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酿酒文

　　杜云升脸皮薄，顶不住裴拾昔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攻击，很快满脸阴翳的拂袖而去。

　　他走后，裴拾昔才开始面色一肃，准备说起正事。

　　昨晚抓到的那两个水匪嘴很硬，秦石审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审出来，但却在两人的衣襟和裤脚发现了一种气味浊闷的乌黑油渍。同样的油渍，还出现在其余十三具水匪的尸体上。

　　一两个水匪如此也就罢了，全部的水匪都有这个特征，这是否说明，赤龙寨出入之处，很可能会存在这种黑色的油污。

　　那艘一个月前被洗劫的龙骧，船身有铁索拖曳的痕迹，似乎也有这种斑驳的污痕，而据他所知，这种油污不会在水流湍急的大江主航道出现，只可能汇集在水流平缓的回水处或者港湾里。

　　他对蜀江水情不熟，还得找本地人，因此他来这里就是给乔莹说他查到了一点水匪的线索，然后问问她，这蜀江上有没有哪处符合他说的这种情况。

　　“乌黑的水上油污？”乔莹心里一突，脱口而出，“不会是石油吧。”

　　“那是什么？”裴拾昔问道。

　　乔莹眉头缓缓皱起。

　　这可糟糕了，经久不散的黑色水上油污，除了石油，没有其他可能。

　　石油这个东西，是危险的易燃物，东罗马帝国曾用石油制成一种“希腊火”，能在海上燃烧，成为海战中无往不胜的大杀器。

　　蜀川并非主要产油区，但也还是有些石油储量存在，溢散到地表也不无可能。一旦在临江的地方溢散，就很有可能会污染水面，很难散去。如果水匪误打误撞学会利用石油，攻击能力将会大大提升，说不准很快就会对江阳镇乃至于整个蜀川都产生威胁。

　　“蜀江水情我不熟悉，你可以去问渡口捕鱼的阿伯，但是那个黑色油污，我觉得我们得去龙骧上看一看。”乔莹认真道，“事关整个蜀川的临江百姓的安危，你与我一起去。”

　　龙骧静静停在蜀江回龙渡口的最偏僻处。

　　这艘船上出了事，船主在内死了一百三十人，让这艘船已经变得不祥，无人愿意把它买下，便让它停留在渡口内风吹日晒。

　　船体向阳的一面，船壁的木头已经被日头晒得失色，只能看到一层浅浅的黑灰色痕迹。而向阴的那一面，站在渡口的木廊无法看到，于是乔莹走上船去，大着胆子够着脑袋往船壁下面看。

　　裴拾昔在身后虚扶着她，防止她掉下去。

　　“怎么样，看到了吗？”他问道。

　　龙骧船背阴面的舱壁上，一层乌黑浓稠的油污紧紧黏附，散发着油闷浊气。

　　乔莹闭了闭眼，心情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完蛋了，真是石油，而且不是薄薄一层，看这舱壁的油污，那片水域溢散的石油估计不少。

　　这蜀江水匪看来真的是要翻天了，就算目前他们不会使用石油做武器，而是藏身在那面被石油污染的水域之后，也会防御力大增。

　　试想，如果蜀江水卫驾驶大船逼近那块水域，水匪只需一支火箭射过去，大火便会在水面上熊熊燃烧，阻拦水卫。等火熄灭以后，估计水匪早都跑完了。

　　“不妙啊。”
　　乔莹撑起身，摇摇头，“石油，又称地烛、鄜延脂，就像菜油一样易燃。不过它比菜油更容易获得，是土里面冒出来的。如果赤龙寨身处这片被石油污染的水域的深处，抓他们，不容易。水上石油一旦燃起来，连成一片火狱，火狱之中活物都会死绝。”

　　听闻这东西这么厉害，裴拾昔当即举起一根木棒，够着身子就要去擦那船身上的乌黑油渍，“搞点回去看看。”

　　他的身子往外缘探了太多，乔莹自知自己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力气，他要是掉下去一定按不住他，忙不迭伸手将他往回拔，“不要命了，摔死你！快回来。”

　　“别别，本公子做正事呢？欸？乔莹！乔莹你摸哪儿！”

　　乔莹能摸哪儿，她正扒着面前这倔驴一样的死男人的腰往回拖，没想到他的腰似乎格外敏感，被她一按竟然浑身都抖了起来。

　　本来没多大个事的，他这羞愤的一嗓子，衬得她活像个大白天耍流氓的登徒浪子。

　　“别摸，别摸，我没力气了！”
　　裴拾昔涨红了脸，他这姿势实在狼狈，一手按着船舷，一手抓着木棒，便再没有多的一只手去拍开她作乱的手。

　　他甚至怀疑她就是故意的，男人的腰腹不能乱摸，这个女奸商就是想看他这个血气方刚的黄花大闺男出丑是吧。

　　见他真的声音都抖了，乔莹赶紧把手松开。

　　没想到下一瞬，一个浪头打在船身上，船体顷刻猛地一颤！裴拾昔的腿一下失力，整个人失去平衡，在乔莹面前生生往水里栽去。

　　乔莹目瞪口呆之下赶紧拉住他的衣袖，然后被惯性一带……

　　“噗通”两声，两个人都掉进了水里。

　　水底下一片昏沉，水草茂盛，遮挡视线。

　　乔莹会水，可往上浮的时刻，下裙裙摆却被铁锚勾住，让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没法，生死关头命要紧，她解开腰带抛弃了自己的下裙，穿着齐膝的白色衬裤浮上了水面。

　　“乔莹！”

　　裴拾昔本在水面焦急的张望，正准备扎下水去寻人，一眼望见水面上冒出个黑乎乎的小脑袋，焦急的神情顿时去了大半，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他像一尾灵活的河鱼一样，轻松划开水波向她游来，推着她将她往岸边送去。

　　“你再来晚点我直接就淹死了，你个臭东西，都是你连累的我！”

　　乔莹一想到自己是怎么变成落汤鸡的就忍不住来气。要不是为了救他，她才不会掉下来呢，忍不住在揽着自己的那只胳膊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你属狗的？”
　　裴拾昔痛叫出声，垂眸看了眼怀中气得双颊通红的女子，哭笑不得。

　　行，还能咬人，看来胆子大得很，压根就没被吓到。

　　他不满的嚷嚷道：“你讲点道理，本公子在救你，不说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就算了，还咬人。本公子的纤纤玉臂，看给你咬成什么样子？”

　　“快点给我游，别废话，要是云升哥哥在，早把我救上去了，不！我根本都不会掉下来。”乔莹白了他一眼。

　　“云升哥哥云升哥哥，你那云升哥哥掉下来就淹死！泡都不会冒一个！”裴拾昔顿时炸毛，气急败坏道。

　　好哇，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忘不了他！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世清白蜀南绢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一点能比得上他！

　　“我云升哥哥浪里白条，水性比你好千倍万倍。”乔莹故意拉长了调子激他。

　　“他是死鱼啊他浪里白条！”
　　裴拾昔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烦躁，而这阵烦躁过后又是无尽的气馁，“好好好，我知道了，本公子就一点都比不上他是吧？”

　　“也不是喔，至少……你比较得我喜欢。”乔莹笑盈盈的，飞快补了句：“虽然你一无是处。”

　　“本公子怎么就一无是处，明明——”

　　裴拾昔嘴比脑子快，反驳到一半，突然一顿，反应过来她的前半句话说的是什么。

　　“我比较得你喜欢？”他眼角眉梢慢慢盈满喜意，不依不饶的追问道：“真的？不许骗人。”

　　“真的。”乔莹做认真思考状，“虽然裴大老板的优点近乎于没有，脾气很臭，也不体贴温柔，半点比不上我那云升哥哥，但谁叫我眼神不好呢。”

　　裴拾昔心头一暖，珍而重之的搂住怀中温暖娇小的身体，嘴硬着闷声道：“算你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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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本公子还是比杜云升好！”

　　岸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低矮树林，在满心欢喜的抱着怀中女子上岸时，裴拾昔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右手揽在女子的腿弯，手背竟然挨上了一片微凉软滑的肌肤！

　　他往下扫了一眼，随后满脸震惊的看向乔莹，慌张道：“你裙子呢？你，你裙子去哪儿了？”

　　女子下裙和鞋子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只穿了一条松松的亵裤，而且那亵裤还是半截，只到膝盖，露出下面莹白如玉的小腿和赤足。

　　她躺在他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莫名其妙的仰头看着他。

　　“被铁锚勾掉了。”她说，“没事儿，有裤子。”

　　“那是亵裤！”
　　裴拾昔赶紧退回水里，又气又急，“你知道亵裤为什么叫亵裤吗？就是不能被别人看见的裤子！”

　　这底裤比前世的超短裤长得多，该遮的都遮住了，乔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然，上岸以后肯定不能就这样穿着上街，不过附近就有农户，让裴拾昔去借些衣裙就是。

　　虽然心中毫无慌乱，但此刻看到裴拾昔这狗东西一改往日镇定，像做贼一样四处张望，她只觉得玩心大起。

　　“被人看到了会怎样？”她笑着问道。

　　“等同于被人看到了身子，你觉得会怎样！”裴拾昔急道。

　　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笑得出来？！她的裙子掉到哪里去了，现在不知道还捞不捞得回来，她这亵裤怎么如此的短，竟然是半截的，这让他怎么放心带她上岸。

　　“那我现在不就被你看了身子吗？”乔莹佯装不悦。

　　这叫什么话，哪有女子是这么说话的！

　　裴拾昔的脸几乎是顷刻之间“轰”地一下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恶声恶气道：“知道就好，乖乖嫁给我，反正你都已经被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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