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畔听雨眠

　　藏区自驾，抛锚、塌方随时可见，光有胆量可不大行。他们一行人倒没遇上这些，可是麻烦，它总会麻烦的层出不穷。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被人们唱进浪漫的情歌里，像爱来临般无处躲避。倘若突然来的是暴风雪呢？苏月凝瞟着前方，微弱的蓝光从墨阴的浓云中透出，前面是下雨了？

　　突然间，细碎的啪哒声，拍打着车窗，冰雹？苏月凝把这兴奋的发现告诉众人。

　　江佑怡摇下车窗，伸出手任冰雹砸进手心：“还挺疼！”话音刚落，她注意到小冰晶变大了些，竟有点像泡沫。

　　“下雪了！”苏月凝激动的声线解答了她的疑惑。

　　江佑怡急忙把车窗整个摇下来，南方来的可没几次机会见到下雪。

　　苏月凝刚把车停稳，所见之处已经飘来 ——

　　“鹅毛大雪啊！”这是南方人对罕见的雪所能冒出最精彩的词汇了。

　　倪雨森迅速下车替换苏月凝，他抓着苏月凝的手臂把她往后座塞。冰凉的雪花一片片贴近她的鼻头，脸颊，她甚至能分明地感受到雪花的消散，她磨蹭着脚步，就想与雪亲密接触。

　　可雪化了就是水，怕她湿透，倪雨森用力量打碎了苏月凝的小算盘。

　　车子缓缓驶了一阵，雪越下越密，从起初轻盈地飘落变成一团团、一簇簇地飞落而来。广播收到讯号：“嘶！日喀则地区遭遇强降雪，广大车友雪天行驶，注意减速慢行。目前未接到封路通知，但愿人长久，千里路畅通。”

　　“阿森，女孩子在，不要冒险。”季颉示意倪雨森靠边停车。

　　“等雪小点再走？”苏月凝心底的如意算盘又咔咔作响，“顺便让我们玩会儿雪？”

　　女生的心早已浪漫成灾，直开车门，欣赏，拍照，踩雪，两个小姑娘玩的不亦乐乎。看着她们伞都没撑的贪玩模样，季颉和楷文无奈的站在一旁为她们撑伞，却也是满面笑意。

　　“老季，你让开点，你入镜了！”苏月凝正半蹲着，要给江佑怡拍出一米八大长腿的架势。

　　江佑怡冲季颉示意自己不需要伞，季颉挪开步伐，埋怨着：“都不需要跟我合照吗？”

　　“噢？你想跟我合照？麻烦去我妹那取个号！”江佑怡用手肘又把季颉往外推了几步，再回来摆好造型。

　　“江江，季颉跟你合照，不至于要拿号。”苏月凝陪同江江玩着耍大牌的戏码。

　　这头楷文俯下身看着苏月凝的照片，眼里充满了赞赏，这姑娘对得起手里的器材：“可以啊，给我也拍一张！”

　　“好咧，老板。”

　　玩闹一阵，楷文开始指导两个小姑娘如何凹造型跟摄影，忙得乐此不疲，丝毫不受雪花影响。要不说下雪天里最好玩的是南方人。

　　倪雨森下车走来，雪花顷刻间沾染他的头发，苏月凝呆滞了目光，“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脑中冒出这句词。

　　虽然此刻没有月色，但暮色渐浓。

　　“还在拍？”倪雨森有些无奈。

　　季颉搭着他的肩站在一旁，笑容满面：“让她们拍吧，再拍一会就会冻得受不了了！顶多10分钟吧。”

　　雪依然在下，周围都蒙上薄薄一层积雪。童话般的世界，却要她们面对现实中的难题，太冷了。

　　这时她们终于晃过神来，该怎么走？

　　“不拍了？”季颉的问句满是戏弄的口吻。

　　“快走，好冷！”江佑怡小跑起来，手都冻红了。

　　广播带来高速封路的消息，他们距离休息站还有段距离。楷文查看了轮胎，车上储备后，决定关闭暖气为车子省油。

　　按照原定计划，天黑前便可抵达拉萨，谁曾想被一头慵懒的牛，一杯天外酸奶硬生生耽搁至今，结果等来了鹅毛大雪。

　　想起酸奶，莫非老天早已暗示今日下雪？楷文被突如其来的念头逗笑，这两个女生加入后什么奇怪的遭遇都来了。不过一切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下雪天在公路旁过夜还没试过，楷文索性放弃赶路的念头：“今晚要在这过夜了！”

　　“不要吧，你不是赛车手？”楷文见识过苏月凝车速后，曾恨铁不成钢地透露出自己赛车手的身份，说是坐在慢悠悠的车里嫌丢人。

　　“赛车手没有防滑胎，也是会在雪地上溜来溜去的！”八月还能下雪，楷文懊恼租车时怎么就忘记这一点。

　　几个人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回到车上。

　　“要不要翻下后备箱，说不定就出现一两个防滑的备胎吗？赛车手，我不想在荒山野岭过夜。”苏月凝此刻的声音略带哭腔。

　　“你的生活有点丰富啊，还想有几个备胎？”季颉玩笑到。

　　“晚上有路灯吗？我妹怕黑。”大概自家妹妹平日里太过于强大，以至于他们没有看出她的害怕，江佑怡出言点破她的顾虑。

　　“有多怕？”楷文也想让氛围轻松点。

　　“哈喽？现在是在家里客厅谈论晚上开不开灯睡觉吗？现在是要谈论，在荒山野岭的车子里，过夜。”苏月凝阻断两人的对话。

　　见楷文和季颉都决定原地等候，江江也一副可以的模样，苏月凝把目光投向倪雨森：“偶像是不能跟女粉丝在山里过夜的，影响不好。”

　　“夜里降温，路上的积雪会结冰，车子很容易打滑。”倪雨森心里明白，今晚非路上过夜不可了，甚至明晚，封路是很麻烦的事。

　　苏月凝也明白，雪天行驶的危险，路的外侧就是悬崖，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可大晚上在路上过夜，对她而言也同样不堪设想。

　　暖气渐渐消散，众人望着雪，发呆的，画画的，微盹儿的。江佑怡靠近车门，脚下已感受到寒气，用力裹了裹上衣，这一幕被季颉望见：“阿森，把我后座的羽绒服给江江。”

　　她们俩背包客，下一站去的是热带国家，所以厚衣服只有一件冲锋衣而已。

　　“你会冷吗？”江佑怡大大咧咧的性格，可不会客气。

　　“不会，我们男人，皮厚。”季颉说完，楷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

　　江江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穿上羽绒，随后倪雨森也往苏月凝身上丢了件羽绒，感觉尺寸更大一号，跟床被子似的把她的脸都罩住了。

　　“我不冷。”

　　“那也披着。”倪雨森不容拒绝的语气。

　　“噢。”苏月凝木讷地整理着衣服，尽量让它不掉到地上，真的太大件了，心中的担忧再次出现：“是不是真的要在这过夜了？”

　　“煮火锅吃吧，下来帮忙。”倪雨森拍了她的肩，想用吃的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倪雨森快步走向车后，苏月凝急急忙忙跟着下车。

　　打开后备箱的倪雨森，一把将苏月凝拉到车后盖下，抬手用修长的手背抚去她肩头的雪花，眼神落在她手中自己的衣服上。

　　苏月凝噢一声忙穿上衣服，拉上拉链后，衣服下摆接近脚踝，用力伸手，手也长不过袖口！倪雨森拿着三盒小火锅，苏月凝抬起两只肥嘟嘟的手接过，由于衣服下摆过长，她只能踩着小碎步前进，有些笨拙，一会抬高右肘一会抬高左肘，艰难的维持平衡。

　　倪雨森从车顶抽出雨遮，固定好支架，撑开小桌子。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离不开苏月凝，他看到小姑娘连下巴都动用到了，把几个小火锅圈在怀里的模样，十分可爱。

　　被雪困住的窘迫瞬间变成了度假模式。

　　看着表情木然的苏月凝，季颉转向江佑怡：“你妹那么嗜睡，天黑前不能让她直接睡着吗？”

　　“那一会吃饱后，你哄她睡觉？”江佑怡下车帮忙，接过小火锅放在桌上，“有没有人想上厕所？”

　　“你想上？”苏月凝皱着眉。

　　“我还没感觉，就是随口问问。”

　　“我以为你们都不需要呢，刚是谁那么爽快答应在车里过夜？”面对又一个势必面临的大麻烦，苏月凝真的开心不起来。

　　楷文撅了噘嘴，有些为难：“江江，小火锅别放水了，做成干锅吧？”

　　楷文的话让苏月凝一扫阴霾：“那就看谁第一个想上厕所哟，好期待！”她很容易调整自己的负面情绪。

　　“这时候就不怕黑了？”季颉边说边把小火锅加热包安置好，是自己拿着三个瓶子的粉末调配而成。

　　江江饶有兴致：“自己配加热包啊？”

　　倪雨森剑眉高挑：“是不是突然发现老季才貌双全？”

　　“嗯，我就想看看，他这瓶粉末今晚能不能烧锅热水给我们洗澡。”江江的口气一本正经。

　　“你就淘气！”季颉搭腔。

　　“淘气！这什么词儿？”江江听着嫌弃。

　　小火锅的川香弥散在雪地里，锅里的汤汁嘟嘟冒着声响，刺激了每个人的味蕾，几个人边吃边吸溜鼻子，挨在一起相视而笑。

　　苏月凝摸了摸鼻子：“果然人的构造都是一样的，一吃辣，鼻子就起反应。”

　　说笑间，美食见底。

　　收拾的时候，苏月凝的电话响起。

　　“我去倒垃圾，顺便接个电话。”小姑娘提起袋子便走。

　　“喂——学长！”传入倪雨森耳中的声调显得甜腻。

　　话音未落，没走出几步的苏月凝一屁股滑倒在地，众人刚想冲上前去，她倒是抢先一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挤出笑脸对着大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内心却是接连骂了好几句，随后她捡起电话说些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你妹在高速上能找到垃圾桶？”季颉用手肘碰了碰江佑怡。

　　“你就让她出走接个电话吧。”

　　“我有什么好不让的，电话这里不可以接？”季颉故作暧昧的口吻，“除非——”

　　“不！我妹尚未娶妻。”江佑怡打趣儿，忍不住偷瞄前几秒钟转身回车上的倪雨森，他拿起车座上的大衣一把往后座丢去，情绪满满。

　　吃火锅的时候，苏月凝脱下他的大衣，整齐叠放在座位上。

　　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山里显得尤为清脆，打电话来的人是要跟苏月凝敲定新学期校报的拍摄计划，说着不知不觉忘记自己走了多远，挂断电话后才急忙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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