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杨柳千丝恨

　　从一年前的思绪中回来，言柳眼神暗了暗，随即又坚定地望向窗外。
　　不过一会儿，夕阳那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披上了金辉，像少女一样姗姗而行，渐渐靠近远山。天边飘着几块白云，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红蓝色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抹墨绿色向她极速飞来，那一刻，像是春光，像是火焰，像是热情。
　　言柳眼中含笑，她知道，那是她的黄鹂鸟。
　　在清脆婉转，富有弹音的鸣叫声中，言柳终于恢复了正常，柔韧灵活的四肢让她在室内翩翩起舞，踩着节奏，与黄鹂的歌声相呼应。
　　歌止舞止，言柳揉碎盘里的点心，递给黄鹂。黄鹂歪歪头，啄起碎点心，转身展翅远去。
　　言柳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抚摸，见黄鹂鸟飞出窗外，思索片刻，收回愉悦的表情，挽留的话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眼里满是冷意。
　　这一晚，言柳没有让秋文进来伺候，而是枯坐到了天明。
　　次日清晨，言柳方才唤秋文进屋，为她梳妆打扮。
　　“今日装扮艳丽一些，素雅的首饰就不要戴了。”
　　“小主，这是第一次给良妃请安，是否太招摇了些？”
　　“你照做就是，本昭仪自有安排！”
　　秋文没说错，言柳进宫当天就受宠，得皇上恩典，早上可以不用向良妃请安，毕竟她只是代理六宫，并不是真的皇后。
　　而昨晚没有受宠，今日再不去就说不通了。
　　初次拜见，的确应以低调为佳，只是，她不需要。
　　“柳儿见过姐姐！”
　　言柳假意正了正鬓边的珠花，行了一个不甚恭敬的福礼，不等良妃开口，就直接起身，抬头直视对方。
　　良妃浅浅看一眼言柳，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喝茶，没有开口。
　　一旁的王修仪却开口了:“听说言昭仪是个婢子之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言柳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喝茶。
　　“怎么？昭仪这是得宠几日，就不愿搭理我们这些姐妹了？”
　　言柳挥挥手帕，捂着嘴笑道:“这良妃姐姐还没开口呢，王修仪未免急切了些？”
　　“哼，那是良妃姐姐为人和善，才由得你不讲规矩！本修仪是为良妃姐姐打抱不平！你不过得宠了几日，就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良妃姐姐才是皇上的心头肉！这不，昨日娘娘不过没什么胃口，皇上就特意来哄娘娘用膳！这才是真情！”
　　言柳微微仰头，露出洁白的天鹅颈，三分轻视道:“呵，本昭仪进宫时日短，却也知道，花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不到结局，怎知孰胜孰败？更何况，本昭仪可比王修仪年轻呢！”
　　“你——”王修仪怒目而视，伸出手指。
　　“娘娘，您看言昭仪这说的什么话！”
　　在座的谁不知道这王修仪早就不受宠，全靠巴结良妃才得以安稳度日？都克制自己，要笑不笑。
　　“行了！言昭仪刚入宫，你要多让让对方，别失了礼仪！”
　　良妃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座一群人安静下来。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言昭仪果然容颜出色，难怪皇上喜欢，就是本宫见了，心里也高兴，以后可要多来坐坐，一起聊聊天。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本宫乏了！”
　　“是，娘娘！”
　　言柳不情不愿地随着众人起身福礼，盯着情绪稳定的良妃，眼中闪过失望，微微蹙眉，暗自琢磨。
　　接连几日，言柳日日请安，日日挑衅。今日说李婕妤珠圆玉润，明日暗讽赵婉仪四肢短小，后天故意打翻茶水，泼到庄贵嫔的身上。
　　这几日，皇上雨露均沾，并未再宠幸言柳。因此，面对挑事的言柳，众妃嫔中冷嘲热讽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请良妃做主，处罚嚣张跋扈的言柳。
　　但良妃一直没有表态，而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以“小打小闹”为由，并未参与其中，处理此事。
　　眼见成效不大，言柳一咬牙，再一次请安时，假装摔倒，撞倒主座旁的花瓶，只听“砰”的一声，碎了。
　　“啊——这是娘娘最喜欢的粉彩蝠桃福寿纹橄揽瓶！”
　　四周传来一阵阵惊呼。
　　言柳却满脸倨傲，起身拍拍衣裙，瘪瘪嘴:“不就是个花瓶嘛！本昭仪赔就是了！”
　　说完就不着痕迹地盯着良妃，观察她的反应，暗自期待。
　　据她了解，这花瓶是皇上赏赐的，有多福多寿之意，良妃特别喜欢。
　　果然，这次良妃深吸一口气，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
　　“言昭仪言行无状，罚跪一个时辰！”
　　言柳眼前一亮，乐颠颠地提起裙摆，跑到钟粹宫的院子里，选一处草木多的地方，靠边顶着大太阳，规规矩矩地跪好。
　　这一系列操作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满心疑惑。言柳毫不在意，双眼轻视，一动不动，却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身旁草木的对话。
　　“这女人运气真好，居然只是被罚跪！”
　　“看来良妃最近心情不错，不会发疯！”
　　“就是，上次她发脾气，直接掀翻了素冠荷鼎，可怜小素，缺胳膊断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那是因为有人不让良妃动这个人！前几天我听她说，这人有用！”
　　“算了，别管她了。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长虫了，好痒！”
　　……
　　“啧啧，你们说，这良妃真奇怪，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明明不喜欢皇上，又不断讨好皇上！”
　　“说的是，自己不愿意给皇上生孩子，也不让别人生孩子！”
　　“你说什么？良妃不让谁生孩子？”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淑贵妃咯！等等，谁在问？”
　　在草木独有的交流方式中，插入了人类的语言，白玉兰晃动着叶子，无风自动，似在寻找谁在说话，那并不是庭院里任何草木能发出的声音。
　　言柳微微低头，轻轻开口:“是我，玉兰姐姐，你刚刚说良妃不让淑贵妃生孩子是什么意思？是她害了淑贵妃？”
　　“你能听懂我们说话？你怎么会听懂？你是修士？不对，修士也不能听懂！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玉兰噼里啪啦一堆询问，听得言柳双眼迷茫，失神片刻，又立马反应过来，抬头看一眼那群呆在房檐下看笑话的嫔妃，因为太阳太大，又感觉无聊，纷纷回了宫，此时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她低声解释一番，又立马转回话题:“玉兰姐姐，你知道淑贵妃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产而死吗？是不是和良妃有关？”
　　白玉兰晃动树叶，像是很高兴遇到能聊天的人:“这事我有点印象，那段时间因为淑贵妃怀孕，良妃脾气可暴躁了！院里的花花草草都遭了殃，全都换了个遍，要不是我个头足，早没了，就这样还不是挨了她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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