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昼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床边趴着一个熟睡的人。
　　“这么厚的绷带，不会真深到骨头里吧？”谢漠试探性地动了动，就是一阵疼痛。“嘶，看样子是的。”
　　谢漠的神经不知被谁牵动着，他竟……不自主地向于随凑去。
　　于随的睫毛很长，他忍不住伸手触碰，面前的人的眼皮轻轻动了，谢漠猛地弹了回去。
　　男人睁开了双眼，“漠哥，你醒了啊，想吃点什么……”他困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一整晚没睡？黑眼圈好重。”其实不止黑眼圈，就连于随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于随眨着眼睛说：“是啊，凌晨四五点才撑不住睡了过去。所以漠哥你想要怎么补偿我呢～”
　　谢漠：“……先欠着吧。对了，我伤势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那疯子划的太深了，就差那么几毫米就伤到骨头了。至于出院嘛……刘局说了，让你多修养几天，审问这件事交给我们。”于随揉了揉眼角说，“还有，我已经被刘局提拔为副队了，他说队长不在，总得有个人管事。”
　　谢漠刚想插嘴，于随又道：“还有！小涵看到被我抱着的你后想到了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外号——墨水。怎么样，是不是和我有情侣名的感觉？一个一肚子坏水，是墨水，一个纯洁无暇，干干净净，是雨水。”
　　躺在病床上的人无奈地看着他，活脱脱就像总裁看着小嘴巴拉巴拉的女主，差点就被气笑了。
　　“什么叫情侣名？”是可忍，孰不可忍，谢漠觉得如果不打断他可能说个一天。
　　于随笑着抿了抿嘴，“雨水墨水难道不像情侣名吗？如果你想要个CP名也是可以的，叫水墨怎样？取自我的随你的漠。”
　　谢漠抓过身后的枕头，朝于随扔了过去，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
　　于随耸了耸肩，站起身问：“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早饭。”说完，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后走了出去。
　　几秒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男人双手插着西装裤缓缓走在一个短发女孩身后。
　　“哥，你还好吗？刚才出去的那个是于随吧？这么早，他不会陪了你一晚上吧！”谢椈进来后就坐到了沙发上。
　　谢玄拉过一旁的椅子也坐了下来，不过他没问于随的事情，只是随口问了问谢漠的伤势。
　　“我没事。爸妈应该不知道吧？别告诉他们，省得让他们担心。”
　　“真不想让他们为你担心你就不应该做警察。”谢玄冷哼了一声，“我就纳闷了，放着咱家这么好的条件不干点别的，哪怕随便你挥霍也好，非要考警校。”
　　谢椈也看向了她二哥，说实在的，她也想不通为什么。
　　谢漠笑道：“或许是因为帅？”
　　见谢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谢玄也便不追问了，带着谢椈离开了病房。
　　临走前，他又想起什么，说：“好好休息。出院了回家一趟，小希吵着要见你。”
　　“知道了，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他了。”谢漠点头道。
　　两兄妹走后几分钟，于随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两袋早餐。
　　于随先是把早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把谢漠的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让他靠得舒服点，也方便进餐。
　　随后他打开了装着白粥的塑料盒子盖，把它倒放在了手心上，透明的勺子盛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粥，稍微吹了吹，就着盖子递到了谢漠嘴边。
　　“我自己吃。”
　　“不行，你又不是左撇子，用左手不顺畅。”于随强硬地说，“张嘴，一会儿漏床上我可不帮你清理。”
　　“也不需要你清理。”谢漠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漠张嘴吞下了那口粥。
　　于随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说：“这样才对。”
　　虽然是白粥，也不是全无味道的。于随让老板稍微加了点盐，否则淡出鸟来的粥谢漠绝对吃不下去。所以不过十分钟，一大碗粥就被他吃完了。
　　喂完谢漠，于随才打开自己的那一份海鲜粥。天气太冷，粥已经有些凉了，但好在还是温的，吃起来刚刚好。
　　谢漠看他那碗里有虾、蟹肉，好不诱惑，可惜自己只能吃清淡的白粥。便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上了眼睛。
　　于随火速吃完自己的一份，收拾好了垃圾，穿上外套就准备走。
　　“我先走了，局里还有事。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叫医生，有事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抛了个媚眼，拎着垃圾就走出了病房。
　　——银澜市公安局——
　　“你们抓住我也没用！只要我向法官展示我的精神病历，不会判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旁记录的刑警小连特别想上去给他一拳，却被于随按了回去。
　　“于副！难道你不想为谢队出口气吗？！”小连满脸不甘心道。
　　“我想，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但现在是算这账的时候吗？”于随反问道。
　　小连一听，只好压下心中的怒火，仔细记录。
　　监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来者的右手被绷带缠绕着。林夕译一见队长来了，连忙起身询问伤势。
　　谢漠用没有受伤的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林夕译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递给他一个耳机。
　　他刚戴上耳机，就听到了审讯室内那个男人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和平常很不一样。
　　……
　　谢漠渐渐出了神，竟没发现审问早已结束，于随推开门走进了监控室，他看到谢漠的一瞬间愣住了。
　　原以为他还会在医院待着的，但仔细想想谢漠会出院也正常，他要是不出院那就不是谢漠了。
　　想到这于随不由得笑出了声。
　　正是这一笑猛地把谢漠从愣神中拉了回来，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于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脱口而出：“这点小伤不足以让我在床上躺着。”
　　“哦～那对你来说什么才叫大伤呢？”于随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漠棱角分明的脸。
　　“下不了床吧。”谢漠不假思索道。
　　于随似乎被戳中了笑点，捂住肚子弯腰笑了半天，谢漠用关爱傻子的眼光看着他，随即反应了过来，气冲冲地推开他快速走了。
　　于随见状，急忙停下狂笑追了上去，“别生气嘛漠哥，我错了～”
　　谢漠挑眉，扭过头玩味道：“我看你可是一点也不像认错的样子啊。”
　　“那要不请你吃饭？我下厨。”
　　路过的花小涵一听连忙凑了过来，“吃饭？加我一个！”
　　“不行啊小涵，这是我和队长二人的烛光晚餐～”
　　花小涵很懂地点了点头，“懂了，保证不打扰！”说完就溜了。
　　谢漠对于法医的厨艺表示怀疑，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但于随知道他是同意了。
　　在下班前他们开了一个会，Rick Redom那边同样也是要追下去。可以说，银澜市警方这边决定正式通缉此人。
　　林夕译还在会上做了一个推断——罗心钰是被Rick给带走的。存疑，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两个案子隔的时间太近，很难说没有关联。
　　下班后，谢漠独自走下来，刚到楼下，一辆牧马人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车。”车内的男人转头对着车外的他说道。
　　见谢漠一脸疑惑，于随无奈道：“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吗？走啊，去买菜。”
　　谢漠迷迷糊糊地上了车，于随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他顿时有一种上了贼车的感觉。
　　“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烤肉？”
　　“随便，我都可以。”谢漠淡淡道。
　　“那可不行，我于随哪有请人吃饭随便的道理。”
　　谢漠思索了一会儿，问：“酸汤肥牛会吗？”
　　驾驶位上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心想：“不会也得会。”但他说出来却是：“那必须会啊。”
　　车子驶到超市后，借着停车的时间于随快速搜索了一下酸汤肥牛所要的食材，同时保存了这道菜的教程。
　　等再次回到车上时，后座放了许多塑料袋。
　　——于随house——
　　谢漠刚进门就看到于随家里多出来的猫舍、猫粮、猫砂以及其他宠物猫用品呆了，“这是？”
　　“我养的。”于随说着把菜拎到了厨房，“不过出案子的时候都是我爸妈帮我养。今天下午我刚让他们给我送回来。”
　　“所以……猫呢？”谢漠四下张望都没看见。
　　于随把食材都拿了出来，准备备菜，“估计在哪间屋里睡觉吧，不用管它，等会儿闻到香味自己会出来。”
　　在于随做饭的时候谢漠也没有光在旁边看着，偶尔帮他洗个白菜，递个调料。同时他也知道了于随实际上并不会做这一道菜，但由于技术过关，最后的成果看起来还行。
　　餐桌上，于随正夹起一片肥牛打算放进谢漠碗里时，突然跃过一道白影，从于随手中夺了过去。
　　“你…你这猫吃肉？！”谢漠眼中的震惊清晰可见。
　　“不瞒你说，它什么都吃，上次还抢了我的苹果香蕉，偷喝了我的可乐。”于随笑着说，“凡是猫不能吃的它几乎都能吃，我有时候都怀疑它是不是人变的了。”
　　这只白色卷毛猫在谢漠的惊诧中跳上了他的腿。
　　这就是我们的“万物皆可吃且吃不死”伯爵。
　　谢漠迟疑地叫了伯爵，白猫伸出爪爪朝谢漠勾了勾。下一秒它就被铲屎官从后面拎起，放到了自己的猫盆前。
　　于随给它倒了点猫粮后洗了洗手，然后才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珍藏的干红。
　　先前于随戏称谢漠是贤妻良母，但现在放到于随身上也同样适用。他看着教程第一次做的酸汤肥牛竟意外地好吃，谢漠吃的比平常多了半碗饭。
　　而拿出来的干红一瓶也很快见了底。
　　于随看着谢漠发红的耳尖和脸颊，鬼使神差地就想抚摸上去，但嘴却比手快，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漠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男人在沉默，于随不确定他听见了没有，但心跳却开始加快，他有些害怕听到自己不满意的答案。”
　　一开始，谢漠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知道他没有喜欢的人，但就在他刚想回答时，却浮现出了在他昏倒前朝他奔来的身影。
　　“是喜欢吗？”谢漠心想。
　　见谢漠没有回答，于随默认了答案，不由得有些雀跃，这说明他还有机会。
　　于随又问：“那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谢漠没有想太久就回答出来了：“挺不正经的，但在专业上还是很认真的，张弛有度吧。
　　于随一听这评价还行，嘴角轻轻上提。
　　对面的人将食指抵在自己唇前，开口道：“嘘，别问了，该我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很早以前。否则为什么当时实习的时候你就跟自来熟一样？”
　　于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仔细想了想，两人之前应该确实是没见过的。
　　“没有，自来熟可能是因为你我都是实习生吧，年纪相仿。”
　　“说到这个。”谢漠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他妈哪里比我小四五天了？比我大四五个月还差不多！”
　　眼见被戳穿，于随多少有点尴尬，但他还是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还能叫你漠哥吗？”
　　“随便你。我要回去了。”
　　“醉成这样你怎么回去？……回来！那是浴室！”
　　于随不忍直视地看着谢漠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起身像拎伯爵一样将他拎到了客厅，接着又返回浴室打开水龙头，把浴缸放满了水。
　　“烫。”谢漠来到浴室后试也不试就瞎胡扯。
　　于随被气笑了，无奈道：“怎么可能，我可是调好温度了。”
　　谢漠“哦”了一声，直接踏了进去。
　　于随扶额，“衣服还没脱！”真是的，怎么队长醉个酒智商直掉啊，跟小朋友一样，可爱死了。
　　“你先出去我再脱。”
　　于随没有办法，只好退了出去，来到书房整理明天开会的报告。就在他快写完时，偶然看到了内网的一句话：黑暗将由我们执行。
　　“内网怎么会有这个？黑暗……永夜……内网，艹！”于随反应过来后电话直接拨给了花小涵。
　　“怎么？你不过二人世界了？”花小涵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于随忽略了她的贫嘴，“内网混入了不该出现的人，务必查清楚！我会把有问题的话发给你。”
　　“为什么啊？”
　　“没有这么多为什么，队长吩咐的。”
　　花小涵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于随松了下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口的谢漠，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
　　“好了？那我去洗了，你先看看电视。”
　　醉酒的谢漠格外听话可爱，穿着于随的小鸡冰丝睡衣窝在沙发上看《拆弹专家2》。睡衣的主人一脸欣慰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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