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铁乙女】伊甸的新果

　　十、旅人，来自雪原（五）

　　你终于失却了所有的表情，用前所未有的冷漠面对他。

　　“好奇怪，”你说，“你这样执着，有什么必要吗？”

　　你轻巧地跳上他的桌子，坐在他面前，踩在他的腿甲上，俯视着这个让你困惑的人。

　　“我是哪里没有说清楚吗？”你的双手搭上他的肩甲，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在意向那片温柔的海中倾倒自己的困惑，“教教我？”

　　杰帕德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往后仰，而他很快发觉这会让他在你面前失去原先的强硬，于是硬生生止住了，用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听着你的话。

　　“你想要我认错吗？那就对不起。”你从他的表情上抽丝剥茧，“可你为什么还不接受呢？”

　　“或者你要让我道谢？谢谢你的…在意？”你看见他的眉头微蹙，“然后呢？你为什么还不满意呢？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脸上突现出一种激烈的情绪，然后很快平复，最终只有一种无奈留了下来。他重新坐正，更贴近你，冰冷的手甲轻轻覆盖上你的眼睛，却没有真正触及你，只有你眨动眼睛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羽睫切割钢铁时的阻力。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没有让你看见他的表情，过低的音调中含着你无法分辨的浅淡情感，“是谁养育了你？是谁教育了你？是谁将你塑造成这样……冷漠而无暇的样子？”

　　一声分明的叹息，让你的锁骨触及到温热的气流，你加快了眨眼的频率，听见他的回答：“我不需要您因为我而做什么，我不需要您的道歉、道谢、或者其它什么，我的一切情感不是为了得到您的回馈而发生，它只是……存在，只是，为您而生。”

　　他放下盖住你眼睛的手掌，转而抓住了你的双手，或许他认为在进行剖白的时候注视你的眼睛会更好。

　　“您认为，我想要从您身上得到什么呢？”

　　你看着他，思索得到的结果是空白。

　　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于是他笑了一下，于是那仿佛精雕细琢的脸庞便闪动着极致情感赋予的光辉：“您不知道，您在困惑，因为根本不存在。您问我想要什么，答案是——我什么也不想要。”

　　他的姿势更加放松，好整以暇地思考了一会，再度向你抛出问题：“让我们回到最开始：关于‘拯救’的争执。”

　　这一次，是他主动靠近了你，用强硬的姿态逼视你：“您认为，您是在奉行‘拯救’吗？别着急肯定，”他冰冷而肃穆的视线审判着你，“问问您的心，您是这样认为的吗？不是因为，以拯救为名的牺牲，只有您一个人的牺牲，”

　　“最方便和快捷吗？”

　　他按住你的双手，将你禁锢在这张桌子上，让你挣脱的努力变成不可能，打碎你全身而退的奢望。

　　“如果您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脱身，那我就不得不负担您血液的罪孽了。”在你想用更激进的办法离开时，他用毫无威胁力的话威胁你——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的死活的话。

　　“您看，”他站了起来，让自己的身影笼罩你，换他来俯视你，微垂的眼眸毫无攻击性，“您在意我的受伤，在意我的死亡，我对您也是一样的，所以，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我是不死的。”你咬牙重复自己身上的特性，言语间的苍白无力甚至不需要他的反驳。

　　“所以受伤、死亡，会因此有什么不同吗？”他的眼睛泛着钢铁的色泽，不容你逃避让最后一句话清晰传进你的耳朵，“您将自己当作工具，所以，您从来不认为，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对吗？”

　　“闭嘴。”你的声音发抖，而后无法克制地拔高音量，朝他愤怒地叫喊着闭嘴，竭力挣扎的力量在钢铁上发出清晰的碰撞声，你甚至用更为原始的方式撕咬他，一遍又一遍挑战着钢铁的坚固。

　　而他只是将你按进怀中，用甲胄密不透风将你包裹，胜利者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您讨厌工具这个说法，而您自己却不自觉拿自己作工具。”

　　“闭嘴！闭嘴！”你咬住了他的甲胄，钢铁的味道冰冷而怪异，在你的齿间咯咯作响，你混乱的脑海中涌动着浪潮，你想念姬子阿姐温柔的亲吻，你想念瓦/尔/特先生的温暖的掌心，你想念小三月缠住你手臂的亲昵，你想念丹恒含着万千思绪的沉默眼睛……

　　你想念岚。

　　你想念祂永恒而沉默的身影，你想念自己蜷缩在祂背上的时光，你想念和祂在星海巡猎的往日，你想念脸颊贴在破碎甲胄上的触感，你想念祂否认你身为工具的坚固笃定……

　　你想念祂的拥抱。

　　你想拥抱祂。

　　可你是不是、让祂失望了呢？

　　巡猎的骨头保护下，那颗肉心随着痛苦无止境地颤抖着，将有毒的汁液送往你的全身，俘获你肢体的力量，让它们只余下机械的麻木。

　　你前所未有想要逃离。

　　你知道，他是对的。

　　冰冷的钢铁坚不可破，长久伫立于风雪中的寒意传导进你的身体，粘连着你的血肉，直到你变得鲜血淋漓，而用这钢铁拥抱你的，会用言语剖开你的人，是让你喜悦的温柔而正直的人，在钢铁的外壳下是一具脆弱的人类肉身。

　　能让你轻易刺破。

　　钢铁在你齿间崩解，你许久未曾行使虫的行径，未曾采取兽的方式，用最为原始的撕咬扯开一个人的生命，而现在这个人毫不设防，他的颈贴近你的脸，血管中澎湃而规律地奔流着生命的浓浆，你只需要合上下颌，他的一切就会在你的记忆里粉碎，你就会重新成为无忧无虑的虫。

　　“对不起。”他说，语言带来的震动传导，卸下你齿间的力量，这个毫无错处的人全然称得上你对他的认知，让你恐惧的悲哀扎根在他对你的怜悯中，这无暇的圣人想要修补你，“我伤害了您，对不起。”

　　于是你开始笑，无需指教的讽刺如野生的植物在你脸上疯长，颤抖的身体延长了笑的余韵，你挺直身体，几乎是贴面与他相视，剥离一切露出一双冷酷的、兽的眼睛：“这是你们这些活圣人的天性吗？”

　　“看见歪曲就想扶正，看见破碎就想修补，看见痛苦就感同身受，看见我就想伸出你们援护的手……”

　　“你们怎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让人讨厌呢？”

　　那痛苦借了你愤怒的柴薪，烧得你心脏血气缭绕，而这一切对准的依旧是你自己：“更可恨的是，你们总是对的。”

　　虫闭上了眼睛，你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息吐出痛苦的余韵，虫告知他自己的失败，你告知他自己的失败：“你是对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