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野

　　林野先是被薅到公司开了个会。
　　大boss苏总、新经纪人小鱼姐、以及临时加班的同事围坐在会议室桌边，商讨了一下品牌方那里提出的合作要求。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林野借口要去个洗手间。

　　微信上还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林野想了想，发了句：[到家了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
　　只不过这个回复特别特别长，几乎快把两人对话框占满了。

　　林野全部仔仔细细看完。
　　一个人不可能在一秒内打这么多字。
　　只能说明这是对方提前打好的。

　　等到林野出门后，发现小助理等在外面。
　　“哥，我跟你说个事。”小助理面色沉痛，“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林野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你刚刚去厕所的时候，手机还连着会议室的投屏。”小助理说。

　　刚刚为了展示他的新资料卡，苏总就让他直接连了投屏给大家看。

　　林野的嘴角迅速落下：“所以——”
　　“所以。”小助理告诉他事实，“大家都看到了你的聊天。”
　　“……”

　　林野转身就往会议室走。
　　他倒没什么。
　　但是要是让魏禾禾知道自己的消息被别人看到了，对她不好吧。

　　“所以哥，”小助理好奇问，“这个‘草’，是谁啊？”
　　林野满头问号：“什么东西？”
　　“就刚刚给你发消息的人的微信备注。”小助理说，“你给她的备注，不是个‘草’的表情吗。你仇人啊？”

　　“什么草——”林野深吸一口气，又懒得跟小助理解释太多，“你不懂。”
　　那也不是草。
　　虽然在微信emoji的植物表情那里，那一排都是绿的。
　　他挑选了一个小叶苗的emoji当做给对方的备注。
　　代表，禾禾。
　　她的名字。

　　会议室里的人都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具有良好素养。
　　一点点的小意外不足以让他们产生什么表情波动。
　　看见林野再次进来也神色如常。

　　飞快敲定剩余的内容之后，员工们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只有大boss留到最后。

　　“魏禾禾？”他忽然开口问。
　　“啊？”林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头像。”苏总提起，“有点眼熟。”
　　“是她。”差点忘了他们也有好友的。
　　“魏棪的妹妹啊。”苏总若有所思。
　　林野想到刚刚的小事故，试探提起：“那个聊天——”

　　苏总安慰他：“放心，无人在意。”
　　和其他人不小心被爆出的聊天记录相比，这个实在太不劲爆了。
　　甚至还有一点无聊？（从八卦角度）
　　甚至，他们还很惊讶于聊天记录的纯情。
　　大家一致认为，林野是个好人。
　　对方说了，林野安慰她，她也很感激。
　　他们看向林野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

　　林野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苏总说：“不过——”
　　“嗯？”
　　“魏棪这个人挺别扭的。”苏总摇摇头，“他这关不太好过。”
　　林野想解释，不想对魏禾禾有影响：“其实也不是那样。”
　　“魏氏的人。”苏总感叹，拍拍他肩膀，“你是个勇士。”
　　“……”

　　“那这个消息我怎么回？”走出去两步的林野又返回来虚心求教，“她好像是发错了。我是装作没看到还是？”

　　“怎么忽然问我这些？”苏总有点似笑非笑的。
　　“这不是——”林野也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喊大老板帮他回微信这种事。憋了半天才说，“您有经验啊，和老板娘又那么好。”

　　“那我和你老板娘是什么关系？你学什么经验？”苏总故意，“你刚刚不说不是那样？”
　　“……”

　　苏总循循善诱：“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先告诉我，你之前主动要去唱歌那件事。”
　　“……”

　　-
　　那边。
　　刚发出消息的魏禾禾。
　　第一反应是，眼前一黑。
　　看着绿油油的一片，她都有点脑子发昏。
　　谁来救救她！

　　魏禾禾第一反应又是先把屏幕锁了。
　　她没事给别人发什么小作文啊！
　　身上都一瞬间起了身薄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起来微信还有一个撤回功能。
　　这个功能真是能救大命。
　　于是她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选中那条小作文，长按绿色气泡。
　　然后她在十个选项里选择了：[删除]。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更想死了。
　　那句bgm怎么唱来着？
　　“要不你还是把我鲨了吧。”

　　这么过了好久。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久到，魏禾禾以为自己手机出问题了。
　　再不就是她刚刚其实把信息撤回了，林野没有看到。
　　她自欺欺人，说不定她手机出bug了，这里删除后对方也看不到。
　　要不再把对方拉黑一次？

　　正在纠结中，手机震动一下。
　　[到家就好。]

　　见对面没提小作文的事情，魏禾禾松了口气。
　　一个成年人的自觉是给对方留一点体面。

　　她回：[你也应该结束工作了吧？早点休息。]
　　这样就完美结束对话。

　　魏禾禾见对面没有立刻回复，以为两人有了难得的默契。
　　打算放下手机去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
　　[我之前没怎么和别人提过这些事。]
　　[但如果你问，我是想告诉你的。]
　　[真的可以找你？]

　　魏禾禾看着连续发来的三句话，翻身把手机丢到床上。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
　　次日魏禾禾到了公司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小魏总。”张总助很有眼色地递来一杯咖啡，“昨天那个会议确实让人操心。你回家后又看了不少文件吧？”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魏禾禾接过咖啡。
　　“你是说我老板？”张总助询问，“他失联了。”
　　“？”
　　“在蜜月期间，他不想被人打扰。”张总助微笑。

　　“很好。”魏禾禾把咖啡一饮而尽，“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他再不回来我可以直接篡位。”
　　“你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张总助提醒她，“他还想让您当‘魏总’，这样他有更多时间陪夫人。”
　　“其实当不当也不是那么重要。”魏禾禾伸手拒绝，“一家人的，不说这些。”
　　“那这是今天的安排。”张总助贴心递上。

　　魏禾禾又开始头疼。
　　不仅是因为工作。
　　也是因为昨晚没怎么睡好。

　　昨天——
　　在林野发完那三句话之后。
　　魏禾禾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当然想听。
　　但不是这种方式。
　　至少应该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与氛围下，两人自然而然地聊到。
　　而不是在她误发小作文这种羞耻的情况下。
　　这个对话都有了点面试的感觉。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
　　就在魏禾禾打算入睡的时候。
　　手机又震了一下。

　　[能在网上搜到的那些我就不详细说了，也都是普通的消息。我说说没有和别人说过的。
　　就像你已经知道的，前两年的时候我妈妈查出了癌症晚期，治疗需要很高的费用，几乎也用完了我们家里的存款。我面临毕业，正好遇上苏总的公司想签我。
　　其实我本来是想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也就是音乐剧相关，以后想去剧场里工作的。但后来我想能入行的话，收入高的可能性大一些，也可以减轻家里负担，就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
　　后面的事应该也就是网上那些，慢慢演了点剧。费用是解决了，也减轻了一点妈妈的痛苦吧。
　　苏总人也挺好的，还想给我出歌。希望后面还能接到和音乐相关的工作。]

　　一整篇的小作文，比她发的还要多还要长。
　　她还往下滑动了屏幕才看完了全部内容。
　　来回看了两遍，详细了解了他发生的故事之余，魏禾禾心头又有点震荡。
　　有一种微酸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看了这么长的小作文，又觉得对方是在是诚实可爱。
　　难道这就是网上常说的，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差不多就是这些。]
　　对面又发来一句。

　　魏禾禾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比较好。
　　想说一些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于是回了个表情，又说：[谢谢你告诉我。现在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晚安。]

　　她回复了别人晚安，结果自己有点失眠。
　　早知道就不喊别人早点睡，反正她自己也没睡着。
　　……

　　“小魏总？”张总助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哦，你说会议安排是吧。”魏禾禾回过神，“我知道了。”
　　“对了，今天需不需要司机送你下班？”张总助又问。
　　“我自己开车吧，我今天回——”魏禾禾说到一半，又转了个弯，“送也可以。”
　　“嗯？”
　　魏禾禾正色：“我今天还是回我父母那里。我的车就不开回去了。”
　　“好的。”

　　魏禾禾绝不是为了别的原因才回浅水湾。
　　只是她想念浅水湾的家里阿姨做的饭了。
　　这几天在总公司上班上得她压力巨大，回家之后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做饭，她又不习惯晚上还去吃公司食堂，于是就只能弄点健康的轻食。
　　健康的东西总是不好吃的，尤其是她自己做的。

　　想到这里她就开始给阿姨打电话：“阿姨，我晚上想吃……”
　　报了好几个她喜欢的菜名。
　　好在她爸妈去旅游，但阿姨不放年假，时不时来帮他们整理一下。

　　“好的。”阿姨温柔应下，又问她，“禾禾，你一个人吗？明天要带饭吗？”
　　“对啊，我一个人。”魏禾禾回，“我不带饭。”
　　“这几个菜吃不完不太好放到第二天，尤其是绿叶子菜。”阿姨说，“就算每个份量少点，也有不少呢。你又不带饭，能吃完吗？”
　　魏禾禾忍痛回想，看看能舍弃哪个菜。

　　“你要不要喊同事一起？”阿姨建议，“八个菜的话，可以多喊几个人。”
　　“同事就算了。”魏禾禾也没想到自己报了那么多菜，“下班后还见同事，等于变相加班。”
　　但——
　　同事不行。
　　朋友行啊。

　　这个小区里不就住着她的朋友么。
　　这位朋友上次还和她说了“礼尚往来”。
　　现在别人请了她吃饭，她是不是也该“往来”一下？

　　但魏禾禾绝不会做出喊林野来吃饭这种事。
　　这不行。
　　太狗血了。

　　她想了个好办法：“阿姨，我有个朋友也住这里，你做好之后拿几个保鲜盒装几个菜帮我送给他吧，就在二期。”
　　她可真是大聪明。
　　既表达了感谢，又不用见面。
　　顺带还能多吃几道菜。
　　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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