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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她之前
她的笑包含着许多过去,很显然,那些事情都已然成了回忆,她们不再会那么疯狂自在地腻在一起,彼此慰藉,因为曾经的姑娘们都已经开始长大,而又要各自天涯。
夜是凄清的很,湖畔的码头,早已消停了街灯。早些年头,同乡的人还得赶早坐船来城里,记得每次妈妈把我紧紧地拉在身边,担心拥挤的人群中把我丢了,致使我手心总是出汗。不过现在倒是不必,湖湾之间,已是架起了新桥。
在码头边,幽暗的湖水带来一阵清凉,夜色下的哗哗浪声倒显得清脆如铃,看到两艘高高的铁船在岸边摇曳,醒醒忍不住兴奋起来,可能她还是个纯真的姑娘,她身上的气息总散发着山中野花的淡香。她忍不住跑到岸边,任湖风在她脸上梳妆,我站在后面,隔着她遥望彼岸的高林。
她张着怀抱:“啊,真想对着这里大喊一声。”
我微微笑着,好想过去从身后抱着她。
然而,她还是没有大声呐喊,我也没有被那种念头驱赶,我们回到岸边,走着还没走完的路。
这条街的萧索映入眼帘,这条街的寂静传到耳边,这条街的路灯被夜吞噬,这条街的距离不过两个人。查封的古宅,蒙尘的高树,不知何来的怪声,在上空盘旋好久。曾几何年,这儿是湖城最繁忙的码头。那些带着口袋在街上游走的客人,和数着金钱热情招呼他们的商家,遗留下来的只是这不变的灰尘和气息,成了变迁的附带物。若是走在东湖坝上,则可清晰的看见,这一边的灯光,早已经暗淡下去,而另一畔的高楼霓虹,则林立入空。当时程羽子也是见此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说我为啥要带你走到这里来。”我不由问到。
只听醒醒一个清脆的笑语:“调情啊,呵呵。”
我愣得心头一悬,眉头一紧,瞬间止住了脚步。醒醒莫名地看着我,挽上我的胳膊,“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你们是谁’,一个女孩的声音。”
“没有啊!”
“我听到了,刚才我往后面看,有个女孩坐在屋檐下面,低着头,头发好乱。”
“哪里呀,我怎么没看到?”
我始终不敢回头再去看,一直往前走去。走到通向城东圆盘的那条大街,醒醒抬头看了我一眼,掩嘴笑起来。
“你还笑,刚才吓死我了!”
“不是······我是······你刚才······”她的欢朗,把我心头的余悸一扫无余。
“你想说啥。”我说。
“哎哟喂,刚才你真的是,到底有多怕,你的手一直在抖哎,我拉着你你都没反应。”
“不是说了吗,刚才我真的看见小女孩了,你以为开玩笑。”
她还是那笑个不停,完全不把我的话当真,我无奈也笑了。她说想去复读班看一个人,刚好这里的路口便能进去。那人叫吴爱萍,以前和我们一个班,我们在复读班校区附近见了面,可谓久别重逢,何不欢喜。
叙完了旧,吴爱萍高兴地问醒醒:“晚上去哪睡,要不来我家吧。”
醒醒看着她,又把身子侧向了我。倒显得她要是跟吴爱萍去了,我便可怜无辜,无处可去了!可也许她是在询问我的意见,不管怎样,她总是会顾忌到我的,这就是醒醒,这就是我喜欢和她走在一起的原因!
吴爱萍也笑着看向我。
“今晚我带她去我一个朋友那。”我鼓足勇气平淡地说起。
“哦,远吗,要不你来我家也行,正好晚上斗地主!”
醒醒立刻笑着:“他睡得下吗?”
“没事,我家地板宽。”
“我不介意哦,你愿意吗!”醒醒转身笑着问我。
“啊!我还不会斗地主呢!”我也笑着说。
谈笑间,我们忽略了身后的这个教学楼,那个坐落在湖畔闪烁着灯火的院里,又重写着一页鲜艳的青春。最后我还是带着醒醒一起离开了。临走前吴爱萍站在校门口挥着手:“去吧去吧,醒醒就交给你了哈!”
这里也有许多巷子,可以说除了前后两条马路,一中全被巷子包围了,多的让人迷失。我们从后面附近的一条巷子进去,然后直接通到前门的大街,里面经过一条泥巴小路,走着走着,醒醒也开始怀念着什么,她时而低头想些什么,时而微笑着似乎看开着一切。
“你来过这里吗?”我问。
“恩恩,这里我可熟悉了!”她点头。
“是吗?来买菜?”因为附近有个菜市场,妈妈不在时我为了图近便来这里买菜。
“额。”她摇摇头,“以前经常和他走,他背着我从这里出去,把我送回家。”
“哦,这么浪漫的呀。”
她咧嘴笑着,“都过去了,哎,没什么好想的。”
她说没什么好想的,倒说明她正在想着什么,我能感觉到她对一段往事的怀念是如此倾注于心,尽管她身边的是我,但这又如何呢,回忆从不介意你身边停留的谁,它只在乎你心里久居的谁。就好比我刚才把对未闻的残念显露地让她一览无余。或许她心里有一个人,一会又两个人,再一会也或许又是好几个人,这就是我们相似的地方,都舍不得留不住的曾经,放不下伤不起的人。
倘若给我一片天,我会在天上等一朵云,陪它摘星望月,化雨归春;
倘若给我一座城,我便在城里装一个人,不离不弃不问,与世无争;
倘若给我一方土,我则在土里藏一颗种,万一哪年哪月,万紫千红。
然而我们所得到的,只是跟不上时间的恋旧。
我们在圆盘路口搭了一辆黄包车,打算去城北的朋友那。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啊,我才意识到,想想自己所做的事,似乎都不是按着计划进行的,因为计划,是一片空白,随心或许是件好事,但要懂自己的心。
醒醒现在要被我送到别人家去睡觉了,她有点不自在,数了一下手指头,看了几眼马路,扭转头又问我:“你那同学是干吗的呀?”
“学护士的,很温柔的!”
“也是你莲湖的吗?”
“是啊,小学初中同学,莲湖女孩都很热情,放心吧。”
“她那里睡得下?”
“当然,一大张床,你以为你多大,在上面滚来滚去都可以。”
她的紧张感让人觉得可爱,或许正因为她对我的信任感,而这滋长了我对她的依赖感。
车夫为了省电,用脚踩了起来,链条翻滚的节奏带走了她的彷徨,我看着她眼中的街灯,彩虹般的挂在天房。
城东到城北有一段路子,我们也找了点话题聊,我说我今天遇到了未闻,她沉默了一会,笑着说我和她有缘。
我也难以站在醒醒的立场去想,一个男孩在一个女孩面前讲的全是另一个女孩的故事,这个女孩会多么没有存在感。对于醒醒来说,我只是以前喜欢一个人而现在那人离开了,仅此而已,比上醒醒的故事,这或许连个情节都不算,但我想醒醒所带给我的东西,是一种来自心灵的慰藉和解脱,这就是她存在于身边的美丽所在。
我那朋友叫什么名儿不重要。因她爷爷在村里的小名叫“马的”,我们便叫她“马的孙女儿”,后来出来之后我们便也直接叫她“马的”,开始的时候她很生气,老是追着我们打,后来在一起玩多了,也就不在乎这个了,我出于客气,有时总叫她“马姐”。
今天马姐也很是厚道,对我们热情的很,我总是说着说着就不知哪里惹了她,她总拿“信不信我给你打两针”来恐吓我。随后她引着醒醒去隔壁房间洗澡,我看见柜子上有一堆桶装面,嗓子一润,便打水泡了一桶。
房间外面的楼道口,有一块没装修的房间,这里楼层比较高,倒是清静许多。马姐在床上听着歌,抖着腿,带着发套缠着浴袍。我便捧着那桶面,去那清静的地方蹲着。
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温香从身前传来,明显区别于泡面的香味。
一双拖鞋,脚丫子还有点湿,宽口的睡衣裤腿,画着卡通可爱的精灵,纤细的腰间轻轻摆动,两手扣着十指摆在腹前,松耷的睡衣到胸前隆起,上面搁着未干的发尾。那双眼灵澈动人,安静地看着我,浅笑。
“到哪里都能吃呀你。”
“就洗完了,饿不饿,那里还有!”
“我今天吃地很多,现在还很饱呢。”
“那你先进去吧,陪她聊会天,我就吃完了。”
“嗯,你慢点儿!”
此刻的她像是个襁褓中的娃娃,卸下了刁蛮的纯真,裹上了任性的温柔。
街上已经没有人影了,黄包车夫都躺在车上呼呼大睡,只有路灯依稀亮着,照耀来时的路。
我就这样走着,湿润的季风在夜里显得微凉。一直走着,走到十字街口······
猛一回头——
她正伏在高高的窗台,在夜色阑珊的尽头,对着我挥手。阴影之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她凝望了多久。
我只能看见她,看见她在高高的窗台看我,却不能看见她看我的眼神。是的,我们只能看见彼此,看见彼此在路的两端停留相望,看见彼此在亮与暗的边际染上阴影,看见彼此在距离身前多远多久的位置,却不能看见彼此是怎样的眼神。
她双手拢在嘴边朝我大声地喊着什么,我的视线在夜色中探寻了许久、许久。我笑着招起手,转过身,把她的视线越拉越长。
此时,天上的那两颗星,应该已经相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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