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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取栗
冬天很快到了,虽然山中不至于太过寒冷,但是那湿冷的感觉却总是不好受的。我便每日地偷懒,基本都躲在藏书阁里烤火,根本不去练功。
这样被抱缺师父撞见了几次,他象是突然发觉了对我们的懈怠似的,嘱咐我们每日去藏书阁听训。早上给我们讲解毒经药典,下午便教我们辨药布针。我只觉逃过了那冷峭的寒风便已足够,听他授业亦是颇为认真。
这日却不知为何抱缺师父迟迟不来阁中,我只等得无趣,见沉舟自取了书册认真在读,峥嵘却是在案前练字,实在是无聊得很。
我移步到了火盆前,从身侧背的绣包里摸出几颗栗子来,扔到火盆里去烧。这些日子抱缺师父在这阁中授课,我总早早地到了起了火盆,不是在灰下埋几个红薯便是土豆的。常常到得他上得半天课便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从火盆里逸出来。见我眼巴巴的样子,师父总是无可奈何,放了我们半刻。我便能吃上香喷喷的红薯土豆了。
我总想着讨好师父,然而等我捧了给他,他只摇头却是不吃的。若师父在场沉舟也是不会吃的,也只有我和峥嵘两个会抱着红薯蹲在火盆前大嚼。
昨天我去园中厨房见有栗子,便取了些。现见抱缺师父总也不来,便想着先烤些来吃。没切刀的栗子没多久就烤涨了,隐隐的香气便飘了出来,闻着很是诱人。
峥嵘闻得香气向我看来,把笔一丢,问道:“通幽,你又烤了些什么?”我只撇嘴道:“这次烤的栗子,你可不许抢我的了。每次都是我烤了,你却负责来吃。”
峥嵘抢步过来,好笑道:“你日日争着做师姐,这么些小事也要计较么?”说完却低头去看那火盆。“怎样,可以吃了没?”
我伸手想去打他的头,却突听得栗子在火中爆了一下,唬了我一跳。再回头,峥嵘却已把火杖抢了去扒那火盆,我脸一冷,喝道:“臭峥嵘,还我火杖来!”峥嵘却不理我,只埋头挑那栗子。
我眼见那栗子已被他抢去好几颗,心中不由有点急了,竟脑子一热伸手去火盆中取那栗子。却是峥嵘先叫了起来,“哎呀”一声,我只觉触手火热,一把把那栗子甩了,却连喊都忘了喊。
那边看书的沉舟听得峥嵘的喊声,见我被伤了手,忙把书丢了朝我们快步走过来,口中问道:“通幽可伤到了?”
我只觉得右手指上一片火辣,片刻就起了两个大水泡。峥嵘从旁边案上端了冷茶,一边帮我冲淋,一边骂道:“怎有你这么蠢的人,你当你练成了毒砂掌么?空手就敢火中取栗?”我心里委屈,这一世自然没有火中取栗的故事,然而我仍觉得峥嵘这话竟是说的我比那猴子还蠢。不甘之下我恨声骂道:“那你怎的不练,却来抢我火杖抢我栗子!”
峥嵘见我竟把一切推到他头上,也不禁动了怒气,把茶壶往沉舟手里一掼,扭头背向我,嘴里哼的一声。
沉舟只得轻叹一声,拿了茶壶把我手指又细细地淋了几遍,起身去书架旁的药柜里取了伤药帮我涂上。我只觉得那药一上到水泡处便是生疼,不由得“咝”的一声。沉舟见我呼痛,不由得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见他眼中一分温柔一分心疼,不禁心内一动,又觉得他握着我的手指十分暖和,他上药的动作也是又轻又柔。就这样,我的脸禁不住地烧了起来,不敢再看沉舟,我抬起眼来却不想与峥嵘的目光撞在一起,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转了头过来看着我和沉舟,更不知他有没有看见我刚才发痴的模样。
峥嵘与我视线撞在一起也不由得一怔,片刻后又冷哼道:“我便抢你火杖抢你栗子又如何?我现就把它们都给吃了!”说完就从火盆旁摸起一个他之前拣出的栗子来。
却不想刚举到他面前,那栗子竟爆了开来,附在栗上的火灰溅了峥嵘一头一脸。我见他头上短发被火灰染了一层白,眼睛在发下遮着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手里捏着个爆开的栗子,手指轻轻抖着。我只觉他这模样狼狈得很,不禁开口笑道:“现在你倒是说说,谁更像傻子?”
沉舟松开我上好药的手指,转头见了峥嵘一脸的灰,也不由轻笑起来。峥嵘见我们都取笑他,仰手拍了头上白灰,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得后面掀帘的声音,随后便见抱缺师父走了进来。
抱缺师父见峥嵘一脸的灰,而我则是坐在地上,抱着涂了上药的手,脚旁还躺了那颗被我扔出的栗子,形容皆是狼狈得很,他不觉就蹙了眉道:“我只晚到这么一会,你们倒整出些什么事来?”说完迈步进来,走到窗下椅子坐下。
沉舟和峥嵘忙把东西收拾了,我也从地上爬起来整了衣裳站好。见我们收拾清楚了,抱缺师父叹了口气道:“我门昨日收到万毒山庄的帖子,请我门派人参加试毒会。门主是不理这些事的,他们几个又把我推了出来。过些日子我便要启程。”
当今武林以毒成名的门派分别是我无毒门,五毒教,百毒谷和万毒山庄。每隔今年便由这四派分别牵头组织个试毒会,切磋在毒之一门的功夫。其实抱缺师父是武技师父,这样的事并不该他出面,然而门主从来不问门中事物,只守在无毒顶上。门中诸人都不得见,而药技师父千叶和医技师父妙手据说是两个痴人,都只醉心于修行技艺,无事也是不出头的。所以这试毒会总是推到全才的抱缺师父头上。这便是所谓的能者多劳吧,我在心内暗暗揣测。
说到这,抱缺师父只静静看着立于他面前的我们三人,一双丹凤眼眸光流转,也不知心内想些什么。
沉舟上前一步,恭敬开口道:“师父是否是在担心弟子三人?沉舟不才,自当尽力照顾通幽与峥嵘。”抱缺师父注目于他,半晌才开口道:“为师一去,怕是要个数月才能回转,却是怕耽误了你们的功课。”我们三个也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依旧垂首站着。他又开口说道:“罢了,你们外身功夫也已学得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来这阁中听我解这毒经医理。为师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要常互相督促着,别耽误了功课。如是我回来见你们没有进益,那可不是跟你们玩笑的。”
我们三个急忙应了。抱缺又开口说道:“过两日我先带你们去趟毒谷,你们去寻了毒物驯了。日后若是功夫不精,有个毒物也可做了辅助。”
毒门之人养毒养蛊都是平常,我也并不惊奇,到园中时也发现过有门人养了毒蛇蜘蛛的。然而此时听抱缺师父提起我才突然想起似乎并不见师父他养有毒物,想到这里不觉间我竟已问出声来:“那师父可曾养过毒物,却是什么?”
师父闻言拿眼瞧我,继而开口说道:“自是养过,只是死了。”话中竟是带了种刻骨的恨意。我听得心惊,不由得拿眼偷瞧他,却见他根本不再看我,呼地站起走到窗前,一下把那窗户给推了开来。冷风一下灌了进来,生生让我打了个冷颤。
只见抱缺师父脸上神情如冰似雪,带了股狠意。良久,他居然又笑了,望着窗外萧索的景色,道:“我先前以为我养的是世间最毒的毒物,结果…”然而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静默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抱缺师父转首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步出了藏书阁。
等到抱缺师父的脚步声已然听不见了,我才走到窗前把窗关了,不自主的呼出口长气来。沉舟轻笑到:“通幽可是冷了?那手却还疼不疼?”我朝他微微点头道:“已经不疼了。”说完走到火盆去烤火。
沉舟过来帮我把栗子壳剥了,含笑递给我。我吃了几颗,觉得甜得很,便也塞了一颗到他嘴里,收手回来时不小心蹭到沉舟的嘴唇,激得我心头一荡。但看沉舟,却像无所觉的样子,害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在火盆边剥栗子吃,那边峥嵘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正纳闷,想扭头唤他,他却从我们身后越过出门去了。我心里暗道,又发小孩脾气了。
到得晚上,我正在房中翻记忆牌,突然看见峥嵘掀帘走了进来,把一把剪子往案上一扔,也不看我,冷声说道:“修发。”
自上次峥嵘把他自己的发给削了,他竟也不再留发,这么久了仍是短发模样,前两次都是叫我替他修的。
我细细瞧他,也觉得似是有点长了,额发垂下来差点把眼睛都给遮了,眉目藏在后面,一时竟看不清他的神情。我知道他这是故意示好,便也不多说,取了剪子帮他细细修了。
到得修好,两个人竟是一句话都没说。我放下剪子转身想去继续玩牌,却不想峥嵘一把捉了我的手。我正纳闷,他又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来,闷闷说道:“你帮我修发,我帮你上药就是。”说完也不等我答话,直接就把药往我手上涂。
我心里暗暗好笑,开口道:“我这都快要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伤。”他却只“嗤”地一声:“罗嗦。”
我便也不理他,任他捉着我的手把药涂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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