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与亚德里安

　　【Austin视角】

　　这次伦敦出差我和所有随行员工都能感觉到，虽然最近年底酒喝到肝疼，老板却难得愉快。其实让先生本来就不是难相处的上司，除工作时间稍显严肃，日常还是很尊重下属的，同安律俞总都像是朋友一样。Klara徐尔欣原先就是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管，也是让先生力排众议任她为公司CFO。虽然这样说吧，但眼下这样和煦的让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后来一个月，我虽然没陪在让先生身边，通过微不可察的一些蛛丝马迹，我大概猜到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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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先生胃病的事儿，打我入职前员工培训时我就知道了，只是这两年穆盛的业务密度和深度是前两年的乘数，病是越拖越糟糕了。先生有没有近身的家人，只秦公子的母亲偶尔关心，三餐基本是不规律的——如今的慢性胃炎，是我的责任。

　　我没想到的是，让先生回外祖母家后病情反倒加重了，电话里让先生嘱咐我再邮寄两瓶常吃的胃药过去，德国没有卖。可眼下想要跨国邮寄比登天还难，我恨不得马上打地道到慕尼黑替让先生奉上两瓶药，捶死自己为什么不在他行李箱里多放两瓶。

　　隔了一天，晨间的视频会议结束，我打电话问候，得知情况已经好多了。让先生随口提到了同行的言小姐，我猜让先生胃病好转多亏她细心照料。但问题是，让忱竟然会听，这我闻所未闻。

　　穆盛员工从研发岗位到行政岗，哪个不是工作兢兢业业豁出性命，CEO付出的精力更是普通员工的数倍，让先生工作时最反感别人拿不相干的事情打扰了。没错，吃饭就是不相干的事情。

　　我细品那天，大概是慕尼黑的傍晚，我打电话过去汇报在政府内部公布的封城时间。让先生很久才接电话，接听后却让我过半小时再去电，那个语气轻松得像是刚和朋友散好步又准备一起用一顿简单的晚餐。我实在憋不住了，想和俞副总分享今日线索，还好我及时清醒快快收手，让先生不喜欢这种流言在公司乱飞。

　　本来就奇怪让先生怎么会平白无故带一个女人回外祖母家，我得支棱起来了，怎么感觉已经跟不上老板的生活变化了，我的好秘书名头不能就这么毁了。

　　原本家里安排钟媛那样的女人他眼睛都不抬，这两年向来是能避嫌就避嫌，何况他也没有别的取向，我还以为让先生就是喜欢一个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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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先生胃病一直反复，原先答应出席研究所春节年会的事情或许计划有变，但我知道他多半还是会带病前往，他很少对手下人食言。那天会议结束，我再次去电联络年会事宜，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打算。

　　“Austin，劳你和季阳说一声，春节那天我临时有事不能参加，他如果再问起来，就告诉他我近来生病了，他有分寸。但我会拜托堂妹言照代替我出席以表歉意，后续事宜你和言小姐接洽。”

　　“好的，没问题。让总您注意身体。”

　　我直接爆炸，他怎么会让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替他出席公司年会，他那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啊啊啊。

　　通话结束之后我就很快联系了言小姐，八卦震惊可以，工作误不了。让先生提前知会过她，她第一句就是怕事情搞砸对不住让先生，说会尽力做好。

　　我还是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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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疫情封控我住在单位，吃俞副总接济的速食，速冻水饺泡面自热饭速冻水饺泡面自热饭，真的很想念Brown的奶油焗面和开心果冰淇淋。

　　研究所年会时间我这边正好是上午，我一颗心吊着，心里已经默认小丫头会把让先生的事情搞砸，心如死灰。

　　不出所料，大概两个小时后，正好是年会后半程，季阳来电。这家伙刚开口话题也就是工作上的，还问候了让先生的身体，末了才拐弯抹角询问言小姐和让总的关系，他说话也得控制分寸，真可愁死了这实验室狗。

　　“抱歉啊Austin，我知道很失礼，但只是八卦的心正常存在，研究所同事们都在猜这位有些青涩的言女士和让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实验室平时长蘑菇。”

　　“哦哦，没事啊，言小姐是让先生的堂妹。”母亲的现任丈夫的姐姐的丈夫的弟弟的女儿，说是堂妹也没错。

　　“这样啊。”季阳语气里掩不住的失望。我心里一万只小鸟啼叫，我怎么会把老板的私事抖给你们呢，想得美。

　　“这事儿和大家说没问题，让先生胃病的事可不能提啊季工。”

　　“放心，我口风很紧。”

　　还堂妹，也只有季阳会信。让先生本就和母亲不和，连祖父安排的钟小姐都不要，怎么会把继父家的小侄女当妹妹。我在他身边工作这么些年，他本就性格冷淡，能把言小姐带在身边肯定是别的原因，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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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夜里我和让先生通话，才得知他被叔叔接去医院做胃镜。Leo叔还以为让先生还是要他驮在背上的小孩童，不知道这样的小事是秘书一个电话的事，已经不需要他再这样忙前忙后。

　　我跟着让先生工作也能听懂基本的德语，Leo叔苦口婆心劝让先生规律饮食，有什么用，他不会听的。

　　别看让先生现在事业一帆风顺，下属爱戴，三两真心朋友，申市与他同等的富家子弟中难有人相及，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有天秦家家宴我替让先生送文件，无意中听见他们谈起他少年离乡丧父，母亲冷眼，只身赴美求学，归国遭祖父打压，幸而得秦父赏识拿到融资搜拢一众人才才成了今天的穆盛，中间不知迈了多少坎。

　　我还听俞副总说过，让先生有个旧名，叫穆月，为父所取，只是如今无人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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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了方便联系便加了言小姐微信，她微信名是老羊肖恩，够土的-_-b。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嗦泡面，打开朋友圈翻翻险些面条从鼻孔里喷出来，老羊肖恩最新动态——被鲜花包围的一整天，祝他们幸福。配图是堆满各色花朵的婚礼，图片右下角一束捧花一只手。那只手化成灰我都认得，西服上的袖扣还是在欧洲出差的时候我陪让先生买的。

　　照片氛围很甜蜜，想反手转发给俞副总。

　　我又翻她前几天的朋友圈——施塔恩贝格湖边垂钓，克米特椅上挂的冲锋衣是让先生的，风景如画；自己捏的丑陋的牛肉水饺，包这么多，让先生肯定也吃了。

　　我像个变态，研究素未谋面的女孩子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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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先生照常出门钓鱼，实际上这两个月穆盛原先正运转的项目不是几乎停止运作，就是马上要被时间拖垮。每天听完晨间汇报，我都佩服自家老板沉得住气，国内企业哪个现在不是焦头烂额。

　　“这些我都知道了，资金运转周期的调整务必让财务部把住关，和银行那边要协调好。眼下多数项目停转也没有办法，各行业都只能跟着大局势走……那么，这两天沙舟那边情况怎么样？”

　　“仍不乐观，”我也不想丧，“但是他们应该是很早就做了应急预案，各个线路人力物力都调整迅速，不出意外会是最快进入状态协调政府工作的运输方。”

　　让先生那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继续说：“要想深入和政府合作，没那么简单。不过，危机未必不是契机，现在慕尼黑这边受疫情影响的程度还没有上来，研发进展我这两天也在亲自盯，反而能够反冲在国内的竞争压力。”

　　“明白，我会交代申市这边的实验室配合进度，燕市的高校基地昨天晚上报告人员问题也已经基本解决。”

　　“燕市最近病情也开始严重，后续问题可能会一点点显出来，压力还是要多放在我们自己的实验室。你提前了解情况，我会亲自和陆总联系，请他帮忙疏通燕市那头的关系。”让先生估计也头疼，燕市大亨陆久很难打交道，也幸而几次三番下来双方合作都还算比较愉快。

　　挂了电话，我更好奇倾盆大雨，大家在一栋房子里都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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