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竟是我自己

　　吕华绮如同往常一样偃旗息鼓，狠狠哼了一声后带着一众人等扬长而去。

　　“你读过书？”陈璋饶有兴致问。

　　“我父亲还在世时喜欢收集诗书典籍，尤其是孤本，所以略知一二。”翁有清静待接下来的话。

　　果然，陈璋沉吟道：“我到有个差事荐你去做，不知道可否愿意？”

　　翁有清的举止让陈璋高兴了，她自然投桃报李。只不过如今女官地位大不如往前，言少夫人这个名头或许更有吸引力。

　　“谢殿下，微臣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翁有清猛然跪下行叩拜之礼，语气郑重，礼节周全。

　　本来只是随手的恩典，她这样兴师动众倒让陈璋不好意思：“快快起身，只是推荐你去秘书省做秘书郎，不是什么清要显贵之官。方才我听说令尊爱好收藏诗书典籍，你应当对藏书有自己的见解。”

　　秘书郎一官在以前称得上显要，不过本朝以来设立史馆、集贤殿等兼具藏书编纂功能的机构后，秘书省渐渐退出核心权力地位。秘书郎自然毫无实权，日常清闲。

　　翁有清站起来，双眼发光，难掩激动：“殿下恩典，臣会铭记一生。定不辜负殿下提携之恩。”

　　“嗯，往回走吧，想必圣上已与言司直议完事了。”

　　陈璋忙转头背着手往前走，仰着头心里疑惑不停。抓心挠肝想转过去看看翁有清的表情——她的期冀、盼望，甚至些许……望子成龙？充盈到溢出，让陈璋不敢直视。

　　走到殿外时，言拙刚刚出来，迎着暖融的春风，他脸色不好看了一瞬，在看到走近的二人时，又马上勾起嘴角，转变为寻常总挂着的笑容。

　　他下来台阶，拱手笑道：“多谢殿下。”

　　“不用。”陈璋摆摆手，“我看你未过门的妻子在诗书一道上有些心得，秘书省老臣接连致仕几个，他们和我抱怨人手不够使，我将她推荐过去，你可有异议？”

　　言拙明显惊讶，目光转了几转，一时间没有拿准其中的玄妙。趁着这个当口，翁有清双手在胸前交握，不乏兴奋道：“多谢殿下赏识，言郎君，殿下给我如此体面真是无以为报。”

　　言拙懂了，他们成婚门不当户不对，既然家境已经人尽皆知，添嫁妆未免刻意，因此陈璋给了新娘别的体面。若是他二人当真情投意合，夫妻一体，言拙必然会记着陈璋这一恩。可他那些算计心思不足为外人道，现在自然不能阻拦陈璋施予的体面。

　　于是言七郎面无波澜照旧风度翩翩感谢陈璋。

　　陈璋笑笑，着中官送他们二人出去。望着两人相隔一段距离的背影，她背手歪头打量，终于憋不住笑。

　　这个翁有清，当着她的面就敢耍心眼。她是给了翁有清机会，但也不是非给不可。若是言拙极力反对，作为毫无家族助力的妻子，翁有清也是无法做这个官的。所以给是给了，全看她能不能接住。

　　她倒好，趁着言拙尚在思考，快速出手，就将帽子扣在陈璋头上。

　　她赌陈璋不会反驳，一个可能性是陈璋不清楚二人纠葛来往，真当两情相悦，听不懂机锋，当然这种可能性较小。二是陈璋懂所有事情，但此刻她拿着鸡毛当令箭陈璋也必须一言不发，不然就显得这恩赐太不诚心。

　　陈璋勾唇似笑非笑，看来言七郎的打算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到喽，以后有他受的。正笑着，陈璋一拍脑门，诶，得赶紧去和阿耶说秘书郎一事，不然怕是翁有清也要她好看。

　　*
　　二人还未入府，就似感受到了尚书府的沸腾热意。曲致家宣读的圣旨彻底点燃了死水微澜的言家，所有人近乎傻眼般懵懂接下赐婚圣旨。

　　这厢曲致家喜气洋洋恭贺：“这可是天赐良缘，恭喜言尚书了。”

　　言正道凭借多年在官场积累下来的潜意识说着应付的套话。余寒霜站在原地强撑着精神，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人还没到家，赐婚圣旨先到了。

　　听曲中官话里话外的意思，赐婚还是言拙自己求来的——七郎向来谨慎妥帖，怎会如此冒失，将终身大事草草定下。

　　余寒霜捏紧袖笼，保持理智，告诉自己言拙做事从来都有道理，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一件错事。就算一开始看起来荒唐，其中也必有深意，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言拙先下马车，转头将手藏在袖中探出手臂。翁有清没看到似的，好奇张望，一揽裙摆便跳了下来。

　　她心情很好，唇角一直都没放下来，举目环顾后，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言拙：“这就是咱家？”

　　言拙点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开口提醒关于礼节方面的问题。他抿唇：“先进去。”

　　翁有清点头，慢悠悠跟在旁边。一进门厅就看到开水煮沸一般的言府，为首的言正道正要送宣旨的中官们离开。

　　曲致家还在连连点头，笑着和言正道告别，一抬眼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人，笑容更加灿烂，一挥手中的拂尘：“言司直回来了？”

　　言府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一刻，随即热闹非凡。哭天抢地者有，欣喜若狂者有，暗自垂泪者有，手足无措者有……

　　言拙抬眼一扫，伸手做请，客套着将曲致家送出门去。

　　翁有清站在门槛外打量清贵无极的言府，不经意间与一道探究的目光对上。中年妇人姿容秀美，神色温婉，正暗暗观察这边，猛然与她对上还露出些许窥探别人的尴尬。翁有清马上明白她的身份，勾唇露出友好的笑容。

　　余寒霜当然知道年轻女子的身份，就算知道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余寒霜也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只好悄悄看了几眼，没想到却被捕捉正着。

　　余寒霜想撇开目光，又觉得不礼貌，勉强笑着道：“你就是翁娘子吧，快进来喝盏茶。”

　　话一出口，她就想打嘴，这分明是招待客人的语气。宣旨的中官刚走，圣旨还冒着热乎气，翁有清马上就是言府的少夫人，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不是让别人觉得自己不欢迎翁有清吗。

　　更何况听说翁有清身世凄惨，没有家人在长安也没有家，理应在言家住下。现在一副喝了茶就要把人赶出去的架势怎么好。余寒霜话一说错，感觉这个开头太不妙，又不知道如何弥补。

　　谁成想弯眉秀目、布衣荆裙的少女绽放出笑容：“是吗，什么茶？这一路上我都没喝到好茶，太凑合了。”

　　余寒霜眨眨眼，动动双唇刚要回答，身前就闪过一道身影。

　　言拙二话不说就撩袍跪倒在余寒霜面前，郑重其事道：“父亲母亲大人，请恕儿子不孝，让父母担忧了。”

　　翁有清挑眉，余光扫过一众围观人群，无声叹气。言拙也是够累的，宫里演完了家里演，果然是英才，在演戏一道上也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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