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水月观音

　　台上配角配合着主角的戏份，一场无实物、全靠猜测的舞台剧，拉开了帷幕。

　　聚光灯之下，秦月侧头看着右肩，蹙眉重复：“产量下降，都不够养活你了吗？”

　　“那确实有点惨。”她点头思考着，“可是这么多果子，即便收入不高，光吃果子也不会饿死你，别担心了。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连水果都吃不起呢。”

　　小矮人一噎。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小矮人懊恼垂头，复又开心晃脚，“还好遇见你了，原来我不会饿死呢。”

　　秦月勾唇。

　　方才小矮人可怜巴巴的请求秦月和她的家人们一起帮忙给果树松土、浇水、除虫，帮它提升果园的产量，她直接一个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小矮人的担心。

　　当玩家拒不接受主线任务，它能怎么办？

　　“不过……”

　　小矮人拖长音，似乎有点纠结，它等着秦月问她‘不过什么’。

　　秦月笑而不语。

　　气氛僵持不下时，一缕聚光灯移动照射到配角身上，明亮的灯光催促着他们答话。

　　配角们环视一圈，在越发灼热的聚光灯照射之下，推出了秦月爸爸：“需要我们帮忙吗？”

　　小矮人瞬间高兴起来，高呼：“哦，天啊，我为之前将你们捆绑起来感到愧疚，虽然你们长得不如何，身上的气味也很丑，但……你们是好人！”

　　秦月笑容冷却，她看向站成一排，似乎很紧张的家人，十分不解他们莫名其妙接什么话。

　　小矮人手舞足蹈，激动道：“那现在就请你们帮我把树上的虫子清走吧，谢谢你们！”

　　妈妈最了解秦月，看到她抿平嘴唇，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了，她忐忑不安问：“小月，怎么了？”

　　“你们不是要帮忙吗？去吧。”

　　面对女儿的冷言冷语，妈妈有些伤心：“你怎么这样对你爸爸说话？”

　　噔的一声。

　　一束浅绿色的灯光出现在正前方。

　　照射在她们头顶的微黄暖光缓缓向前移动，她们下意识的跟着灯光一起走。

　　毕竟在灯光之下她们是安全的，出了灯光能照射到的范围会发生什么完全不知道……

　　表叔悄声说：“小月应该不是出现了幻觉，她身边应该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和她交谈。”

　　“暗处也应该有人看着，大家小心一点，见机行事。”

　　表婶抱着朵朵，声音紧张发抖：“可眼下情况，完全看不懂该做什么啊。”

　　爷爷沉声：“船到桥头自然直，小月应该也会对我们有什么暗示。”

　　他对着秦月父母说：“你们仔细看清楚了，方才是你接的话，要是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冲着的人多半会是你。”

　　爸爸额头冒汗，偏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月，咬牙道：“我知道了。”

　　秦月自然发现了他的目光，不明白他这个偏着头的别扭走路姿势是什么意思？落枕了？

　　小矮人探头挡住秦月视线，它一手抓着漆黑如墨的发丝，一手在秦月面前晃来晃去：“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你不愿意帮我吗？”

　　这是一个明显带着坑向的问题，秦月没有直接回话，反倒是问起之前小矮人说的一句话：“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公主么？”

　　小矮人点头。

　　她道：“我是。”

　　“嗯？”小矮人眼神迷茫。

　　秦月反诘：“哪国公主会去做这些脏乱的事情？”

　　小矮人再次沉默，它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藤蔓前不知所措的几个外乡人。

　　配角们头顶上的浅绿色的荧光已经逐渐变成了墨绿色，浓重而又压抑，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胆寒害怕，两个年幼的配角已经吓晕过去了。

　　“所以他们是你的仆从吗？”小矮人恍然大悟，它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啦~”

　　“等等、”秦月打断小矮人的动作，“他们是我的仆从，不是你的。”

　　“虽然他们很乐意帮你，但他们真正的工作是服侍我。”

　　“现在，我渴了。”

　　噔——

　　不知何处打过来一束光，照亮了舞台黑暗的一角。

　　一张精美华丽的桌子凭空出现，上面陈列着三层点心笼、各式马卡龙甜品和煮好的红茶饮品。

　　另有一束光打在配角之前。

　　在这出光出现之后，他们头上的绿到发黑的光渐渐消散。

　　“这是……”表叔疑惑。这道光明显要比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小很多，勉强只能站进一个人，除了女士，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去。

　　“你们站着别动。”

　　表叔上前一步，站进灯光之中，优雅的旋律兀自响起，悠悠扬扬飘在上空，好似是古早时期的黑胶留声机发出来的声音。

　　他回想着秦月先前自言自语说的话，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端起了茶壶，将煮好的红茶倒入细瓷杯碟，一旁放着蜂蜜、奶粉、牛奶、柠檬、咖啡。他犹豫着，拿起蜂蜜加了一点，然后又倒了点牛奶进去。

　　浓郁的红茶香气中含着甜蜜蜜的奶味，是一般女孩子都不会拒绝的口味。

　　他朝秦月走去，将茶水递给了她，略感紧张。

　　秦月低头抿了一口，她确认这是红茶，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扭头看向凭空出现的华丽座椅板凳，对小矮人发起邀请：“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愿意和我一起用个下午茶吗？”

　　小矮人一口应下：“当然！”

　　“公主殿下的邀约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她们一起走过去，小矮人从秦月肩膀跳下来，一下子落到椅子上。

　　那椅子自动将高度和座椅大小调到了适合小矮人的尺。

　　小矮人绅士地操控着藤蔓请秦月入座。

　　秦月坐下，轻声感谢。她和它之间再次陷入了僵持，等待着对方的开口。

　　啪——

　　舞台之上，一切灯光消失，配角消失在黑暗里。

　　在秦月的视角里，就是她的家人们原地消失不见了，她看向小矮人，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小矮人垂着头，两只手抓着一个巨大的精致的粉色马卡龙啃起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响起，秦月梦回上一个餐厅之中，他们狼吞虎咽之下发出的‘咕叽咕叽’声。

　　“好吃吗？”她问。

　　“当然。你也尝尝？”

　　“最近在控制体重，不便多吃。”秦月谢过它，“你喜欢吃就多吃点，这些全部都是你的。”

　　“正好也不会饿死你了。”

　　“……”

　　小矮人放下马卡龙，一双漂亮的瞳孔中充斥着不解：“好像从刚才起，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啊？有么？”秦月用手掌遮住惊讶张开的嘴巴，神情十分抱歉，“刚才只是因为和你不熟，所以没有表露出我真正的性格。”

　　“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需要再进行伪装……”秦月停顿了一下，露出点黯然神伤的神色，“难道你喜欢之前的那个我，不喜欢真正的我？”

　　小矮人连连摇头，它发自内心真诚的讲：“怎么会呢，只要你是秦月，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我也是。”

　　秦月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要你一只乖乖的不伤害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黑暗之中。

　　表叔僵硬站在原地，没有灯光照耀，他们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主角关键戏份时，配角不需要有镜头，他们失去灯光，失去观众，无人在意。

　　配角们看着主角的表演。

　　灯光之下。

　　秦月姿态优雅地品茗着红茶，明明穿着一身和服，却莫名让人有种身处英式别墅，和同龄的小姐们一起喝着下午茶，娇俏羞涩聊着心仪之人。

　　表叔额头满是汗，他看着那张骤然变成酒吧高凳的椅子，猜测和秦月对话的人也许是一个侏儒症患者。

　　只不过这人的身材也太过小了吧？

　　表婶也同样观察着，她思付一会儿，道：“是小矮人吗？”

　　表叔奇怪妻子怎么会想到这个点。

　　“最近一直给朵朵澄澄讲童话故事，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表婶也觉得自己猜测荒谬。虽然现在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摄影棚里那张日式背景图隐约还能看见，在日式之下，怎么会出现小矮人？

　　“你们在说什么？”

　　大姑皱着眉头，完全没有理解他们两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表叔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大姑不懂但选择闭嘴，听从能看懂当下状况人的话。

　　爷爷眼睛上下左右四处搜寻着摄影棚里有没有摄像头。相比起遇见灵异事件，他更觉得是有人在暗中整蛊他，如果有人录了下来，传播到网上，他不仅会丢失个人面子，几个公司说不准也会受到负面影响，股票大跌。

　　他一张脸阴沉着，从餐厅出来秦月就怪怪的，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非要来这里拍照。现在，他严重怀疑秦月伙同了外面的人，故意引他进来这里……毕竟先前他让秦月一家吃了不少亏，年轻人，性子急起来不管不顾，这个可能性极大。

　　“爸。你在找什么？”表叔和他面对面，发现了对方表情奇怪。

　　表叔听了自家老父亲的猜测，表情略显无奈：“您这么想是没错的，可是……”

　　他将那张椅子的变化讲给老父亲听：“科技再高，也不会做到那种流畅的细微变化。”

　　“我活了六十多年，什么没见过？鬼神之说根本不存在。”老父亲不信邪，“当下社会发展高速，有什么做不出来？只是你见过罢了！”

　　看着远处自言自语喝茶的秦月，他微微眯眼，心中有个计划形成。

　　一盏红茶喝完，小矮人也耐心告尽了。

　　“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可以借你其他的仆从一用吗？”

　　“……”这个话题像是绝对触发点，绕是绕不过去了。

　　秦月目光落到他们消失之前的所在的地点，点头同意。

　　人在眼前总比在未知的世界空间里好，起码面前的恐惧多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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