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今日办案否

　　陆洵走后，余妙双按他所述找到了书架上的那本书，拿到了里面的图腾。

　　她正要把书放回去，忽然从书中掉出一页纸来，余妙双拾起一看，纸上是一名中年女子的画像，看着已经泛黄，大概有些年份。
　　画中的女子穿着浅碧色的袖衫，眉眼弯弯，极致的温润似水，即使是眼角的皱纹，也只是衬着她更有气质，让余妙双想起自己的母亲。

　　余妙双不免对女子的身份有些好奇，可这毕竟是陆洵的私物，她还是小心翼翼将画像夹了回去。

　　她重新注意回图腾，第一次深究它其中的细节。从抄家之时见到图腾以来，她一直以为这是某一个组织身份的象征，可能传递着某种精神。

　　但今日被陆洵所启发，她忽然意识到，图腾上看似毫无内涵的异兽图案，可能传递着某种神秘但关键的信息。

　　她左瞧右看，忽然灵机一动，拿起笔，尝试拓描神兽纤长身体的走势。

　　……
　　陆洵虽然口中说“去去就回”，然而见到上官后就被公务耽搁了大半日，得以脱身时已然黄昏。

　　他回到办公屋所，只见余妙双还在观察那个图腾，两眼黑青，怕是已然入迷，滴水未进。

　　陆洵已然习惯了余妙双一牵扯到图腾便会走火入魔，他关心地问：“妙双，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余妙双却完全忽视了他的问候，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大人，元景五年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陆洵无需过多思考，便开口道：“圣人不近女色，因此子嗣稀薄。元景五年，正是圣人膝下仅有的两个儿女，庆华公主和太子殿下出生的年份。”
　　“你是不是从图腾上看出了什么？”

　　余妙双点头，举起图腾向陆洵解释：“大人请看，图腾上的神兽复杂神秘，可若将它的爪、角、支楞的羽毛都去掉，你就会发现它的身体是类似于蛇、龙一类的长绳状。”
　　“我细细观察，发现这是一个字。”

　　陆洵也观察出来了：“正是‘伍’字。”

　　余妙双点点头：“是，这就是我刚才问大人元景五年的原因。这个‘伍’字是繁式，除了用在记账之外，便是皇族正史了。”

　　陆洵道：“难道和夺嫡有关？”

　　余妙双不解：“圣人只有太子殿下一位皇子，何关夺嫡？”

　　陆洵为她详细展开，“你不知道，太子虽然中宫嫡出，精于书画，然治政之才十分中庸。反倒是庆华公主，是圣人最宠爱的妃嫔淑妃所出，聪颖早慧，熟读圣贤，出口成章，落笔成策，颇有前朝太平公主遗风。”
　　“圣人在公主幼年时曾经玩笑要把皇位传给她，世人只当是酒后浑话罢了，没想到这些年，他逐渐让公主参与朝政，这才起了夺嫡之说。”

　　陆洵想了想，“只不过，圣人身体依然十分康健，因此这储位之争并没有十分激烈，也没有放在台面上说，更没有朝臣直接拥护某一方，都是私下议论罢了。”

　　余妙双听之恍然：“原来竟有这样一个故事。”

　　她正想要说出更多的猜测，忽然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忍不住扶桌低吟。

　　陆洵见了，忍不住想要扶她，又意识到男女大防，生生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只得担忧到：“都说了让你休息一下，探案也不急于这一时。”

　　余妙双摆摆手，“我没事，回客栈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洵道：“你别回客栈了，那里人多眼杂，乱哄哄的，屋子也小。”

　　他对上余妙双不解的眼神：“我在京城有一处闲宅，可以先借给你住。”

　　……新昌坊位于京城东南，靠近延兴门。这里居住着一些皇商富户，亦或低阶官员。

　　余妙双和陆洵乘坐的马车在坊内朝德巷一处宅院停下。

　　陆洵掏出钥匙开了锁，余妙双走进一看，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二进宅院，屋木都有些掉漆，看得出来很久没人住了，却一尘不染，打扫得干净。

　　她走进院内，发现院子的布置颇有情趣和巧思。院中凿开一方池塘，塘上小桥流水，水推动木轮旋转，为四周的喜水绿植带来生命之泉。

　　虽然一眼望去没有一处可显富贵，但无处不是田园之风，颇有意境。

　　陆洵解释到：“这是我外祖父母的家宅，也是我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母亲去世前把这处的房契偷偷给了我，我时不时回来看看。”

　　余妙双有些窘迫：“大人，这么好的院子，又对你有特殊的意义，叫我白住叫什么话。”

　　陆洵却不介意：“这地方荒废也是荒废的，还不如叫你住着添点儿生气。再说，也不算你白住，你每日勤着打扫打扫，再休息好了专心办案就是。”

　　他看余妙双脸色有些泛白：“你自早晨起来吃了碗馄饨便一直没有饮食罢。我叫赶车的小厮去酒楼买些吃食来。”

　　余妙双却有别的想法：“大人，这宅子里有储存干粮蔬菜吗？我想自己做一些。”

　　她按陆洵的描述打开地窖，果然看到了大米、番薯和白菜。她生了火、热了锅，把米和番薯放在一旁蒸好，又把白菜下锅翻炒起来。

　　陆洵只恨自己不会做饭，只好坐在一旁看着，看满满的烟火气环绕在清丽的小仵作身边。他问：“为什么突然想自己烧饭？”

　　余妙双笑道：“我告诉大人，大人也不会理解的。”

　　陆洵却不服：“那你先说嘛。”

　　余妙双温和地开口：“我就是觉得，今天的夕阳很美，在这么美的夕阳下，我又遇见了一个很投我兴趣的小院子。”
　　“这两件事把我几日以来紧张的心情都一扫而空了，我想让这个时刻更完美一点，最好的方式就是动手做些什么参与起来。”

　　她自己说着都笑了：“我就说大人不会理解的，大人肯定嫌我一个小姑娘自作多情。”

　　陆洵却很认真地回答：“没有，真的。我虽然自己不会这么做，但是看你有这样有趣的想法，会觉得人世间会因此变得更漂亮一些。”

　　余妙双听着陆洵的话，又随着饭香钻入鼻腔，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心至福灵的温暖。

　　她将饭菜倒入盘中，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和我一起吃。”

　　陆洵点点头，帮她收拾出碗筷，“我们去外边吃吧。”

　　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云彩照射到小院里，云朵和小院里的花花草草都被染上金边。水面波光粼粼，就像天竺国最炫丽的珠宝。

　　在雕花木窗投射的斑驳光影下，余妙双和陆洵你一筷我一筷将盘子里的白菜夹得一叶不剩。

　　陆洵赞赏：“你的厨艺还真不错，普普通通的青菜都能被烧得这么好吃。”

　　余妙双面对着夕阳，恬淡地浅笑：“那是。等到不想做仵作了，我就去当厨娘。”

　　陆洵问：“妙双，等我们查清了女将军的案子，你会离开京城吗？”

　　余妙双点头：“那当然。我师父还在程县养病，我到京城来就是为了挣赏钱、找郎中，给她治病的。”

　　陆洵的心里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失落，但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吃过饭，二人一同清洗了锅碗。余妙双没想到陆洵一个大家出身的郎君干起活儿倒也一点不含糊。

　　陆洵见天色已晚，不便叨扰，向余妙双嘱咐了被褥的位置，很快离去。

　　余妙双铺好被子吹了蜡烛，又是一夜香梦。

　　第二日一大早，她却在一股阴冷之感中醒来，推开窗子一看，昨日的艳阳早已不见，萧瑟的秋雨早已淅沥了半夜。

　　她乘马车一路向西，到了大理寺时已然是暴雨倾盆。

　　衙门的室外不同前几日的人来人往，眼下寂静荒寒。余妙双收了伞，躲进檐里，踱步到了陆洵办公房前，敲敲门竟然没人应。

　　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果然房间内空无一人。

　　“大人？”她试探地询问。

　　难道陆洵今日没来衙门？

　　忽然，她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方向发出的。余妙双跟着声音过去，竟到了灵房门前。

　　那声音也清晰起来，正是阵阵的低吟声，听起来很是痛苦。

　　余妙双赶忙推门而入，果然看见陆洵捂着腿，倚墙靠在角落，全身微微颤抖着，冷汗浸了满脸。

　　余妙双大骇，慌忙跑过去：“大人！你怎么样？”

　　陆洵听见有人进来，骤然警惕起来，又看见是余妙双，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招手叫她靠近。

　　余妙双赶忙走过去促膝蹲下，只听陆洵战栗着到：“……千万千万，不要让衙门里的任何人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谁都不行，不然我这个位置就保不住了……明白吗？”

　　余妙双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我晓得事。大人，我该怎么帮你？”

　　陆洵道：“你先去我书房，把书架二层盒子里的药丸拿来。”

　　余妙双赶忙去取了回来，只见陆洵一口吞下那乌棕色的药丸，再道：“这药丸只能止痛，却没有医治的功效。还要麻烦你去京西的同安医馆，找岳郎中，告诉他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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