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缪斯[人鱼]

　　费博菁一直都是一个很稳定的人，这种稳定可以精确到一些特定的数值，比如体重，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制定新的锻炼计划，因此体重一般都保持在一个固定的区间。

　　虽然有点抽象，但他希望自己每天的精力都能保持相似的状态。

　　平时保持这样的状态对于他而言并不算难事，但是最近，他居然做不到了。

　　他生活好像乱了，明明所有的事项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运行。

　　可就在刚才，海棋把他刚交的报表退回，表示有几项写得不够明确，项目组员也就告诉他实验安排出了纰漏。

　　从前得心应手的事变得不在掌控之中，费博菁揉了揉脑上微卷的黑发，疲惫地瘫在椅背上。

　　费博菁不是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但他一时却没法解决。

　　因为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再无其他。

　　还不是……

　　还不是因为绮芙好几天都不理他了！

　　工作，工作，工作有什么好做的，实验做来做去还不都是一样！

　　事业心给董林青和海棋那样的人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海棋的威胁，他现在应该还在实验室做一个小小的实验员，每天的工作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够他吃完晚餐回去，陪小美人鱼享有整个的夜晚。

　　但现在呢，一切都变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升职，房贷慢慢还迟早会还完的。

　　像他这样的男人，对工作根本就不用如此上心。

　　他都已经有小人鱼了，别的实验员可没有。

　　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没有——

　　大概是想到这个，他插在发间的焦躁的手指也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但是……

　　眼前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他还是得赶紧完成这些工作，否则今晚海棋又要罚自己加班了，今晚再加班，不能多陪陪绮芙，那小人鱼岂不是要更生气了。

　　有时候，费博菁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几个女人的魔爪之下苟活了。后来想想，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吧。

　　认真工作了还不到十分钟，董林青的突然出现便再度打破了费博菁好容易调整回来的工作状态。

　　“费老师，海副院长找你。”董林青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董林青对自己，就多了“费老师”这么个怪异的称呼。

　　费博菁挑挑眉，只以为是项目组里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胡乱起的外号，并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费博菁应得很快，收拾好桌子上几乎没动过的材料，便站了起来。

　　费博菁走得很快，他走了，董林青才咬牙切齿起来。

　　都是早上海棋教训她，要她敬重上司组长的话，不单不允许她在办公室叫海棋“嫂子”，更是要她对费博菁的称呼也不能太失礼。

　　真不知道费博菁有什么好，嫂子怎么就那么喜欢他。

　　“小青，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耳机里忽然传来表哥董森郁的声音。

　　董林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还在和哥哥打电话时，收到海棋的消息去找费博菁，这会儿还没想起来挂断电话呢。

　　“没什么，一个男同事，嫂子好像很喜欢他。”董林青囫囵吞枣地应着。

　　“啊？海棋……很喜欢他。”董森郁说得很轻，句末甚至染上些许哭腔，只是董林青自己心不在焉，并没注意到。

　　另一边，海棋健步如飞，费博菁低着头，愣愣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海棋都没同费博菁说话，手上攥着电话，一刻不停地与旁人说话。

　　一直等两人到了车上，海棋才开口和他说第一句话：“给你发消息，怎么没看见，我还是找的林青。”

　　费博菁心想，什么都找林青，不如就让林青来顶替他的位置。

　　但表面上，他什么也不敢说，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子，等着挨训。

　　但出人意料的是，海棋并没有责骂他，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拿腔拿调地阴阳怪气，而是淡淡说道：“你最近状态好像不大好，自己注意着，要调整。”

　　她说着，很平静，几乎没什么说教的语气，费博菁很难从中读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知道了。”费博菁侧过脸，望着她的神情，口中应着。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去与项目组合作的药厂看之前的药品，按照海棋做事一贯的风格，待会大概还会和药厂那边的领导吃晚饭。

　　到时候费博菁又得喝酒了，最近表现还不好，更不敢推托。

　　费博菁父母很早就离开了，没什么亲人，对亲人的概念还是从大学室友的口述中了解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海棋忽冷忽热的相处方式，竟给他这个竟家庭概念有所残缺的人带来一分亲人的感觉。

　　不过如果亲情就是给他灌酒灌得神识不清，满身熏醉的气味，那他没有亲人反倒不算坏事了。

　　“你一直看着干嘛，想好等下对付合作商的说辞了吗？”海棋冷漠的声音，迅速打乱费博菁方才的思绪。

　　费博菁立刻转过脸，佯作无事发生。

　　果然，这个冷漠无情的工作狂，怎么可能与家人这种词语划上等号。

　　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我知道了，海副院长。”

　　“怎么忽然对我这么敬重。”海棋大概是真忙，一边调侃着道，目光却一刻不停望着手机上的文件。

　　为着扫去方才的尴尬，费博菁也打开组员发过来的项目书转移注意力。

　　但他看了一会，注意力便完全走散了，飘忽不定着向着他远在郊区的别墅去了。

　　绮芙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如果他现在回去，绮芙会更生气吗？还是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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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费博菁好不容易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的文件时，司机张叔也出言告知二人：“两位，到地方了，请下车吧。”

　　好在费博菁这个人，即便情绪受绮芙摆布，却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实验室之前与药厂的合作也较为融洽，海棋跟其中几个投资商都是老朋友了，一直到晚上吃饭，他们也没遇到什么困难。

　　不过事实证明，费博菁还是太年轻了，他对真正的困难是什么，根本一无所知。

　　宴席上海棋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少喝醉的她，在几个投资商轮番地灌酒攻势下，也略显疲态。

　　照理说，费博菁就是她带去当酒罐子的，但破天荒的，这次她竟没让费博菁喝多少，一一都帮他挡了下来，有些还是自己代喝的。

　　费博菁几次都看出来她不大行了，但一说，海棋便又会强撑着面子再与人碰杯。

　　一来二去的，等再回到车上，海棋的神志都已经不是很清明了。

　　“张叔，海副院长太醉了，先送她回家吧。”费博菁向张叔吩咐道。

　　“好的，正好海副院长的家就在这附近。”

　　一路上，见海棋熟睡，费博菁自己清醒着，又想起上次喝醉的事，便问张叔：“上回多谢您送我回家，请问您是把我送到……”

　　费博菁没往下说，他在措辞。

　　张叔似乎知道他的意思，直截了当答道：“不是的，我只送到您家门口，是一个女士把您接进去的。”

　　“女士？”费博菁根本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自觉瞪大眼睛，又问道：“她长什么样？”

　　“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她有蓝色头发，别的……”

　　蓝色头发，是绮芙！

　　绮芙怎么会跑到房间里？

　　费博菁呆愣神色，深深思索琢磨着。

　　“那个女士说交给她就行了，我也没多想。”见费博菁一脸震惊的样子，张叔便又继续解释道。

　　“你说什么，她会讲话？”费博菁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下垂的长睫毛都被迫翘起，显得有些无助。

　　“是的。”哪有人不会讲话，张叔并不理解费博菁为此惊讶的原因，不由从后视镜多看了他几眼。

　　不可能的，绮芙在他家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说过话，怎么可能？

　　难道……

　　“海副院长的家到了，我送她上去吧。”张叔知道海棋和费博菁一直不对付，便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

　　“……”费博菁望着海棋熟睡的脸颊，想起她刚刚大义凌然为自己挡酒的举动。

　　“啧。”他送她上去就是了！

　　这样想着，费博菁便走下车，将海棋架在自己一边肩膀上。

　　司机张叔也下了车，跟在后面帮衬着费博菁。

　　一路上，费博菁都在思索司机张叔刚刚说的话。

　　停车场到海棋家的距离并不算长，这点路程花费的时间，远远不足以让费博菁想明白绮芙的事。

　　但足以让他沉浸在思考中，以至于看到海棋家门口出现的人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费博菁知道海棋结婚了，但从来没见过海棋的丈夫，这第一次见面……

　　红的，橙的，黄的，绿的，绿的，绿的……

　　这大概是费博菁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这么多种颜色。

　　“你是……”费博菁迟疑着开口。

　　“你就是费博菁？”董森郁声音严厉，像是质问，甚至于是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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