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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村
沈鹤愣了愣,眼神有些意外:“你最近貌似聪明了不少。”
沈安咧嘴一笑,没有说话。沈鹤见状没再追问,于他而言,沈安情况转好是好事,若是真有恢复那天,那他也不用养着个大男人了。
他收回目光,朝远处莲池看去。而在他一侧的沈安,缓缓收拢笑容,静静望着沈鹤一侧,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他向沈鹤隐瞒了事,这几日,他脑中频频出现陌生记忆,巍峨壮丽的宫殿,步履匆匆的宫人,画面一转却又变为幽暗冰冷的偏殿和被老鼠啃噬的尸体,这些记忆却如碎片般四散,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回忆。
不过,他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幼稚,若说之前只有三岁心智,如今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
“如今线索尚不清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沈鹤忽然开口,肯定道,“张夫人之死与刘梦华之死之间,定然存在某种关联。”
荷花清香乘着暖风吹进亭榭,沈鹤腰间长发被吹起,他语气淡淡:“那两具尸体疑点众多,今夜我再去查探一番。”
沈安闻言,回神道:“我也去。”
沈鹤轻轻摇头,神色柔和地望进沈安的眼睛,似是商量也是不容拒绝:“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听话,就在房里待着等我。”
他语气轻缓,显然是还拿眼前男人当成孩子。沈安也就这样静静地回看着沈鹤,漆黑眼底情绪不明,良久,他低声应了句:“好。”
万里当空,云卷云舒,狂风骤雨伴随着黑夜隐秘地降临,风驱急雨,云压轻雷,一池草色万蛙鸣。
沈鹤撑了把纸伞,孤身前往灵堂,屋内灯烛摇晃,沈安守在窗边,眼底倒映着慢慢消融于凉薄夜色中的瘦削背影。
白日灵堂有许多家丁把守,此刻更深露重,大雨倾盆,家丁逐一离开,直至空无一人。
偌大的灵堂寒声寂寂,一口红木漆棺置于中央,细长供香上猩红微光明灭可现,风雨催折,不多时,香火歪扭地倒下,只留下几根孤零零的香柄。
沈鹤放下纸伞,点燃一支供香,在棺前拜了拜。他将香插进香炉,起身走至棺材旁。
棺材尚未钉板,他推开棺盖,下一刻,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四散开来,沈鹤看向棺内,尸体皮肤苍白如纸,额前花钿艳丽如火,对比之下,极具冲击力。他视线往下,目光落至胸前交叠的双手上。
手指平放,没有蜷曲,与刘梦华一样,非溺水而亡。沈鹤轻轻蹙眉,伸手擦去尸体上鲜艳的花钿,片刻后,一道狰狞的伤口于额头缓缓浮现,伤口很重,且是形状是多次撞击才能形成。
那便只余下一种可能,死者生前被人控制往硬物上撞击,死于他杀。在整座府宅内,能杀人于无形还能抛尸的,权力一定很大。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张正德。
轰隆隆的雷声翻滚入云霄,血红色闪电照亮夜空,瓢泼大雨一泻千里,湮没了熹微曙光,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一下一下,敲击在地板之上,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沈鹤闻声回头,却见一张狞笑着的脸。
张正德浑身湿透,黑白的头发如杂乱披散在肩头,垂在身侧的手持着把刀,面带笑意的朝沈鹤一步步走来。
“沈公子,本官奉劝你一句,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轰隆——雷声炸响,黑沉的夜万籁俱寂,暴雨下了整夜,蝉鸣嘶哑,晨光透过窗棂,窗前的男人手指微动,眼神愈发阴沉。
沈鹤一整夜都没回来,浓浓的不详在沈安心头徘徊。
忽然,屋顶传来一阵细微悉簌声,下一瞬,一个脸上戴着黑布的蒙面人出现在沈安眼前,他直接跪在沈安身前,姿态恭敬,他抱拳行礼:“殿下。”
这几日,沈安夜夜做梦,梦里便有不少这样的黑衣人叫他殿下,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何情况,但大概也了解,这些人都听命于他。
沈安忽然想起了前夜替他把脉之人,那人一定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沈安没表露出自己失忆一事,而是照着记忆中的自己,冷淡地问:“我身边可有一位手拿折扇的男人?”
黑衣人答:“殿下,您身边只有竹先生一人符合此特征。”
沈安索性下了个命令:“你传话给他,让他来此处寻我,叫说有事需要他相助。”
黑衣人:“是。”
沈安拿起桌案上的沈鹤喝过的茶盏,轻轻把玩,指腹擦过盏壁,留下一层温热,他状似无意提道:“萧酌此名,不好听……”
黑衣人俯身回:“殿下身份尊贵,哪里都是好的。”
沈安闻言,挑了挑眉,沉默的看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半晌,良久,他淡道:“无事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得令,迅速消失在沈安眼前。
沈安低头望向手中杯,扯了扯嘴角,那夜之人说他叫萧酌,他心内存疑,今日得此验证,看来,那人没有骗他。萧是皇姓,也就是说,他原来的身份可能是皇家中人。
这时,一阵猛烈的拍门声自外响起,沈安走到门前打开,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站在门口,轻蔑道:“你,跟我走。”
沈安两手扶在门上,身体未动,目光朝人群后看去,刘大壮一家人皆被绳索捆着,但独独不见沈鹤,他语气冷厉,质问:“沈鹤在哪。”
壮家丁像是听到天大笑话似的,大声嘲笑道:“还沈鹤,我告诉你,你们这群人变成这样就是拜那个装模做样的贼人所赐,对夫人行不轨之事后又杀人灭口。”他呸了一口,继续骂道,“真他娘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个畜生,连夫人的尸体都不放过。”
沈安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之色,他走上前,语调阴沉:“住口。”
壮家丁不屑的笑道:“哎呦喂,你算什么狗东西,还敢命令老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扔去喂狗。”
气氛一时凝结,双方僵持不下,沈安捏紧拳心,抬拳便要猛地砸向对方,就在这时,一道呛人的浓烟霎时间溢满整个人群,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道残影飞速跳过,待浓烟消散后,壮家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大叫了出来:“他他他、他人呢!?”
院外,暗卫带着沈安平稳落地后迅速退下,沈安表情阴沉地望向宋云竹,后者笑意吟吟地把玩着折扇,慵懒道:“终于想到我了?”
沈安盯着他,只吐出两字:“解药。”
宋云竹递出一个墨绿色瓷瓶,摇头畏叹:“还以为你失忆后会变乖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沈安接过瓷瓶,直接将药倒进口中,喉结滚动,他毫无迟延地将药吞了下去:“多久起效。”
宋云竹抿唇一笑:“半日之后。”
沈安语气冷硬:“我要调用那些黑衣人。”
宋云竹眼波流转,淡笑道:“那可不行,你尚未恢复记忆不知我们此番出行目的,待你记起一切之后再用也不迟,毁了你的计划我自是不在乎,但若是影响到你承诺我的事,那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县衙大牢,沈鹤浑身是血的盘坐在乱草之上,他被审问一夜,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隔壁讯问室时不时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沈鹤阖上双眼,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无关。直到他的牢房锁链被打开,张正德遣散看守,独自一人负手走进来,他站定在沈鹤身前,冷笑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你在罪状上签字画押,本官便留你一具全尸。”
狭窄窗户投射进的光落在沈鹤单薄的脊背上,发丝上镀了层微弱的金光,他唇角弯了弯,虚弱一笑:“大人真是有趣,我从未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张正德目光怨毒地望着沈鹤,后者却是低垂着头,像是随时要昏倒过去,他语气阴冷如毒蛇:“要怪就只能怪你们正好送上门来。”
沈鹤双手搭在腿上,嘴角流着血,气息虚弱道:“夫人和刘梦华都是大人杀的吧。”
他擦了下唇边血迹,淡道:“两人都是死后抛尸,夫人尸身没有肿胀,保全完好,而你手上又恰好有冻伤,所以你应该是将夫人杀死后装进了冰窖,尸体从冰窖取出后又抛进池中,尸体冰冻快速融化,比正常速度腐烂都快,你用脂粉遮盖,掩盖异端。刘梦华脖颈上有勒痕,被你用项章盖住,他应当是被你用绳索勒窒息死亡。只是,我尚不理解,你为何一开始要营造出二人皆失足落水的假象。”
一通分析结束,张正德阴沉得笑了起来,他抬起手,啪啪鼓掌,面容却狰狞可怕:“说得完全正确,但那又如何,我是县令,这平阳县我就是皇帝,谁能奈我何?”
“至于你说的假象……”张正德冷哼一声,面色难看道,“那女人仗着自己家有点钱日日对我甩脸色,甚至还要管我纳妾,他活该死!若不是因为她家追究,我便是直接杀了又何妨?至于你的堂姐,那谁让她那么倒霉,正好就看见我杀人了呢。”
“原本不好交代那女人的死,不过看见你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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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月湖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