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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典
很晕,身体里的力量被抽空了一样,从来没有过这么虚弱的感觉。最终,所有纷纷扰扰都散去了,眼前只留下了一个人,公子烜。
亦鸢呆呆地看着他。
真好看,这样俊朗的面容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瞩目的,更别提他乌黑深邃的双眼。当他用那双眼专注地看着你时,会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被这样看久了,心尖会打颤。
梦境中的公子温柔轻抚她的脸,问道:“难受吗?”
亦鸢迷迷糊糊地摇头。
公子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亦鸢赧然之余有一点困惑,因为这个公子眼睛里的情绪太多,她看不懂。
公子俯下身子,亦鸢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抚在自己的脸上,随即额头一暖,封烜的唇熨帖在了她的额头上,又暖又软。
亦鸢在这种温软的感觉中再次陷入了沉睡。
星移斗换、光影斑斓,在漫长的睡眠中,亦鸢忽然感觉右臂刺痛。这一痛就有如醍醐灌顶一般,将亦鸢的灵台瞬间浇了个清明。亦鸢呻吟出声,睁开眼睛,却看见公子烜坐在床边,正在给右臂的伤口涂药。
正是夜色正浓,万籁俱静之时。
公子烜微微一笑:“醒了?”
亦鸢木了一会儿,神智渐明。
“公子!”挣扎着要坐起来。
公子烜轻按下她的左肩,示意她不用起来:“具体的情况雨芙已经和我说了。”
亦鸢惭愧道:“亦鸢愚钝,惹怒了祁连将军,又要让公子为难了。”
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无法搭救老者,又得罪了中尉府,还将封家拉下水。万幸这回雨芙无碍,只是自己又得罪了祁连家的大公子。
“无妨,祁连家是世族一派的,本就与我不和无所谓惹不惹。” 公子烜从床沿上拿起一个小瓶子,说道:“莫要乱动,我给你上药。”
公子还是那样温柔,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可是越是这样,亦鸢心里越愧疚。这几年自己都十分小心地过来了,没想到一着不慎惹到了一个大贵族。
公子上药时下手很轻,但药酒粘在伤口上,还是会蛰得有些痛。亦鸢开口轻声说道:“公子,属下给您又惹麻烦了。”
收拾药瓶的手一顿。
“阿鸢一定要同我这么生分吗?” 公子烜幽幽道:“我同你说过很多次,私下里不必以‘属下’自称,也不必向我下跪。”
公子烜凝视着亦鸢,亦鸢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回话,索性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声。
她向来不擅长粉饰,所以总以冷面示人,遇到不会或是不想回答的问题,干脆就选择沉默。
公子烜低叹一声:“你脸色不好。”
说着帮她掖好被子,把药瓶放进一旁柜子的小抽屉里。
“亥时了,还能再睡一会儿,你先休息吧。”说完便出了房间。
亦鸢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一会儿想到枉死的老者,一会想到中尉丞和祁连琰,脑袋里思绪纷乱。
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一个月后。
秋日的晨光仍带着些许暖意,斜斜地铺洒在大地上,随着太阳一起苏醒的,还有今日即将举办秋收大典的南邑城。封府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雨芙后退几步,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眼前的鸢哥穿着新做的黑色劲装,衣襟和袖子上绣着红色卷叶纹,手腕处用红绳绑着黑甲护腕,腰间束着平时的皮革腰封,脚上穿着凌云靴。头发已经被织金红绳束起扎在头顶。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英俊挺拔。
前段时间公子烜刚刚晋升,君上便赏下来许多金银、锦缎等物件。雪荷立刻挑了些料子给亦鸢做了几身新衣。毕竟今日的秋收大典,亦鸢要参加擂台比武,衣着不能太过简朴,更需要注重仪态。于是姐妹俩很着意地收拾了一下亦鸢的穿着。
亦鸢站在镜子前,调整自己的护腕。
这段时间她被照顾的很好,半个月前就能提剑了。原本公子是不让她参加,但亦鸢坚持要去。最终公子还是点头同意了,就是告诫她适度即可莫要拼命,也别惦记着夺魁了。
金色的晨光从窗外斜斜地撒进屋内,给她镀上一层光晕般的剪影。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极了那些鲜衣怒马的贵族少爷,雨芙站在一边很是兴奋。
“鸢哥真俊!这下可把皇城的那些世子少爷全都比下去了。今日大典,说不定得迷倒不少小姐姑娘呢。”
“别胡说。”亦鸢未置可否,拿起面具准备戴上。
“等等,等等。”雨芙凑近了亦鸢,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转身从桌上拿起一物就往她眉毛上招呼。亦鸢看得分明,雨芙手中的正是女人画眉用的石黛,便捉住雨芙的手,问她做什么。
“当然是描眉毛呀。”雨芙正色道:“你的眉毛有点淡,我帮你描描,保证画的英气逼人。”
“不用。”
“啊呀,让我给你画画嘛,这南邑城的年轻世子少爷们出门都画眉毛的,这样显得人更精神,咱们公子也画呢。更何况鸢哥你的脸色有些发白,一会还得上点胭脂才行。”
亦鸢自然不同意,雨芙便黏缠了起来。哪知亦鸢脚下一勾,雨芙便双脚离了地失去重心,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在天旋地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亦鸢已经拿起面具和剑匣快步出了屋子。
带好面具,扣上长空剑,亦鸢已来到封烜的房门外站立等候。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不仅是秋收大典,还是公子烜在百官面前被正式册封为昭国内史的日子。
公子的房屋中臣子和家仆不断地进进出出但却井然有序。无论事物多繁重,公子总能理出头绪,让所有的事物按照最合适的方向进行运转。当然这也得益于他的手下有一大批的得力干将,朝中政事有大臣林秋安和李经滨帮他,府邸中又有雪荷、顾一离帮他打理,一切都井然有序犹如铁板一块。
公子烜整理好朝服走出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候在园中的亦鸢,只见她虽然挺直脊背站着,看起来气势很不错,但气色却不佳,唇色依旧有些发白,公子烜转头低声吩咐雪荷:“冯百槐这些日子来看阿鸢了么?”
雪荷低声答道:“回公子话,冯郎中每日亲自煎药,不曾有懈怠。今日差人来说缺一味药材,要从临近的药库里调,最快的也只有明日才能到。今明两天做不了药了。”
公子烜点头:“这段时间埋伏在冯百槐医馆周围的那些人,近几日可有异动?”
雪荷恭敬道:“他们前几天就撤了,顾叔使计将盯梢的人都引到另一个医馆去了,那些人盯了一个月一无所获。”
“好。你今日继续呆在府里别出门,雨芙随同我入宫。”公子烜扔下这句话,径直朝着亦鸢大步走去。
“……是。”雪荷原本如海棠一般红润的面颊转瞬褪尽血色,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眸中的恐惧和痛苦一闪而过。
候在院子里的亦鸢刚看着同雪荷说话的公子,忍不住瞄了瞄公子的眉毛。公子长相英俊,眉毛也是一样的干净利落,霎是好看。只是公子真的画眉毛了么?男子也会化妆么?
直到公子烜走到自己跟前,亦鸢才收回神思,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被雨芙带偏了,遂摒弃杂念紧跟其后。
今日的南邑城比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城门尚未开启之时,门外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城内也是行人车马川流不息,一直到王城脚下,才变少了些,只留下官宦人家的马车,但仍旧比平时多两倍。
秋收大典是个重要的盛典,除了庙堂之上的朝臣,贵族臣子们各自的家眷也都会出席,这些精致的车马华盖都是各家贵女的座驾。
不远处的王城门口,林秋安等一班近几年新晋的大臣都聚在一起说话。
同往常一样,公子给亦鸢吩咐了几句就带着顾一离和林秋安等人一起入了王城,亦鸢则留在车旁等候。
王城门口有许多宫内的内侍官忙忙碌碌走进走出,品阶低的负责疏导,品阶高的要把各位贵族引领着去该去的地方。
亦鸢站在车边十分的紧张,一会儿她也要进王城,因为参加擂台比武的人要统一造册安排,公子吩咐让她先在车边等着封府的人,所有人都到齐后再一起进王城。
这可是她第一次进王城。
没让她等太久,雨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人群中,身边还有好些个封家的家仆,从一辆封家的马车上不停的卸东西下来。
雨芙眼尖,看见了公子马车边站着的亦鸢,便蹦跳着向亦鸢挥手示意她过来。
走到跟前,亦鸢疑惑道:“怎么是你,雪荷不来吗?”
像这样的大型盛典,大臣和贵族是可以带一两个自家的随从差遣的。公子以往总是带稳重的雪荷,雨芙通常都是留在府里。
雨芙嘴一撅:“姐姐要管府内的事情,所以这次就叫我过来侍奉公子,我也是很大方得体拿得出手的。还有,鸢哥你方才扔我的事还没和你算账呢。”
亦鸢哭笑不得,只能不再说话,先避其小小锋芒。
帮着把东西都卸下来后,一个内侍官就带着她们一群人从偏门进入了王城内部。
给他们引路的内侍官训练有素,没有多余的话只带着人七拐八拐地往里走。
终于穿过一个门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眼前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通道。可容五驾马车并驾齐驱,两旁是石砖堆砌起来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开一个门洞,不停地有侍从婢女自这些门洞中穿梭往来。通道的一些地方还有不少人或整齐或散乱地站成一堆,只看衣服就能分辨出有来自各府的侍从,有从各地方调来参加盛典的县官,还有身着劲装来参加擂台比武的选手。
亦鸢看着那堆穿着武装的一群人,想来自己应该是去那里等候了。
通道里人虽多,却并不吵闹。这时有数个衣着宫装的侍女各执香炉走进了通道,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手持香炉的侍女分散开站在通道两处,内侍官内示意所有的人安静退到一边。
过了一小会,才从一扇门洞中行出一个浩大的阵仗。从宫女们开路,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贵族的香车。香车华盖之下,是一个端坐其上的典雅贵妇。
两侧和后方的布帘挡住了贵妇的大半身形,前方轻轻飘起的薄纱隐约透漏出贵妇的面部轮廓。
随着周围人的恭敬行礼,亦鸢知道了这位贵妇是现任的后宫之主“槿夫人”。在昭国后宫中,君王正妻称王后,其余姬妾均称夫人。
这位槿夫人当年和公孙家的长女一同入宫,一同被昭王封为夫人的,她俩关系十分亲密。后来公孙菁怀孕被封为王后,槿夫人依然是王后身边最近的人,甚至衣不解带地照顾孕中的好友。只可惜王后体弱,产下太子就撒手人寰,身为亲友的槿夫人毅然接过抚育太子的重任。
自王后离世,昭王一度很中意槿夫人,要将她封为继后。但都被她以“无才无德,不敢忝居高位”的理由婉拒。这当然只是场面话,若是谁敢说槿夫人“无德”,那放眼整个后宫真就没有有德之人了。人们私底下都传着槿夫人是因为一直缅怀早逝的王后,心中伤痛,所以不愿接受后位。
但后宫也不能无主,于是昭王从她的名字中挑出了“槿”字赐给她做封号,此举便确立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虽名分上不是王后,但抚育太子和管理后宫诸事都是她在做,也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了。
华盖辚辚驶过,众人均依次行礼。
鬼使神差般亦鸢居然走神了,车快到跟前时都没意识到要跪下去。旁边的雨芙悄悄一瞥,才发现亦鸢居然还站着,于是伸手猛拽了一把,这才惊觉一般地跪下了。
轿撵经过的时候,穿着漂亮的侍女居高临下了瞥了一眼跪下的亦鸢,秀眉一颦,便不再理会。
直至轿撵完全过去了所有人才起身。
雨芙拉了拉亦鸢的胳膊道:“你刚才吓死我了,一偏头才发现你还没跪下。幸亏槿夫人宽厚大度,不然就刚才的冲撞,肯定会被当场拿下打板子的。”
确实,自己现在是个“男人”,还是个因为比武才被允许进入王城的普通侍卫。这样的一个身份低微的男子盯着君王的姬妾猛看,这是冒犯。
至于刚才她为什么会晃神,是因为透过薄纱,她好像看到了轿撵内的槿夫人在看她。槿夫人的视线凝在了她的脸上。她不解,就与槿夫人对视了起来。直到被雨芙拽了才回神。
亦鸢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左半边脸上冰冷的黑色面具,苦笑一声。整个场子就她一个人带着面具,这样与众不同也无怪槿夫人会好奇。
亦鸢安抚地拍了拍雨芙的手。王宫不比封府,要更谨慎些,不能再冲撞贵族给公子添麻烦。
车马过后,通道又恢复了井然的秩序。
亦鸢与雨芙分开,来到擂台比武的集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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