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

　　扶光居。
　　杨晴提笔给杨侑回了信，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正欲就寝，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了杨晴屋内。
　　“怎么又回来了？”
　　萧夜坐下给自己斟了盏茶：“我们将近半年未见，你就这么忍心赶我走啊？”
　　“我赶你了吗？我这府邸还不是任你出入吗？”杨晴轻嗤一声，又叫杨姜上了一碟点心。
　　“还是阿晴懂我。”萧夜笑嘻嘻的，“阿晴，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休息吧。”
　　杨晴轻轻“嗯”了一下：“一会儿记得帮我熄了蜡烛。”
　　“知道了。”
　　次日杨晴醒来时，桌上摆了一碗银丝羹，见此，杨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心情愉悦。李世民也已经去上朝了，李恪和李愔还在睡觉。杨晴用过早膳，去演武场练了一套剑法，回来时李恪已经醒过来了，正拖着还在茫然中的李愔在屋前的院子里跑步。
　　李恪跑了三圈，坐下来喝了温水:“阿娘，我们明天就要去跑马了对不对？”
　　杨晴抽了抽嘴角：“对。”还真是天天念叨着。
　　“那，阿娘，今天我们就不学习了，去收拾收拾要带的物件好不好？”李恪调皮的眨眨眼。李愔趴在母亲怀中，昏昏欲睡。
　　“不可以。”杨晴毫不留情的拒绝他，“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玩，但前提是我布置的课业要完成。”
　　李恪坐直了身体，将自己已经背好的书又给杨晴背了一遍，满是得意。
　　“过骄易折。”杨晴平静的说，然后又夸他，“很不错，去收拾吧。”
　　“好的！”
　　“用过早膳再去！”
　　“知道啦！”
　　李愔声音软软的：“阿娘，困。”
　　杨晴呵了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背：“跟着你哥跑了跑还没清醒呀。”
　　“嗯~嗯~”李愔小身子不安分的在杨晴怀中扭来扭去，“困——”
　　杨晴捏捏他的鼻头：“睡吧。”小孩子，就是觉多。
　　“杨姜，你说，我要是带着他们离开，他们会同意吗？”杨晴轻声问她。杨姜愣了一愣：“娘子，您是指……”
　　“没什么。”杨晴笑着摇了摇头，“这还要问一问他们的意见，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容易。”
　　这日李世民没有来，杨晴也没告诉他，只是在自己房中的砚台下留了一个纸条，算是告诉了。
　　李恪扒着轿子的帘子往外看，看的目不转睛地。李愔又是被哥哥一大早的折腾了起来，此刻正蔫蔫的窝在杨晴怀中，眼皮上下直打架。
　　“阿娘，等我们跑马回来，你带我去东市、西市玩吧。”李恪突然说。
　　杨晴瞥了他一眼：“你忘了元宵节你干了什么事了？”这小子，趁着元宵节热闹，偷偷领着他弟弟跑出了府邸，摆脱了所有下人，溜进东市去玩，闹出的动静不小。幸好杨晴一直派的有暗卫暗中保护，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那是阿娘你没有看紧我，你要是看紧我，我肯定不会跑出去的！”
　　杨晴：“呵呵。”这小子，人小主意大，没少领着他弟弟闹腾。元宵过后被自己狠狠收拾了一顿，这才安生了一段时间。
　　“阿娘——”李恪拉长了声音，“你最好啦——”这清脆一声把昏昏欲睡的李愔都震住了，也不打瞌睡了，滴溜溜圆的眼睛盯着李恪，满是好奇。
　　李恪伸手搂住母亲的脖颈，将李愔往旁边一挤，然后把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杨晴胸前蹭了蹭：“阿娘，你答应我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杨晴抿着唇。又来！还真是花样多变呐！
　　感觉杨晴没有反应，李恪抬起头，看着杨晴的眼睛，撅起嘴：“阿娘，好不好嘛——”
　　“嘶溜——”
　　杨晴和李恪同时看向李愔，李愔眼睛直直的看着阿娘和哥哥，唇边还挂着一抹晶莹——流口水了。拿帕子给小儿子擦了口水，杨晴把李恪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按着他坐好。李恪又搂住杨晴的手臂，一个劲儿的的晃啊晃：“阿娘，我保证不乱跑，乖乖听话，你带我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直到庄子上，李恪才停了下来，一撇嘴，委屈巴巴道：“阿娘，我渴。”
　　杨晴长舒了一口气，抱着他俩进了庄子，吩咐人去温些水来。
　　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水，李恪抬眼一看，蹬地站了起来：“墨宸叔叔！”
　　萧夜倚着树，见李恪跑过来，张开手臂稳稳抱住了他。李恪被萧夜抱在怀中，委屈的告状：“墨宸叔叔，阿娘她欺负我——”
　　杨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带你去跑马了。”
　　“有墨宸叔叔带我，用不着你。哼！”李恪靠着萧夜的肩，哼哼唧唧道。
　　萧夜抱着李恪在杨晴身边坐下：“阿晴，怎么了？你怎么欺负他了？”
　　“萧墨宸。”杨晴踩他一脚，“你长没长眼啊？”
　　“反正我是见到，恪儿委委屈屈的”萧夜揉了揉李恪的脑袋，“说，什么事？你阿娘不带你去做，我带你去。”
　　“墨宸叔叔最好啦！”李恪眉眼弯弯，“那，墨宸叔叔你带我去东市玩好不好？”
　　“你不带他去啊？”萧夜问她。
　　“滚！我有说吗？”杨晴给李愔倒了杯水，试了试水温，斜了一眼萧夜和李恪。
　　“反正你没答应我。”李恪摇头晃脑的。
　　杨晴凉凉的看了他一下：“正好，我要教小愔习字了，他想干什么你带他去吧。”说完，杨晴提着李愔进屋了，李愔拼命朝他哥眨眼睛，李恪冲他挥挥手，然后和萧夜商量起去跑马了。
　　李愔：“哇——”不要啊！
　　“还哭吗？”杨晴慢悠悠地看了过来，李愔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怜兮兮的看着杨晴。
　　“呵”了一声，杨晴把他拎到书案旁，杨葵已经把李愔要用的笔墨纸砚备好了。
　　“阿娘，我也要玩。”李愔看着这些，只觉得头昏脑涨，“阿娘，我困了，我想睡觉。”
　　“啧啧啧，还真不愧是阿晴的亲儿子。”萧夜抱着李恪站在门外偷听，啧啧的感叹。
　　“啊？为什么啊？”
　　“哎呀，这个就不说一下……哎！”萧夜躲开杨晴射来的银针，哼着小曲抱着李恪离开了，“我们走，不理她。”李愔眼睁睁看着有希望救自己于水火的哥哥被萧夜带走了，眼睛中写满了难过。
　　“把今天要学的学完了，你也可以去玩了。”杨晴磨好墨，握住李愔的手，“早写完早轻松，你觉得呢？”
　　李愔一张嘴，又想哭，杨晴伸手堵住了他的嘴，语调上扬：“嗯？”
　　李愔吸了吸鼻子，只得乖乖听话，他也想出去玩。
　　这边，萧夜挑好了马，带着李恪上马，奔向了山林：“走，墨宸叔叔带你去打几只野山鸡，我们今晚烤来吃！”
　　“嗯！我也可以打山鸡的！”
　　“好，你也来试试。”
　　李恪拿着长弓，咬着牙使劲儿也只拉开了一半。萧夜安慰他:“这是大人用的弓箭，你才学没多久，别灰心，慢慢来。”
　　“嗯。”李恪点点头，继续用力。萧夜勒住了缰绳，扶住李恪的手臂：“来，这样，放平肩，对准。”一松弓弦，利箭呼啸而出，深深的扎进了树干之中。
　　“怎么样？”
　　李恪扬起笑容，开心的点点头。
　　“来，我们继续。”萧夜放低了声音，“看，那有只兔子，对准它。”
　　李恪点头，举起弓箭，对准了野兔。一箭射出，射在了野兔前面的地上，有些软绵绵的。野兔受惊，飞快地蹿进了林中不见了。
　　“没事，我们继续。”萧夜拍拍他的肩，“再来，不着急。”
　　“好。”
　　书房。
　　杨晴看着李愔终于写完了一张字，检查无误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嗯，还行，明日继续。”
　　李愔：“……”我不想。
　　把杨葵备好的茶水点心端了过来：“饿吗？”李愔没说话，对着杨晴张大嘴：“啊——”
　　填饱了肚子，李愔便要开开心心的去找他哥玩去了。
　　“姜姨，我哥哥呢？”
　　“方才萧郎君带着公子出去了，应该是去后山里打猎了。”
　　杨晴缓步走出来：“你哥现在没空搭理你，你还是找些别的玩吧。”
　　李愔不开心了，狠狠的踹了一脚一旁的石头：“哇——疼——”杨姜急忙过来察看李愔的情况：“小公子，你没事吧？”
　　李愔抽抽嗒嗒的：“阿娘——抱——”杨晴无奈的摇摇头，抱着他在一旁坐下，褪去他的鞋袜给他揉着。
　　“娘子，我去拿药。”
　　“不用了，还用不着。”杨晴揉着小儿子的脚趾，“去拿几颗糖来。”
　　“是。”
　　李愔嘴里含着糖，眼睛中泪珠未干，吸了吸鼻子。杨晴好笑了捏了捏他的脸：“你啊你。”
　　“哼！”
　　萧夜带着李恪在山林中待了三四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才满载而归。萧夜牵着马，李恪坐在马上，两边还挂着好几只山鸡野兔。
　　“回来了。”杨晴正在煮茶，李愔在一旁涂涂画画的。
　　“哥！”李愔瞬间来了精神，“你去哪了？”
　　李恪从马上跳下来，跑到杨晴跟前指着那些打来的猎物：“阿娘，这些都是我自己打下来的！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杨葵杨姜牵过了马，杨葵询问她:“娘子，一会要烤来用吗？”
　　“嗯，各烤一只。”
　　“是。”
　　李恪依偎在杨晴身边，绘声绘色给她讲自己的成果。篝火映着杨晴清冷的神情，染上一丝温和，萧夜正在和李愔纠缠着。李愔觉得萧夜抢走了哥哥，正在跟他打呢。萧夜很无奈，不能打到他，也不能输给他，唉！
　　一边烤着野兔山鸡，杨晴将李恪揽在怀中，温声问他：“恪儿，你想过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吗？”
　　李恪正盯着烤的香喷喷的食物发呆，闻言，有些茫然地对上杨晴的眼睛：“啊？去哪啊？”
　　“这就是你没见过的景色了。有大漠无垠，碧海辽阔；江南水乡，温和宜人；北方冰原，万里冰封；雪域高山，雄伟高耸……这些你可都没有见过吧？”萧夜笑眯眯的接话。
　　听着萧夜的话，李恪眼中闪过向往：“阿娘，这是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杨晴颔首，“你之前，不是也在我书房的游记中见过吗？”
　　李恪拧着眉，陷入了深思。萧夜将累了的李愔按进怀中，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杨晴伸手转了一下烤着的野兔，瞥了一眼还在思考的李恪，撒了一些调料，问他：“在想什么呢？”
　　“阿娘，我们真的可以去看看墨宸叔叔说的这些吗？”李恪非常认真的问。
　　“当然，而且还不止他口中的这些景色。”杨晴肯定道。
　　李恪垂下眸子。可是……阿耶怎么办？阿耶对自己那么好，自己要是离开了，他会不会伤心啊？可是他肯定离不开长安的。可是也好想去看看墨宸叔叔说的那些，那……大不了，以后隔几年，回来看看阿耶？反正，阿耶也还有其他的儿子，那……自己要是走了，对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是不是？阿耶有那么多的孩子，阿娘和墨宸叔叔只有自己和小愔了……
　　想通了之后，李恪舒展眉眼：“阿娘，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杨晴：“啊？”
　　李恪歪了歪小脑袋：“不是你说，要带我们去更广阔的天地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这个不急……”
　　“你是不是在骗我！”杨晴还未说完，李恪就打断了她，气呼呼的问。
　　杨晴伸手揉揉他的头：“我哪有骗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你放心，等寻到了合适的时候，阿娘就带你们离开。”
　　“不骗人？”
　　“不骗人。”
　　李恪这才满意：“那……我就相信你吧。”
　　萧夜听着，哭笑不得：“这孩子，跟谁学的。”
　　吃饱喝足，杨晴来了兴致，拿着望舒吹了一曲。
　　“阿晴，这首曲子……以前还未听你吹过。”萧夜没有听过这首曲子，有些好奇。
　　“随便吹的。”杨晴搂着李愔在秋千的晃悠着，萧夜在教李恪习武。
　　天上繁星点点，皎月高悬。
　　萧夜笑了一下：“许久未听你吹过望舒了。”
　　杨晴没有回答，将望舒横在唇边，清澈的乐音传来，令人不觉得心神舒畅。
　　李愔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将脑袋埋在了杨晴怀中蹭了蹭：“阿娘，我困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睡。”杨晴抱着小儿子站起来，起身回屋，“我先回去了，你们也记得早些休息。”
　　“知道了。”萧夜回她。
　　李恪拿着萧夜的墨刀，按照萧夜方才教的练习。杨晴用剑，所以更加轻盈一些，墨刀就有些沉重了。不一会儿，李恪就出了一头汗。萧夜怕他在夜里吹风染了风寒，就带他回屋休息了。
　　“你想听我唱什么曲子？”萧夜问他。
　　“为什么要听曲子？”
　　“以前不是都是这样的吗？”
　　“墨宸叔叔，你给我讲讲你说的那些景色吧。”李恪裹紧了锦被，眼眸亮亮的，满是期待。
　　“好，你想先听哪个。”
　　“嗯……那就从江南水乡讲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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