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事

　　这个寒假和以往的寒假没什么两样，冷晴的天，干巴巴的风。不过屋子里也好不到那里去，屋子里是阴冷。

　　秦芸白天就裹严实，在院子里写作业，或是和外婆一起剥她捡的花生。

　　现在留在村子里的人种地多，花生成熟后，先收一茬，再捡一遍。但地里还有留有部分花生。而外婆呢，就是再别人不愿在花心思的地里，再翻找一遍。就这样外婆再土地里扒啊扒啊，竟给她找到了四大袋子的花生。

　　外婆自豪地说：“就数我最麻利，那些比我小几岁的，腿脚还不如我呢。”

　　“那是。”

　　“还是老喽，我年轻那会，一天就能捡十亩地呢。”

　　秦芸对十亩地有多大，没概念，因为她家没这么多的地。

　　白天，院子里是“卡帕，卡帕”的夹花生的声音。至于工具是随处可见的树枝，对折后，并不把树枝掰折，把花生放在中间，一夹，壳就开了。外婆说要榨花生油。

　　晚上的时候，外婆烧柴火做饭，秦芸也在厨房取暖。吃完饭，她们也会在厨房待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有时候，外婆会从锅底灰里刨出一个红薯来。这是自己种的，红薯有时候大些，有时候小些，但不变的是它的甜蜜。外皮烤得黢黑坚硬，掰开皮是白里透黄得糖心，呼呼地冒着气。秦芸喜欢吃靠近外皮得那层——有着独特的焦香。后来秦芸常常买红薯，可是不管红薯的品种有多好，有多甜，也总不及那时的红薯美味。

　　晚上她们娘儿俩又会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外婆说，挤着睡暖和。

　　正月17日，学校开学。

　　秦芸的班级选理科的多，只有选文科的同学被分了出去，林依若选的文科，许梦是理科，她还是和许梦是室友。

　　秦芸在分班名单上看得仔细，在她们名单的末尾，她分明看到肖柯的名字。

　　没由来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们以后会发生一些事情，甚至自作多情地想了一下：他来理科班会不会因为我？

　　想到这，她的心开始加速。

　　不过很快，她用冰手放在自己微热的脸上，物理降温。

　　后来，秦芸问肖柯：“你当时是不是因为我选的理科？”

　　肖柯笑了笑：“虽然你很吸引我，但是我不应该因为感性而放弃理性，这样对你来说这份喜欢太沉重。”

　　“那是因为什么？”

　　——

　　这天这天并不算正式开学，只是领书，开会。

　　秦芸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许梦成了她的同桌，周子期在许梦的后面，而肖柯就坐在她的后面。

　　那天，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教室里乱哄哄的，所有人都在讨论他们精彩又生动的寒假。

　　齐刚斜背着一个包，一进门就夸张地说：“我去，肖柯你真来理科班了？”

　　“假的。”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选理科。”

　　莫非颇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嗯，文坛的一大损失。”

　　齐刚：“你几班的？这会儿还不走？”

　　秦芸听见肖柯在后面转笔，他的笔盖上有金属的卡扣，不知是摔坏了，还是设计本来就是这样，一转，就有细微的松动声。

　　周子期看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了说：“他就是咱们班的。”

　　“你是那里想不开啊？”莫非说。

　　“我也是刚发现我对理科有着无比真挚的爱。”肖柯说完，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又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时候，老班来了，聚在一起的人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阵拉桌子拉凳子的摩擦声后，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老班把手撑在桌子上，环视一圈，对自己学生的精神面貌很满意。

　　然后就开始了常规讲话。

　　秦芸坐直，盯着黑板，脑子里环绕的一直是肖柯的“真挚的爱”，他的语气缓慢，说话的时候眼睛又是看向哪？是坐正了看向正前方，还是斜坐着？

　　她的手摸着纸张的一角。

　　喜欢就像是冻了一冬的湖遇春，不知是从那个白天开始，或是从某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开始，夹着暖意的春风吹着没防备的冰湖，先是把冰吹得软绵绵的，等到晚上冷风来袭又冻得好像之前那般结实，然后在某个清晨，伴着晨光，湖里的冰沿着边缘裂开一条缝，就像是得了讯号一样，裂缝蔓延——湖水活了。

　　她的春风，她的讯号，不用有谁通知她，她成了世上最敏锐的人，平常的风在她看来就是春的邀请。

　　“唉——”许梦在旁边托着脑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秦芸回过神来。

　　……

　　班会结束，秦芸去林依若的班级，他们还没结束，林依若和安岚在发新书。

　　秦芸就拿出口袋里的单词书，边看边等。

　　当背到“logical”时，林依若班里结束了，等老师一出教室，屋里就吵闹了起来，这位老师教过秦芸政治，秦芸规规矩矩地说了声老师好。

　　林依若早都看见了秦芸，一出门就抱住了秦芸:“芸芸，我好想你。”

　　林依若的情感是外露的。

　　“若若，我们家榨了花生油，给你带了一桶。”

　　“啊，这么远，你带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辛好那会坐车的管控不像现在那么严格，说不定现在带着还做不了车。

　　“不重的，东西我在宿舍放着，一会儿我拿给你。”

　　“嗯，好，我先去收拾一下书包。”

　　秦芸舒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如果林依若不要，那她要不要拿回家，拿回家外婆会不会伤心？

　　林依若是和安岚一块出来的。

　　“明天见”俩人互相道别。

　　安岚又向秦芸挥了挥手，秦芸愣了一下，她们俩人除了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见过，其他就是她和林依若在校园里偶遇，林依若有时会和安岚说上几句，她就在旁边站着，她们说的人，秦芸不认识，她们说的事，秦芸也不太了解。

　　秦芸有些后知后觉地回应。

　　到了宿舍，林依若看见后说:“哇，这大一桶啊。”

　　秦芸有些不好意思，“一会我送送你。”

　　“我坐公交车好啦，一路上辛苦你了。”

　　秦芸帮提着一大桶油走在校园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林依若给秦芸说着话，远远地看见前面几个人。

　　“周子期，过来。”林依若喊。

　　“讲究，吃饭都是自己带油。”周子期竖了拇指。

　　“你来提着。”林依若不接他的话。

　　周子期看看秦芸又看了看林依若，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要接过。

　　正当周子期接过时，秦芸手上一松，“我来。”

　　“哟～”

　　本来是有人想帮忙的，但是林依若先叫了周子期，俩人有在这掰扯，帮忙的话一时说不出，眼下肖柯先出了手，其他喜欢林依若的人不免有些惋惜之情，错过了表现机会。

　　事后，林依若向秦芸吐槽，肖柯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那天，肖柯接手后，秦芸也回了宿舍，其他人去操场打球，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没走几步，肖柯四处看看，就把油放在地上。

　　林依若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位大爷，手一摆:“你自求多福。”

　　她以为肖柯好歹会给她送到公交站……

　　最后林依若总结:肖柯是一个内心邪恶，不负责任的人。

　　“对不起啊。”

　　林依若纳闷:“你道什么歉？”

　　秦芸愣了一下说，“害你这么累。”

　　“芸芸，不关你事，这是肖柯人品问题，忒差，过分。”

　　“过分。”

　　第二天，语文老师宣布了一件事，一项文学类竞赛要开始了，若是能得奖，将来考大学也会加分。
　　老师在教室里环视一周，统计了几个同学了，把目光定在秦芸的方向:“肖柯，也给你报上吧？”

　　“老师，我不想参加。”肖柯用拇指推了一下笔盖，笔盖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我们是理科班，但你既然有才能，就不要浪费，以防高三的时候真的用上。”老师是真心实意为学生着想的。

　　肖柯也不好再说什么推脱的话，只得说:“我试试看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课，上课前，肖柯用笔碰了一下秦芸:“一会儿一块吃饭啊。”

　　秦芸的背冷不丁地被碰了一下，给变得僵直，“不去。”

　　“你干嘛不问我啊？我和你一起吃饭。”

　　“滚。”

　　许梦凑到秦芸跟前小声地说：“他俩真够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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