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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时
“……应该说初次见面吧。”太宰治忽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不知要作出怎样的表情来,微微仰头看向红发男人,而后像直视太阳而被被灼伤眼睛一样的匆忙把视线移开,落在织田作之助的风衣下摆上。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想说出口的话语是什么比最拗口的词句还要难以用舌头和声带发出的音节一样难以表达。
织田作之助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他看出来太宰治想要说些什么。不如说太宰治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他正无比迫切的希冀着表达一些事,眼中闪烁着的是没有任何遮掩的期待与畏缩。
畏缩是因为可能到来的否定?他本应该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种可能已经被旅歧缀掐断在嫩芽,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到紧张。
面对珍重的人,会觉得紧张是很正常的事。
一段只有呼吸声和钟表咔哒声的安静之后,太宰治终于开口:“……我可以叫你织田作吗?”
“可以啊。初次见面,太宰。我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走到吧台旁边的一个空椅子上坐下,看着这位与他在此前素昧谋面的挚友,突然感叹道:“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真是辛苦啊。”
他看到太宰治眼眶下的黑眼圈已经深到了一个地步,那是不知多久睡眠不足才能累积而成的,单单是想到这个过程都要觉得格外辛苦了。
听见织田作之助的这句话,太宰治像是一下子卸了劲似的松懈下来,一只手支着脑袋,歪头看向在一旁的织田作之助,说出被小心翼翼的将情绪收敛得恰到好处的抱怨,“就是这样啊,每天都要批那——么多的文件,把一天掰开成四十八个小时来用都要喝苦咖啡熬夜。虽然这是为了尽快发展□□才会这么忙的。”
他仿佛又一次被咖啡苦到的皱起脸。
直到这时候,一直以来被气势和背负的压力压得沉重,只让人觉得充满压迫感,想要敬而远之的太宰治才放下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东西,看起来轻飘飘得像要随风而去,也终于让人想起来他也还是个青年。
“真厉害啊,能喝那么苦的咖啡。”织田作之助说,“不过几年前的太宰还是孩子吧?发育期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发展阶段的工作一件又一件,除了批文件以外还要出席各种会议。发展的步子大,都是些只有首领才能处理决策的大事,除此以外还要防备袭击刺杀。如果在计划没有完成的时候死掉,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太宰治像一个抱怨课业繁重的学生一样抱怨起工作上的事,“而且还不能把森先生留下来,不然他一定会阻拦这个计划,还有疏远红叶大姐也是,不用高压统治的话是没办法同时保证忠诚度和在我死去后港.黑能稳定过度到下一位首领而不动乱的。”
他忽然灵机一动的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看向织田作之助,“啊,对了!在这之后我就可以把森先生叫回来重任港.黑首领接替我的位置了!你说我失业以后去侦探社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摸下巴认真的思考,“以太宰前港.黑首领的资历来讲,想去哪里都没问题吧,我觉得社长会同意的。”
“可以的话,既然离开了黑夜,我也要换一身衣服,就换和织田作你穿的一样的风衣好……了。”太宰治说着说着猛的僵住,他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穿着沙色风衣的武装侦探社社员。
他只是从另一个自己那里得来了记忆和情感,并且将感情单方面的倾注在其他与他并不相识的人身上。说到底,不仅关系不曾存在过,连这份情感都是虚假的。
只有他真正做过的事是切实存在的。
太宰治勉强的露出笑容,“……我没事,突然想到要是森先生回来了,该用什么理由来让他接替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
蹩脚的解释刚刚说出口,他忽然僵着身子愣住了。
织田作之助的手落在他的头上,隔着柔软的发丝感受不到温度,但是能感受到轻柔的力度,比他跳楼是耳畔的风更加柔和。
“辛苦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宰。”
…………
横滨人将雷厉风行的上位并迅速将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发展到可怕地步的太宰治传说成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人,甚至传说中的太宰治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个代表了恐惧和黑暗的集合体了。
但是织田作之助从第一眼看到太宰治的时候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人,他只看到了一个摇摇欲坠还强撑着的,泫然欲泣的孩子。
————
旅歧缀早已在织田作之助出现的时候离开,此时他正站在酒馆门口打电话。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不同世界线的平行个体的手机号是一样的。
“我猜侦探社在不久之后要迎来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新人了。”
“听你说的太宰性格很麻烦啊,不过既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能想明白然后来侦探社是理所当然的。哼哼,这下子社长要轻松多了。”
电话对面传来江户川乱步满意的声音。
“他会理清楚的,再不济还有织田嘛。这个世界的织田终究只是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真正认识的织田,原本的另一个世界的作为太宰挚友的织田早已死去了。就像是您也并非我最开始委托的乱步先生。”
旅歧缀倒没有这种问题出现,他分得清他人和自己,分得清平行的不同角色,比如他分得清两个江户川乱步。
只有在他初到横滨时认识的,委托的江户川才是被他视为见到的第一个主角的江户川,即使这个世界线中的江户川向从前追溯和他认识的那个人身出同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也是如此。
“而且童话故事有一个好结局很正常。独自忍受着荆棘的尖刺,不能说出一句话,不能告诉其他人真相的忍受着他们不理解和视为异端的闲言碎语,编织着荆棘衬衫,分明是很经典的童话故事。”
江户川乱步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大名鼎鼎的港.黑首领的人生剧本是天鹅公主啊,等到他来武侦的时候名侦探就把你这个比喻说给他听。”
“您随意就好,毕竟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而且太宰也不是为了一个比喻就想要跨过已经分开的世界线来找我的类型,不过我倒觉得他会喜欢这个比喻的,虽然他不一定愿意承认。”
旅歧缀向巷子墙上方的天空看去,天已经黑了,城市里面看不到星星。
几乎和林立楼房熔铸作浑然一体的夜空不见边际,那是比所有城市,村庄,一切人类踏足过生活过的地方更加空旷广阔的疆域,旅歧缀总会对这样的地方产生没来由的熟悉感。
他回想起来在一本被自己烧毁的未发表的笔记中,他写过这样一句话:一颗死去的风滚草的世界应略大于全部夜空。
“你是因为快要走了,所以来和乱步大人还有侦探社告别吗?”两边片刻沉默后,江户川乱步说。
旅歧缀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江户川乱步一语中的的解答了他自己扪心自问后仍旧不得结果的为什么要打出这一通电话的问题,“大概是这样的吧,不愧是乱步先生。太久没有同别人道别,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
没有意义。
江户川乱步会忘记这句道别,会忘记这一通电话,会忘记一位名为旅歧缀的取材失败了的三流作家曾经到来过这里。甚至于在你回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注定也将要与那个江户川互相遗忘。
心中的不请自来声音这样对他说。
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旅歧缀反驳。即使重复一千次一万次徒劳无功的水中捞月,无意义的人生终归不会再进一步差下去了。
还有勇气提起这个,看来你的状态很不错。心中的声音,不知是他人,是自己,还是在空中漂浮并恰巧落在他身上的杂念的声音不冷不热的说,终结了这一场对话。
————
遗忘将要在两个世界线彻底分开,这个被太宰治书写更改的世界的书页被彻底从“书”中扯出来独立成为一本新的书以后。
旅歧缀预估只会造成遗忘,遗忘的故事将重新变为尚未落笔时的墨水,供他的异能力消耗。到那时笔记本上写的事项便会发挥作用,让他回忆起自己欠下的约定和这一次取材失败的经历。
单独加固这一页当然同样可以,甚至比之更加轻松,但是太宰治的委托是另一个,旅歧缀答应的是另一个。
反正他终将离开横滨,不论是就哪一个来说,反正只要遗忘与被遗忘的干干净净,一切就能像从未发生过。让一个结了痂的伤口退回还未受伤的时候,是更加不会觉得疼痛的。
想到这里时旅歧缀摸了摸左手小臂处纵横交错的,软和的,轻微凹凸不平的痕迹,它们有的很旧了,有的还新,比看到的世界线更笔直,也没有分叉。
————
“我决定在横滨多留一段时间了。”旅歧缀说。“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主观上我的确想要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重新看看这座城市。这里很有趣,生活着许多健谈的建筑物和故事,大概是盛产有意思的、适合作为素材的事件的地方。”
“这不是又对应上了嘛。”
一个世界线的武装侦探社将要迎来新社员,另一个世界线的也是,而且是两个气质都有些相似的人。
“又对上了,真伪随机共存的发展就是这么奇妙,让人猜不透。”旅歧缀活动了一下冰凉僵硬的手脚,这一篇章的故事就快要结束了。
片刻沉默。
“再见了,作为不到半个作者,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旅歧缀轻声说。
话音混杂入异能力和书页的光芒中。
过往的经历和记忆逐渐流逝化作用以补足现实的真实的墨水,包含容纳了一整个世界线的书页在他的面前敞开,在遗忘与被遗忘的时刻旅歧缀什么也没有想。
他难得的如此平静从容,空旷明净的如同平日在异能力中看到的景象,水面无波,平滑如镜,拉扯他自悬崖坠落的黑洞和沼泽好似从未出现在他的心中过,现在的他既不觉得轻飘飘也不觉得沉重。
唯有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正的正在“创作”,写出的是可入眼的作品,他正是因为曾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才投身于此,也一次次的因此而遗忘了这一刻,遗忘了曾经写下过的内容,只记得对创作出合心意作品的愿望。
…………
在格外的平静中,旅歧缀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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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出来了……真写小说才发现,那些专业写手都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不是快完结,只是关于if线的剧情快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假作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