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白粥

　　一日蒙蒙春雨，一份媒体面向全社会报道的法庭宣判书掀起轩然大波。

　　现宣判如下：
　　对安庆村全体村民以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强迫他人吸毒注射毒品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以拐骗未成年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湿润的细雨霏霏，队长终于亲手扣下扳机，一声一声，荡平世间罪恶，完成支撑他一次次挫败时颅内唯一的信念。

　　结束工作，队长脱下警帽，庄重地放在一侧。两束新鲜娇艳的花朵靠着坚硬冰凉的普通石碑，石碑上无姓名、无照片。
　　大高个的男子汉泪流得不成样子，“师父，肖师妹，安心走好。”幻视一幅肖丽丽对黑白发驳杂的师父大笑的画面。队长抹去泪水，也朝向他们微笑。

　　“队长！”墓园下，一束一束手电筒的强光点亮了黑夜。他看见白纱布缠手的副队、呆呆愣愣的小邓，许多许多一起冲在前线的同志，青春的面孔，轻松的笑容，挥着手，呼唤他。

　　“我们走吧，好好睡一觉。”一级级走下台阶，队长向后望，如浓墨的漆黑吞没整座静谧的公墓，“明天会有新的战役。”

　　肖芸陪着肖丽丽，目光柔和注视她侧颜，“其实已经成功了，你的执念。”记忆里已经变得不熟悉的一副副面孔离开丽丽视野，她叹口气，继而欣慰道，“这样子，真的很好。”

　　转向四目对视，“谢谢你，肖芸。没有你，我或许会永远飘零，永远执念不可得，成为危害人类的不可控因素。”
　　“别说了。”肖芸搂上肖丽丽，拍拍她透明的肩。肖丽丽这样赤诚的人，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死后危害了活着时怎样都要保护的人类，那应该恨不能让自己尝遍冥间百般酷刑。“毕竟，我就是你嘛。”

　　两人愉快地相视一笑。“你要回去了？”肖丽丽问。
　　“真正回去之前，我带你看看我的世界。”肖芸拉着肖丽丽的手，没入踪迹在黑色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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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铃铃……自行车飞驰过她身边，少年肆意扬起的衣服摆，撩动一片爬满墙的蔷薇，清风和晚霞。

　　“我的乖乖宝妍哟，奶奶在这里。”学校门口，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兴奋地老人跑来，“奶奶！爸爸！”
　　沉默的男人大手拎走宝妍的书包和箱子，率先一步走去，女孩和慈爱的奶奶抵着脑门温情，“我这个儿子他就喜欢板着脸。”
　　“奶奶，我好想你的。”胸口上烫金的姓名卡子——杨宝妍。

　　她从来就不是姓什么詹，她七岁那年在大街上玩耍被人迷晕带走。十年，她是詹家明的媳妇，是新款毒品烈性的试验体，是盎然的春日里永远飞不出深山的燕子。

　　“妈，回家再说话吧，车子要即接即走。”男人无奈地开口，老人朝少女比出一副鬼脸，少女扑哧笑出声，眨眨眼，扶着奶奶上了车。
　　蓝天下，舒适透气的风拂面，宝妍一手牵奶奶，一手撑住下巴在车窗沿，目睹一幕幕美丽的春色绽放争奇斗艳，甜甜的嘴角，幸福得无可比拟。

　　“站住！警察，给我站那！”
　　忙碌归家的街道边，一位位行人经过，突然响起一道干脆的呵止声，引得纷纷侧目。

　　是一个三十几的年轻女人，雄赳赳气昂昂指着她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女人身旁站了个掩面哭泣的妇女。
　　“肖芸？你……”肖丽丽认出了女人的脸，愕然地偏头看手边人。
　　肖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吐了吐舌头，讪讪说：“以前我还挺热衷于调解夫妻矛盾的，后来才发觉到我那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肖丽丽失笑，“那你也不需要用这么硬核的方式吧。”
　　“啊啊啊啊啊，跳过这部分！”

　　傍晚，晚霞半掩面，欲语还休，同黑夜含羞地半推半就，致命推拉。舒爽的风拨乱柳枝，酥酥麻麻，“呀！快来个会水的人救命啊，有小孩落水了！”
　　“麻烦让让，我是警察，让我来！”扑腾一声，一个猛子，肖芸身影消失水面。渲开的水面涟漪牵动人们的心，捏紧一把汗。另一边拨打救护车的人描述得井井有条。
　　“哇。那是……出来了吗？”昏暗天光里视线不清，大家眯起眼，探出脖子努力辨认。“是！”众人分布有序齐心，扔出绳子和救生圈。掉在地面的尾端，被一只小狗咬住，它撒开短腿也奋力向后拽。

　　“这里，可真美好。”高空上猎猎的大风，刮蹭肖丽丽和肖芸的头发、脸颊、嘴唇、耳朵……
　　助听器掉落在地，霓虹喷泉下男男女女的开怀笑声，耳朵旁若隐若现的电磁流。

　　大厦上露天顶层的平台，两人放松地把腿垂下，身体摇摇晃晃，两只手扒住边沿，惬意地将城市的全夜景尽收眼底。

　　“其实这里不过是未来科技的一个实验品。对更加美好的世界探索，比起原版，只去掉了毒品的因素，看上去就好了很多。”

　　遥远的一户民居洒出暖黄的灯光充实月亮，圆桌中央的蛋糕，竖着“68”的数字蜡烛，一群人摇头晃脑，拍着掌，把一首愉悦的生日歌唱出硬朗的军歌风味。“师父，吹蜡烛，快吹蜡烛！”

　　“肖师妹，你得给师父时间许愿啊。”
　　“她肯定是馋师父的蛋糕了。”
　　“这我亲手做的蛋糕，味道很不错的，师妹馋是应该的。”

　　吵吵闹闹的七嘴八舌中，师父“呼”一下吹灭蜡烛，掌声立马轰动。“我要这块，这块看着就好吃！”“哎呀，别抢，师兄就让让师妹呗。”“那师姐应该给师弟留一块好吃的吧！”“行、行、行……”人群外，师父微笑注视他们，捧着最大的蛋糕块，尝一口。嗯～手艺真不错！

　　师父？是师父。
　　是吃上了自己六十八岁生日蛋糕的师父。

　　肖丽丽湿润眼眶，喃喃低语，“我能留在这里吗？”

　　“丽丽，你是肖丽丽，我是肖芸，我们是两个时空相似又不同的人。”
　　“接纳事实吧，别再受时空的欺瞒了，你有你独特的意义。”高空上，肖芸的全部话语都散入风中，肖丽丽收声落寞。

　　“好。”良久之后。

　　第二日晨光初照的时候，肖芸拉着肖丽丽，坐在细长的板凳，手抚摸过面前常年擦不净油腻的木桌，朗声喊：

　　“张阿姨，给我们两碗白粥！”

　　肖丽丽端着的白粥跟随她闯过时空，手心的潮热让它永远热腾腾。斯人虽已逝，但无数热血青年仍将前仆后继，笃行不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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