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凌晨，云闻书胃疼得汗湿了床单，叫来护士护士喊医生，折腾到天边鱼肚白。

　　三天后出院，工作室已经被方熠基本恢复如初，方熠吞吞吐吐的，还是问了怎么回事，云闻书看着空了一大半的架子，说时间久了。

　　云闻书灰暗的眼睛让方熠的疑问都憋回了肚子里，只说工作室没装监控，但从柳羿进屋开始就录了音，云闻书摇摇头让他删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方熠挺聪明，云闻书知道的，就像没问出的柳羿过去六年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其实心里早有答案，无非吞不吞回肚里而已。

　　至于疯狗，至于今后的柳羿，云闻书只要对镜子里的自己扯扯嘴角，就能释然了。
　　人心总不会一成不变，是谁的错呢，他就没错吗…

　　“哥哥，‘xxx,xxxxx’是脏话吗？”边青坐在泳池边晃脚丫，“因为爸爸把哥哥的脸弄得好丑，哥哥生爸爸的气吗？”
　　“你爸爸的手艺很好，我喜欢，才让他这么干的。”云闻书宛如条灵活游鱼，身子一转就到了小边身旁，探出湿漉漉的脑袋，笑道：“就像电视里的人，化上妆，就能体验另一种人生了。”

　　“才不是，他们都是演的，那是他们的工作，为了赚钱才做的。”边青轻轻碰了碰云闻书的发尾，嘿嘿地笑了：“哥哥，你比爸爸还好看，但爸爸是最好看的。”
　　“爸爸好看，妈妈呢？”云闻书撑起身子坐上池边，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又回到水里。

　　边青歪了歪脑袋，嘟着嘴不说话了。

　　夕阳很远很亮，像云闻书曾经眼里的金色一样。

　　边引蓝捎了晚饭啤酒打卡进屋的时候，云闻书正和他崽一起看选秀节目，他看了看袋子里的啤酒，皱了皱眉。
　　“怎么样，使绊子的是江野原吧。”他把炸鸡披萨摆出来，看屏幕又皱眉，“还看这个，都够烦了，又不想睡了。”

　　“我觉得挺奇怪。”云闻书盯着屏幕，“他该直接来找事，像上次那样。”
　　“有钱人要弄/死谁，向来不是直接杀的。”边引蓝开啤酒的手一僵，又皱眉，“…不过，不说这人多记仇，就算来阴的，也可以直接封掉你账号，而不是警告下架几个视频。”

　　云闻书给小边塞了条鸡腿，捂住他耳朵：“六七年前，我说老家有个弟弟，考上了电影学院来找我。”

　　“嗯，是，怎么了？”
　　“五六年前，你在地下室发现我床上有个人，知道了我的取向。”
　　“额，我发誓我没看见脸，而且现在灭口有点晚了吧。”
　　“半个月前，你来看你的崽，骂了我俩小时，结果把自己骂哭了。”
　　“…成，我承认那天想起来那人是柳羿了。”

　　“就是觉得奇怪，不是你，而是一切都太刚好了。”云闻书看了看小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江野原出现的时间，地点，我正好的发现，柳羿的正好选秀，为什么呢。”
　　边引蓝抓了抓头发，云闻书接着说：“最近太多事，跟一下撞进我脑子里似的，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柳羿，无论按你们谁说的，我再瞎，也不至于瞎成这样。我认识的一切，突然就翻天覆地了，为什么呢。”

　　“闻书啊，”边引蓝拍了拍他肩，深深地叹了口气，“记得以前咱俩下夜班，去便利店吃泡面喝酒，你会跟我说的命运无常吗？”他弯腰摸了摸边青的脑袋，“那时候我们都是说说听听，为什么，我们没资格去问去想为什么，命运就是这样，节点而已。你能发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是命运馈赠，别再想那么多，害人毁在这了。”

　　云闻书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会画面，才松开手，对仰起的小脸笑了笑。

　　确实，就像出生的时间地点，所谓改不了的五行八字，所谓命运，无论再努力，一切或许真的就是这样，想与不想的，就那样了。
　　也许因为想得越通越释然不了，云闻书开始对所谓的直觉，产生了是敏感带来的恐慌的，错误预判。

　　又或许只是不舍气，笃定付出再多也无所谓，只要开心，爱的人开心…

　　随“柔弱无辜努力追梦”的柳选手持续被舍友选手摆在明面上欺负，导师不理主持不爱，连着三条词条悄然冲上热搜，最终#柳羿，别怕，我们送你出道，冲啊！#，登上了第一。
　　…酒店就是好啊，池水四季，永如南春。

　　江野原暴躁吼完手机照墙摔，弹回来正中宋南后脑勺，宋南哎哟一声，一口酒呛进鼻子，眼泪直冒狂咳，各类液体糊一脸，悲怆道：“大哥啊，突然就不乐意报复的是你，拿手机和我撒火的又是你，您到底想干啥呀，给个准信呐。”

　　“你/他/妈也滚！滚！”江野原青筋鼓起，“见你就晦气，滚！！”

　　“不是不是，你俩相好搞一块儿去了，关我嘛事儿，我给他俩撮合的啊？”宋南气笑了，“真他/妈对卧龙凤雏，能在暴君身边看对眼，还敢上你别墅里找刺…”烟灰缸掠过耳边在墙上炸开，他果断双手合十连拜。

　　“不是，这不说不像您的行事作风吗，搁之前得给俩都割了的人，竟然揍一顿就放跑了，啥情况。”宋南看着呼哧呼哧喘粗气的江野原，舔了舔嘴唇：“是不最近事儿太多，给你弄累了？不行交给我去办呗，俩胆大包天的。”

　　“你会个屁！”江野原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用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哎哟喂，这样，你别发火揍我，我跟你分析一下啊。”宋南起身给他倒酒，“假如，假如你是为了柳羿那事儿生气，姓云的姓柳的咱随时给皮扒咯，是不是？你不乐意不就因为听说人俩是在搞对象吗，但他俩的感情算个屁，柳羿选的谁，还有比你更清楚的？”

　　宋南其实怕得要死，还好绷了半天肌肉，只听见江野原苦笑一声，然后问：“你怕我吗？”

　　“啥啊，咱俩认识多少年，怕你还跟你当个吊毛的朋友哇。”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啥啥玩意哇，你，你伤害过我吗？那些我都不当个事，咱俩能熟才最重要。”
　　“老子有钱舍得花，你个狗/屎出个吊屁事随时摆平，所以才死皮赖脸跟在我身边吧，妈/的。”
　　“…感情您气我呢。”

　　“你他妈配吗！”火光照亮了江野原眼下的小片阴霾，他照宋南脸摔了打火机，“老子是什么人，啊？你们他/娘/的什么垃圾狗玩意…但凡换成我，我管他/娘/的个什么狗玩意，给他割了塞嘴里，让他嚼烂…”

　　“脸毁成那逼//样。”江野原沉默一阵，握灭烟头，“柳羿说什么，姓云的他妈真死了，不能计较？”他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我他/妈跟你说个屁啊，你懂个屁啊，我对哪个看上的不好，一个两个的贱/东/西，多少想跟我发生关系的，我给了他们多少，他/娘/的…”

　　宋南微妙地僵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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