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参加我的婚礼

　　早会陆青乔睡过去了，会议内容由田甜向她口头传输，她越听心越沉。

　　“你是说，我从明天开始七点半上班，先到办公室打卡，八点半下班，再去办公室打卡。”

　　田甜点头。

　　陆青乔在心里计算，她如果七点半到的话，六点就得起床，下班八点半，九点多才到家，睡觉七个小时，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小时。

　　她心里窝火，“这样的话，我每天去除上下班通勤，要工作十三个小时。”

　　田甜语气艰涩：“特殊时期，暂时是这样。”

　　陆青乔表情一滞，突然说“我要辞职的话，是和哪位领导提？”

　　“啊…辞职啊？”田甜挠着后颈，目光游离，“我个人觉得，直接和裴总提，结果会快一点儿。”

　　她当然没提，因为找不到他人。

　　早会之后，大家吃完饭，全部出动去远郊仓库。货架陆续入库，工厂的货源今晚到一批，明天上午还会到一批。

　　好在招到两个有经验的理货员，裴叙把销售主管派到那驻守，争取三天之内让所有人熟练他定下的运营模式。

　　“仓库这边统计好入库数量，三个店的提货都转移到这，线上退货单拎出来统计，就和……”他忽然顿住，又马上公事公办：“和商业街的陆店长交接。”

　　销售主管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连连点头，随手掏出手机，小心地问：“那陆店长的联系方式是？”

　　裴叙站在仓库门口，目光转移到里面忙碌的人群，“找林主管要。”

　　销售主管有些迷茫，“林主管是哪个？”

　　裴叙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悠悠说：“个子矮，肚子大，头秃，长很丑那位。”

　　销售主管新心领神会：“好的裴总，我知道是谁了。”

　　**

　　八点半下班，这意味着，陆青乔比以前到家时间晚一个半小时。九点半到家，卸妆洗簌收拾完就十点多了，个人生活都没有了，比高三还苦。

　　她又累又困，腿还酸痛，就算老顾客来了，笑容也挤得勉强。

　　任小圆也对新调整的上班时间很不满，她送完一波顾客，直奔收银台，一脸囧相的盯着陆青乔看。

　　“别烦我，有仇找裴总报去。”

　　陆青乔对裴叙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几天前还有些歉疚，焦虑怎么补偿她当年的亏欠。随着他拟定的工作条款实施，歉疚瞬间消失，不止消失，她还生出一股怨气。

　　以前没觉得他这么黑心肠，怎么才十年，就摇身变成资本的伥鬼了。

　　她怨气冲天，任小圆不敢惹，咽下一堆吐槽的话，直接说重点。

　　“现在改成八点营业，我这可以，但静姐那不行，她送完小孩还要回家做饭，时间根本来不及。”

　　比如今天下午，匡静就提前走了，因为幼儿园老师给她打电话，说她家小孩肚子不舒服，一直哭着找妈妈。

　　这周她是晚班，现在店里就剩陆青乔和任小圆，要是一起来两波顾客就有些手忙脚乱。

　　小孩子不舒服才不管大人忙闲，陆青乔能理解。

　　“她要是早退或者迟到，我就帮她顶上。”

　　任小圆一脸担忧：“姐，你会不会累死啊？”

　　“人哪儿那么容易死。”

　　陆青乔没说打算辞职的事，这个店的员工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知道她要不干怕是要散架，加班期都很焦虑，她也不好在这个时间横生枝节。

　　而且，辞职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提了也不可能马上就走，还得干一个月两个月的，至少等招到合适的人才能离开，但冬底了，这种概率很渺茫。

　　电脑屏幕泛着刺眼的白光，她无法专注，镜框下的眼睛一阵阵失焦。

　　匡静不在，意味着她也要九点下班，眼看八点半，她想到田甜说的明天开始去办公室打卡。

　　不禁疑惑。
　　为什么只有她去打卡啊？

　　都是店长，二店和三店离这远，那两位店长不可能上下班都要赶过来打卡，自然也不会因为要打卡这件事提前上班。

　　难道，这个去打卡的程序，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陆青乔心乱，脑子也乱，下班后心事重重地回家，刚上到二楼半就看到探出头的苏言。

　　“没去超市？”
　　陆青乔没反应过来，“去超市干嘛？”

　　“我给你发了购物清单。”

　　手机在包里，一整天都没时间看，陆青乔手忙脚乱地按亮，发现苏言上午就发了消息，还打了两个电话。

　　她都没看到。

　　苏言见她懊恼，赶紧说：“没事儿，不急用。”

　　陆青乔想都没想就往楼下走，“我十五分钟回来。”

　　“都说不急了。”苏言在扶手那冲楼梯喊她。

　　回答她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

　　三天足以改变一个人。

　　陆青乔维持五年的工作节奏被打乱，早上去办公室打卡，下午还要替班，收件，入库，盘点，拟定第二天的工作排班。

　　不止她忙，所有人都忙。

　　连续去办公室打卡三天，一次都没遇见裴叙。

　　从那天早会之后，他像凭空消失在塔城，要不是命令依旧从田甜的嘴里向她传达，陆青乔还以为他人间蒸发了。

　　大促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这两年的线上促销时间拉得很长，从十月末开始，差不多二十天，进行到最后几天时，已经后继乏力。

　　实体店虽然也搞同样的活动，但和线上的忙碌不一样。

　　陆青乔只觉得这周客流多了些，但也没多到离谱，大多还是老顾客回购，她努力稳定心态，有条不紊地处理繁杂的琐事。

　　购物节过去的第二天，陆青乔依旧忙碌，退货要记录，换货由门店代发，她头大的在库房对货，田甜哼着歌上楼，人还没到声音先到：“陆店长，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照惯例得一起聚个餐。”

　　陆青乔不想聚餐，她累麻了，只想去洗浴中心做个全套护理，再回家睡个好觉。

　　“我不去了，你们玩开心点儿。”

　　田甜瞪眼，更多的是不解。

　　“这是公司的传统，每次加大班之后都要聚餐，而且这是在塔城的第一次，你不想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放松？

　　陆青乔自那次燃气泄漏差点死掉后，就极度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回家睡一觉才是放松，半生不熟的同事聚餐则是被迫社交，只会让她累上加累。

　　“我真不去了，家里事儿多。”

　　田甜紧追不舍，“别拒绝啊，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陆青乔扶着酸痛的腰，眼神疲惫，“我有个刚满十三个月的女儿…”见田甜惊讶，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上个月刚断奶，黏我黏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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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大区总经理，裴叙这几天更忙。一直在仓库和机场货运两头跑，睡觉也不管在哪儿，有时在车里，有时去咖啡厅眯一会。

　　待线上大促结束后，堆积的疲惫瞬间涌来。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远郊仓库已经进入正轨。他又盯了一天，才开车回市区。

　　一晃一周过去，一起过来的三个男员工在林跃的帮助下租了一个三室一厅，田甜则和任小圆同住。

　　他突然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对酒店也产生生理性厌恶。

　　大概是年龄大了的缘故，睡眠时间也逐渐上涨，他算是短睡眠体质，高中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高三以前，他以为大家都一样。

　　直到遇到陆青乔。

　　高一高二虽然同班，他也只是知道她名字，她坐在后排，和他中间隔了五张桌子，他上课高度集中，很少回头向后看。

　　大多时候，她的名字都是老师喊出来的，带着愤怒的情绪。

　　“陆青乔，想睡觉回家睡去，别在这碍眼！”

　　“陆青乔，去门口站着清醒清醒。”

　　或是：“后排的同学睡觉别打呼，已经影响认真听课的同学了。”

　　他转头，百分之百会看到常睡将军陆青乔趴在桌上，额前压着翻开的课本，脸埋在臂弯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后来，两人熟了，陆青乔知道他爸妈每天都很晚回来，更是无所畏惧地敲他门，每天都有新理由，每天都有不会的学科。

　　裴叙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上课时间睡觉。

　　她的不会，是真不会。

　　最开始她还装一装，故作认真地附和，有时还会接上两句，得到他肯定后，又沾沾自喜。

　　期中考试之后，陆青乔班里成绩下滑五名，校内排名跌到九百多，被黄桂花拿着鞋拔子追着打。

　　从那以后，她彻底放弃伪装，把真实的自己瘫在他面前。

　　他偶尔会给她讲题，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但是无神，嘴巴也配合地微微张开，待他讲完一个知识点，又列出同类问题时，她眼神像忽然蒙了一层纱，半晌才发出一声迷茫的：啊？

　　裴叙抿唇，深呼吸。

　　自从和她一起写作业后，情绪总会失去控制，他握紧拳头，严厉地说：“啊什么啊？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陆青乔：“……”

　　咕哝半天，也没说出三个有用的字，她顾左右而言他：“你闻，谁家炸黄花鱼了，这么香呢。”

　　不然就：“裴叙，快十点了，要是全弄完再睡觉的话，我只能睡五个小时，五个小时不行，我睡不够。”

　　“但如果现在睡的话，我能睡七个小时，睡好脑子才清醒，早上起来我就把这些题一鼓作气全做好。”

　　裴叙倚在桌角，抱着肩膀，嘴角噙笑：“你算数这不挺快的。”

　　“别骂我。”

　　“不骂你，你说说刚才那道题怎么解。”

　　她不搭腔，依然坚持一贯作风：“裴叙，要不把你的借我抄一下吧。”

　　陆青乔在他面前已经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她大脑对知识排异，这是她的命，连最不信命的她妈黄桂花都把鞋拔子一扔，骂她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就算去北京念书，让全国第一的老师来教都白费功夫。

　　“你就别管我啦，我可笨了，把你写好的借我抄一下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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