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满庭芳华

　　第十章 进府

　　四月初八，宜嫁娶，上上大吉。

　　聿苧望着镜中的自己，发丝如墨却略浅，全部披散着，窗边吹来阵阵清风，俏皮的勾起，一张清秀面容，白里透红，眉眼精致，巧笑盼兮。

　　李氏拿着一把桃木做的小梳一下一下的梳着聿苧的头发，等头发梳顺了之后，又在手心抹了些梳头用的桂花油，一点一点揉开，在一点一点抹上，再把头发梳起来。

　　薄唇上擦着口脂，淡淡的，似云似霞，聿苧弯起微微弧度，就已如梦似幻，宛若神仙妃子。

　　一旁的文心捧来宝亲王府送来的衣裳，最上面是一件银红色的霞帔，妩媚娇艳。

　　李氏小心的抚摸着上面的刺绣，眼中满是赞叹。

　　“不愧是亲王府的手笔，这针法纹样，估计只有当年江南最好的老师傅才绣的出来。”

　　文心在一旁补充说道：“何止啊，上面居然缀了金线，点了珠子，米粒大小，却颗颗圆润，光彩夺目啊。”

　　聿苧没有因为衣裳的华丽赞叹，却看着衣服上的石榴花笑了。

　　文心见聿苧笑了，忙要伺候聿苧穿上，聿苧却把文心按住了。

　　“今日不穿它，你去柜中将那件银褐色的衬衣，搭那件绣着梨花的浅色坎肩拿来。”

　　李氏和文心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对视后转头满眼惊诧的望着聿苧，好半天说不出话。

　　聿苧见两人都不动，索性就自己翻捡起来。

　　“哎哟，我的祖宗，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披红不挂绿，总该讨个好兆头吧，梨同离，大大的不吉，快快放下吧。”

　　聿苧摇了摇头，“今日就穿这件，左右都不是正红色，哪一件都差不多的。”

　　李氏一听这话，僵了僵身子，扶着桌案坐了下来。

　　“是我给不了你好出身，如此只能去给人做妾。”

　　聿苧弯下身子，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照样也得去给人做妾，”聿苧握住李氏的手说道：“往后的前程，女儿自己会挣，额娘就等着享我的福就好了。”

　　李氏扯着帕子拭泪，点点头没有在多说别的。

　　正院里额尔吉图和卓特氏端坐上首，茂林茂宁抄着手立在一旁，聿苧轻轻瞥了一眼，没有瞧见云蕙。

　　额尔吉图今日可谓是春光满面，平日里看不上自己的上司同僚大多都前来祝贺，没来的也都送了重礼，卓特氏脸上带着笑，却不达眼底，只勉强撑着呢。

　　“女儿拜别阿玛，额娘。”

　　额尔吉图亲自上手把聿苧给扶了起来，抬了抬袖子，假装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好好，往后嫁做人妇，一切以王爷为先，不可再使小性子，有什么事，多传话回来。”

　　聿苧心中冷笑，告诉你，难道能为我撑腰不成。

　　聿苧再次盈盈一拜，“女儿谨记。”

　　聿苧缓步出了府门，小丫鬟扶着聿苧的手就要上轿，绣鞋顿住。

　　聿苧回头望着快要哭倒的李氏，脸上绽放出一个笑颜，李氏见了，哪怕还是不舍，也还是强笑着催促聿苧。

　　聿苧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上了花轿。

　　聿苧被指给宝亲王做格格，说是风光无限，实际连个普通的妾都算不上。

　　上月，辉发那拉氏以侧福晋之位进了宝亲王府，是正经有皇家玉牒的侧室，与聿苧之流没名没分的相去甚远。

　　慧章当日走的是正门，聿苧和这次一同被指给宝亲王的其他三位同为格格，走的是偏门。

　　进门之后也不必去拜见福晋，只在福晋的门口叩了头，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领到各自分到的院中。

　　“莳花轩。”

　　聿苧从迈进门的那一刻就感觉十分的喜欢，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大树，如今已经开始抽芽了，想也知道等到夏天郁郁葱葱的样子该是怎样一片生机的模样，聿苧还想在树下搭一个秋千架，这样就能有一个独属于的自己的秋千了。

　　院子不算大，一瓦一木却也有几分精致可爱，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畅快的唱着听不懂的旋律，仿佛在欢迎聿苧这个初来乍到的邻居。

　　莳花轩的丫鬟扶着聿苧坐下，一双眼睛弯弯的，透彻清亮，不住的看着聿苧。

　　聿苧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呢，一团孩子气。

　　聿苧下意识压低声音，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对方甜甜一笑说道：“回格格的话，奴才叫阿秀，今年十二岁。阿秀这个名字也不是本名，是奴才来到这里管事嬷嬷给起的，也说先叫着，到时候主子会给定名字的。”

　　聿苧看着阿秀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高兴，聿苧没有带任何人，自然是有些不方便的。

　　文心要留在李氏身边不能动，其他人聿苧也不放心，但现在看着这个小姑娘，聿苧天然生出一种好感。

　　“那就叫蜜柚吧，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蜜柚不加掩饰的笑着，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嫩。

　　“蜜柚谢格格赐名。”

　　“快起来吧。”

　　这时，门口看门的小丫鬟进来回话。

　　“格格，奴才打听到王爷今晚定了宋格格侍寝，如今宋格格院里正忙活着呢，您看......”

　　聿苧半点不觉得奇怪，从选秀的时候，聿苧就觉出了熹贵妃娘娘好像并不待见自己，并且宋格格估计是贵妃娘娘的人了，为了自己额娘的脸面，王爷今晚定然不会先挑自己的，所以聿苧也并没有打扮起来。

　　“服侍我歇了吧。”

　　蜜柚看聿苧倒是看得开，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主子看来是个好性儿的。

　　天渐渐黑了，今晚没有月亮，也许都藏在了一朵朵乌云之后，显得格外的凄凉。

　　弘历推开了莳花轩的门，一路摸到了聿苧的床边。

　　“真是睡得好啊。”弘历看着睡姿惊人的聿苧，低头浅笑。

　　然后，弘历又瞧见搭在衣架上那件银褐色的氅衣，愣了一下，然后玩味的笑了。

　　弘历为聿苧轻轻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目中带笑。

　　“看来，也不是没有念过书啊。”

　　聿苧睡梦中喃喃的说着梦话，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第二日，聿苧没有用人叫就已经醒了，睡醒之后，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一鼓作气的爬下了床。

　　蜜柚端了水进来，看着聿苧放松的起身样子，轻轻的笑了。

　　“格格刚进门，今日头次拜见福晋，宋格格昨日刚侍了寑，是这批新人中的头份儿，格格的相貌又格外出挑，您二人左右是逃不过议论的，若是过分低调反而不好，要不要穿的鲜亮点。”

　　聿苧从镜子里看了蜜柚一眼，这倒是个通透的。

　　聿苧指了一件浅粉色绣着梅花纹样的衬衣，罩了件鹅黄色的坎肩。

　　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簪了一朵梅花纹样的朱钗，又戴了一件新月样式坠流苏的簪子，秀丽雅致。

　　“格格可真好看。”

　　聿苧笑着看着蜜柚说道：“给你起的这个名字真是对了，名字甜，嘴巴也甜。”

　　蜜柚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奴婢最是嘴笨，平素不会讨巧，总算平白来了回运气，能到主子身边伺候。”

　　聿苧看着蜜柚满眼的信赖，安抚的说道：“我初入王府，什么都不懂，府中唯一能信的就只有你了。”

　　蜜柚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只要格格用着奴才，奴才必定是连命都能豁出去的！”

　　聿苧满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蜜柚，连忙上前扶起，“跟我不必这样，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蜜柚连连点着小脑袋，语气中都带着雀跃，“谢格格。”

　　聿苧看着镜中，没有一丝不妥之后，出了门。

　　正院熙春堂内，明懿身为宝亲王嫡福晋端坐上首。

　　下手左侧第一位坐的是侧福晋高氏，闺名岚曦。岚曦身边坐着一个肚子高高，看着笑得有些拘谨的苏氏，闺名月棠。

　　本来坐在高岚曦身侧的是大阿哥永璜的生母兰茵，今日没来，也没有人过问。

　　右侧第一位是前不久刚被册封为侧福晋的那拉慧章，神色冷淡的坐在那里，并不与身旁的金佳氏搭话。

　　金佳氏，闺名沅珍，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扫视着众人。

　　聿苧，并一同进府的四位新人一并立在中间，向福晋行礼。

　　“奴才温察氏，拜见福晋。”

　　“奴才林佳氏，拜见福晋。”

　　“奴才宋氏，拜见福晋。”

　　“奴才珂里叶特氏，拜见福晋。”

　　明懿今日着一身暖黄色衬衣，搭同色坎肩，上面的玉兰花亭亭玉立，端的一派温柔静雅。

　　明懿和煦的笑着说道：“既进了府，那就是自家姐妹，往后同在一处，和和睦睦才好，有了难处便来寻我，也不枉我们今日的缘分。”

　　聿苧四位连忙低着头，躬身应是。

　　而后，昨日侍寝的宋氏站出来，向明懿敬茶。

　　明懿也没有刁难，“盼妹妹日后尽心服侍王爷，早日为王爷绵延子嗣。”然后又吩咐绘春赐下东西。

　　宋氏肉眼可见的喜悦，连忙应道：“谢福晋。”然后起身坐在了月棠的身边。

　　金沅珍只随意看了宋氏一眼，就转过头，一双明眸上下打量，待看清聿苧的脸后下意识不快，然后又掩饰了过去。

　　“新来的妹妹生得倒是好，瞧着便是个伶俐人，怪不得惹的爷亲自去求了贵妃娘娘呢。”

　　此话一出，聿苧立时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

　　聿苧眼神沉静，左手掐住右手的虎口，强忍着面不改色，脸上渐渐开始发热。

　　谁知这时，宋格格突然上前来顶包。

　　“不及众位姐姐仙姿佚貌，瞧了便叫我心中欢喜，一见如故了。”

　　屋内空气霎时间静止，每个人眼神来来去去，一时竟然都没有人说话。

　　高岚曦听了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金沅珍倒是没笑，但也是满眼看傻子的表情，神情中不屑极了。

　　福晋没有做声，端着茶喝的惬意，不顾下手众人的眉眼官司。

　　最后还是高氏笑的咳嗽了，才停下了，一边拿着帕子捂着嘴，眼神灵动，就是不看宋氏。

　　“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瞧着长得敦敦实实，倒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宋氏脸上的笑容僵住，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满屋子芳颜尽开，就连一直冰冷冷的慧章也掩饰般的端起杯子，直笑得宋氏满脸通红，头都要垂进地上。

　　明懿见几人笑得差不多了，方才开口道：“好了好了，都不要打趣了，自家姐妹说说笑笑也就完了，不要失了分寸。”

　　说完，以高岚曦为首的几人正了正神色，收敛了几分。

　　此时，惜时进门，在门口行过一礼。

　　“禀福晋，王爷回来了。”

　　明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吩咐下人，上茶的上茶，备水的备水，忙的不亦乐乎。

　　高岚曦让丫鬟朱瑾查看自己的妆容，得到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松了一口气。

　　慧章悄悄抻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急迫，待终于看到来人，一直有些冷艳如霜的面庞也如芙蓉初绽，明艳动人。

　　“王爷万福。”

　　弘历目不斜视的走进厅堂，无视了一众美人勾人心神的媚眼，率先将明懿扶了起来。

　　弘历坐下后，才叫起。

　　“谢王爷。”

　　弘历最先看到靠门边站在人群最后面，装的像个小鹌鹑似的聿苧，心里一阵好笑。

　　明懿体贴的递上一杯茶，温柔的说道：“王爷连日操劳，眼见着有几分消瘦了。这是内务府新供上来的龙井，臣妾佐以梅花，松子，佛手三清，可清心提神。今日小厨房炖了老鸭汤，最是清润滋补，王爷用一碗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暗自咬牙。

　　弘历神色柔和，对明懿说道：“难为你事事周全，为我着想，着实是辛苦了。”

　　明懿眼中的柔情仿佛要凝成水般，轻声说道：“臣妾伺候王爷，从来不觉得辛苦。”

　　弘历沉思片刻，终是不忍叫明懿失望，于是说道：“那今夜......”

　　“爷！”

　　慧章急切的开口，弘历和众人的目光皆是奇怪的看了过去。

　　慧章强挤出一个笑容，冲着弘历柔声说道：“爷，上次与您探讨的那宗佛门教义，慧章已有了头绪，仿若年幼时曾在您的书房中见过。如今，好容易才把您给盼了回来，不如先去我那里瞧瞧。”说着，眼神隐晦的瞥向明懿，然后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弘历一听也有了兴致，“上次在皇阿玛那里看过之后就觉得眼熟，果然还是你的记性好，那一会儿等忙完了手头上的差事，就去你那里看看。”

　　慧章一直轻微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眼神中透着喜悦和得意。

　　“那慧章就静候王爷了。”

　　弘历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明懿见弘历走了也没了精神，吩咐众人散了，自己被绘春扶着走回内室。

　　屋内静了下来，剩下的一时谁都没有先走，谁也都没有开口，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金沅珍扶了扶鬓边的芙蓉花簪，起身看着慧章笑着说道：“还是姐姐有法子，不过，倒是可惜了那碗老鸭汤了。”

　　慧章紧接着站了起来，凤眼微眯眉毛轻挑，眼神毫不避讳的看着金沅珍，浅淡的讽笑道：“跟妹妹相比，还是自愧不如的。听说每次王爷去你那，你是吹拉弹唱样样不落，可就这般，妹妹的身子还是如此的丰腴，你身上这件又是新做的吧，每次见你都是新褂子，知道的说妹妹眼界高，从不穿旧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呢。”

　　说完，没等金沅珍反应，就直接离开了。

　　“你！”金沅珍一口银牙咬碎，愤恨的看着走远的慧章，立时想冲上前抓住对方的头发。

　　这时，高岚曦走到金沅珍身边，目不斜视，“丢人现眼。”然后，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沅珍不敢回嘴，低着头勉强遮掩住眼中的狠意。

　　苏棠月起身，张了张嘴，被金沅珍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讪讪的闭了嘴，也扶着人离开了。

　　金沅珍站在原地强忍住愤怒，等稍稍平复心情之后，没有看还等在原地的其他人，甩了一下帕子离开了。

　　“噗嗤！”

　　宋氏看她走远了，才敢放声的笑出声来，正打算和身边的人交流交流，结果看到是聿苧，脸色一下就垮了，当即所有笑容都收了回去，仿佛看到什么晦气的东西，然后快步离开了，身边的小丫鬟差点都没有追上。

　　聿苧站在原地无辜的耸了耸肩，也和蜜柚快步回去了。

　　晚上，聿苧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的呼出。

　　进王府的第一个好处，就是这待遇直线提升了。

　　蜜柚立在一旁，怅然若失道：“今天要不是慧福晋，说不定您就能承宠了。”

　　“咳咳咳——”

　　聿苧一碗银耳汤咳出去半碗，好半天没有刹住车。

　　蜜柚脸上带着不省心的表情，帮着聿苧拍着后背。

　　“格格，您慢点。”

　　“咳咳。”

　　聿苧带着惊恐的目光看向蜜柚，蜜柚却丝毫不怵。

　　“奴才说的没错，您早晚都是要承宠的，宋格格是第一个，咱们已经落了一步，现在就应该奋起直追！”

　　聿苧看着自己满是豪情壮志的丫鬟，头疼的捂住自己的双眼，有个太催人奋进的工作伙伴好像也不是件好事。

　　聿苧默默端起剩下的那半碗银耳汤，打算好好平复自己幼小的心脏。

　　门口看门的小丫鬟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格格，方才王爷来人传话，今晚格格侍寝！”

　　“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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