩子等急了。”
告别了季铁花,两人选了小路直奔家里去了。
天色渐晚,一路上倒也没碰到其他什么人。
熟悉的小院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赵寡夫抱着阿荠在自家院门口朝外张望。
“赵叔!”季清夏远远招呼着。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赵叔拍拍胸口,抱着阿荠出了院子。
“我给孩子喂了些饭食,但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多吃,吃两口就不再要了,你们赶紧带孩子回去,别饿坏了我们阿荠。要是来不及做饭就从我这儿拿点。”
赵寡夫絮絮叨叨的说着,眼中满是对阿荠的疼爱。
谁不喜欢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呢。
尤其像赵寡夫,一人带大了两个孩子,两个都是皮猴,见到阿荠这样乖巧可怜的就更是怜爱。
陈笙接过阿荠抱进怀里,向赵寡夫道谢,阿荠抱着陈笙的脖子,小声喊了一句爹爹。
季清夏赶紧把怀里分好了的包子拿出一包递给赵寡夫:“赵叔,我在县城找到营生了,还要多谢你这两日照顾阿荠。”
“跟我客气什么,快拿回去,季丫头啊,不是赵叔说你,既然改好了……以后就好好对他们父子两个,知道了吗?”
“知道了赵叔,我会的。这包子你还是拿着吧,不然我们以后都不好意思把阿荠送到您这儿了。”
陈笙也在旁边小声道:“拿着吧,赵叔。”
拉扯再三,赵寡夫终于收下了那几个包子。
赵寡夫转身回去了,季清夏伸手摸了摸阿荠的小脑袋。
小孩纠结了一会儿,小声喊了句娘亲。
“阿荠真乖,走,咱们回家吃包子去。”
“包包~”阿荠歪头,显然不理解这个新名词。
“嗯,爹爹辛苦工作给阿荠买来的,特别好吃。”
陈笙在码头上抛头露面,被所有人嫌恶唾弃,在季清夏口中却成了辛苦工作为阿荠买包子。
听到这话,陈笙心中又是一颤。
阿荠听到陌生的词,眼睛亮晶晶的跟着重复:“好吃~”
这模样实在乖巧可爱,季清夏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她以前其实不太喜欢小孩。
穿越之前,路上见到小孩季清夏都会下意识避让,虽然自己的身份是文学系教授,但平日里只跟学生们打交道,很少与小孩子相处。家里无数次催婚,季清夏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婚姻,孩子,对她来说都不是必需品。
可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季清夏心里却软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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