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0
○梦醒
像是闭着眼睛坐过山车,失重感一瞬间钻进了身体,好像有只猛兽在身体里横行霸道。它肆意妄为袭击着五脏六腑,剧烈的不适感与疼痛包裹了全身,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钟……
文俊辉猛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挂在一旁的吊瓶,窗外黄澄澄的光昭示着已经到了傍晚。如果不是文俊辉一转头看见一脸惊喜的全圆佑,这熟悉的布局会让他以为还在疗养院里,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之前的几秒仿佛被剥夺了可以呼吸的权利,但此刻的文俊辉并不能感受到丝毫重获新生的喜悦。
“你醒了啊,太好了,我叫他们进来。”全圆佑看起来很欣喜,说着就要走,却被文俊辉一句话叫住了“等一下!你过来一下。”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因为剧烈的呼吸微微起伏着,重获自由的身体强烈感受着氧气的存在……净汉哥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全圆佑不知道俊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靠近一点”全圆佑往前又走了几步,被病床挡住了脚步,“再近一点”全圆佑弯了弯腰。
两个人现在几乎是脸对着脸的状态,全圆佑被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盯的有些紧张。
令他没想到的是,文俊辉盯着盯着突然就上手了,狠狠地把他的脸捏了一下,还拍了拍——这动作就像,就像文俊辉那次拉着他在菜市场挑西瓜一样。
挑西瓜……脸上有些疼但全圆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只是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真的是全圆佑啊。”文俊辉自言自语般发出了一声感叹,全圆佑还没来得及想反应,突然之间他就被眼前坐在病床上的人一把抱住,失去平衡的他差点带着文俊辉翻下床去。
第一时间当然是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以防两个人一起摔倒,全圆佑努力用腿挡着床沿维持稳定,一只手抓着护栏另一只还算空闲的手下意识护住了文俊辉以防他磕到。
文俊辉把全圆佑死死锁住不撒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真的是你啊……”后面的话全圆佑没有听清。
这……怎么一回事儿啊……文俊辉一场车祸撞傻了不成——虽然他之前也是古灵精怪老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话……全圆佑停住了胡思乱想,因为他感受到了身上这个人的异样,低低的啜泣声从耳边传来,全圆佑整个人就是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说起文俊辉哭的次数,米老鼠的手指都数的过来,而如今这样声势越来越浩大的场面全圆佑更是闻所未闻,直觉告诉他不只是因为被吓到那么简单。
文俊辉哭得厉害又不肯撒手,全圆佑只能通过用力回抱住他以示安慰,在这个时候安慰的话语似乎并不能缓解当前的状况,他保持着沉默,用手轻拍着俊的后背。
文俊辉像是要把在异世界积攒了一年的眼泪一次性放出来一样,止不住的哭泣。
他其实很少哭的,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因为文俊辉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哭泣是没有用的,哭泣只会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惹人厌烦。他从小就靠自己,自己就是他最大的依靠,哪能用泪水让依靠变得脆弱不堪。
从小文俊辉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在遇见全圆佑之前……应该是在和全圆佑在一起之前,他一直牢牢遵守着自己的法则。唯一能够在法则中反复让文俊辉动摇的人,全圆佑算是一个,他让自己变得脆弱了。
在那个灰色的异世界里文俊辉不愿意哭泣,眼泪会折倒他最大的依靠。他不想哭,也不能哭。
不断发光发热的小太阳把所有负面情绪自我消化,让它们在自己的心里做化学反应,他哪里是不在乎,只是善于忍耐痛苦。
如果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全圆佑,他大概也不会完全失控如此号啕大哭起来,好在,是他没错呢。
不知过了多久,文俊辉终于是哭累了,自己坐在病床上低着头不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全圆佑此刻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文俊辉突然的爆发吓了他一跳,就在他正头脑风暴思考该怎么安抚文俊辉的情绪时之前一直抱着他不放手的人突然把他推开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还吧嗒吧嗒流着眼泪的人在床头柜里一通乱摸,摸出来一包抽纸后就转过身背对着全圆佑不理他了。
有点想笑来着……但全圆佑觉得这个时候笑可能有点不太合适——虽然本人不承认但文俊辉真的从小就有偶像包袱,现在这种擦鼻涕眼泪的时刻他是一定不给人看的。刚刚极度压抑的气氛被文俊辉这样的举动驱散了不少,全圆佑比之前冷静了不少——起码现在可以正常思考,刚刚可给他吓坏了。
文俊辉眼泪的闸门还没有关住,泪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有的就给他自己擦掉了有的吧嗒吧嗒滴落到被子上,白色的被子被沾湿了一大半。全圆佑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扯过几张纸巾给文俊辉擦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擦眼泪的效率比较高,文俊辉的被子没再经受泪水的冲击。
有偶像包袱的俊哭相也文雅得很,除了刚开始情绪失控哭出了声音其他时候他都紧紧闭着嘴,似乎在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全圆佑也一直没说话,就默默给他擦眼泪,纸巾用完了就换一包,用过的纸团全都收拾到垃圾桶里,终于停止哭泣的文俊辉呆呆地坐了很久以后用细若蚊吟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净汉哥走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连嘴都没怎么动,他不愿从自己嘴里说出这种消息,好像听不见声音便可以不承认事实。
文俊辉仰头看到站在身边的全圆佑愣了一下,随即继续他之前的动作——用湿巾给文俊辉擦脸,动作很轻。擦完以后他开口道:“不论怎样,你现在还是应该让医生看看,心情有好一点吗?”
文俊辉抿着嘴不说话,看了全圆佑又转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圆佑看出来他现在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顺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键——俊刚醒来的时候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按钮。
医生很快就来了,一番检查之后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的文俊辉已经可以出院了。
不过,明明都没什么事了,现在还是有一群眼熟的不眼熟的人挤在房间里围着两人,一副关心体贴的样子。
确实,文小少爷出车祸,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距离全圆佑把他送到医院不过十几分钟突然就来了许多人守着病房一阵嘘寒问暖。前面好不容易才借着文俊需要休息的由头把他们送走,这会儿一听人醒了又是“刷啦啦”一□□一样全部跑进病房里,进行着只有主角无言的闹剧。
全圆佑知道文俊辉肯定不乐意也不擅长和这群老油条打交道,自告奋勇挡在了他的前面。
文俊辉这时的病情木纳无神,全圆佑周旋在人群里时偷偷瞟了好几眼也没见他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死沉沉的气质第一次出现在那个人的身上,明明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全圆佑突然觉得两人离得怎么如此遥远。他此刻恨不得很失体面地大声叫嚷着——让这群人全部出去,直觉告诉他一刻不闲地守在文俊的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除了是惊吓过度,全圆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出车祸当时的情景说来也是惊心动魄,全圆佑不过是迟到了几分钟还没走过去、远远就看见文俊辉奋不顾身去救人的身影,全圆佑的心脏在那一刻好像已经跳停了。
随即就是两个人一起被撞开滚到路边的场景,旁边的人群发出尖叫,场面开始变得混乱,全圆佑只觉得当时不过短短的十几米他却差点没有力气跑过去……
好在文俊辉命大,奇迹一般浑身上下没一点事儿;好在全圆佑自家开的医院五分钟就能到;好在被救的女孩也没什么事情,甚至比文俊辉还早醒来几个小时……还好,一切都还算幸运。
俊出事以后照顾他的司机和后来赶来的管家一直陪同在身边,他爷爷倒是也打了电话,但听说没什么事情以后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和全圆佑说的客套话都比对俊的关心多……
全圆佑一路把文俊辉送回了家。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全圆佑只恨自己平时怎么不多看看笑话大全,不然怎么关键时刻连怎么活跃气氛都不知道。
接送的司机大叔是他们的老熟人了,在他接送两位小少爷的记忆里,车里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一直很热闹来着。全圆佑和司机大叔不约而同的突然意识到平素的欢乐氛围竟然只来自一个人,而现在,这个人安静的仿佛一团虚无缥缈空气,连生气都散去了一些……
还在那个世界时,两个人之间说不清楚的神奇联系让文俊辉的身体深刻体会过生命力一点一点被抽走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断濒死的体验让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要终结于此。
而现在,从醒来到现在,文俊辉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活着”二字,多么讽刺,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迸发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任何一次呼吸、一次心跳,仿佛都是他的大脑在潜意识里反复提醒他生与死的区别,那也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这就像是在一遍又一遍提醒他,那个不断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人,在彻底结束之前有那么痛苦。
回忆,不需要回忆,没有人可以忘却濒临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的身体有所感知,但大脑缺异常清醒,他清晰地感受到四肢不受控制,身体失去知觉,体内的器官一点一点停止运行。
当心脏彻底不再跳动的时刻,只留下满是惊恐的灵魂被囚禁在报废的□□之中无处逃窜。
极致的生死体验轮番在他的脑海中轰炸,这不是幸运,是背叛。
文俊辉恍惚的大脑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强调着:他是一个叛徒,一个违背同生共死诺言的叛徒,一个自己独活于世、享受生命所带来美好的懦夫。
大哭一场让他平静下来,但丝毫不能抒发他的痛苦,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正的分别,他不愿意留尹净汉一个人在那里受苦。
“我这辈子绝不会想回忆被病痛折磨是何情景,但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如果给他一个可以回去的机会,他一定选择地毫不犹豫。
他想努力回忆一些事情,一些有关尹净汉的事情。那哥生……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时总是假借玩笑说出最真挚的话来。
哥说如果换个人他一定会害羞,但如果是俊的话,无论如何也要抓紧机会表达所有情感……因为他们可以共度的时光是上天额外馈赠的礼物,而这份礼物,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太多了,关于净汉哥的一切太多了。努力回忆似乎会给自己的精神带来不小的压力,文俊辉明显感觉到了些许的累意和头疼。
大脑里关于尹净汉的一切仿佛被缠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白色蜘蛛网,文俊辉要非常努力地去剥开穿透它们——但越努力越疲倦,不适的感觉愈发汹涌,就像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不要试图触碰那些危险的记忆,他们会让此刻的文俊辉更加脆弱不堪。
回到家后,少不了又是一阵来自四面八方的“好意”,它们像是一阵规矩的风,按时穿过它所以应当到达的地方,不带有一丝温暖,还带来些许凉意。
文俊辉的状态糟糕透了,他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神情漠然但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全圆佑不得不由此担心他的指甲是否会伤害到他自己。
全圆佑一直在尝试着安慰文俊辉,他现在一切的行为都过于反常,明明是分秒几乎都在一起共同度过的两人,全圆佑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为文俊辉都反常找出一个答案。
或许,他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夜晚早已到来,月光不偏不倚铺撒在文俊辉房间外的阳台上,像是纯色轻薄的地毯。可惜的是一门之隔,房间内的两人各怀心事、精神紧张,无法欣赏这难得的好天气。
不知过了多久,文俊辉终于开口说话了,“圆佑,我好像再也不能见到净汉哥了。”文俊辉一直都是体贴他人的存在,他知道自己不良的状态会很大程度影响全圆佑,这是不应该的——事到如今,他还在为他人考虑。
眼中不自觉怀揣着满满的希望,文俊辉渴望着全圆佑可以从这泥泞的绝望沼泽中拯救自己,但是,他看到全圆佑愣了一下,眼中除了疑惑并无其他情绪。
这和他预想的反应很不一样,文俊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好像是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
直到现在,全圆佑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异常的表现让抱腿坐在床上的文俊辉几乎要在床上站起来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
又是同样的沉默,一个疯狂又可怖的想法在文俊辉脑海中出现,它的诞生推翻了之前文俊辉给自己建立的所有心理防线,给他本就已经混乱又破败不堪的精神狠重一击。
不等全圆佑开口,文俊辉已经开始摇头,他不可置信地轻微摇晃着脑袋,想把那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但事实并不同他所愿。
“那是谁?”
文俊辉再一次失去了可以呼吸的权利,新的噩梦开始了。
○○风吹过的痕迹
【风吹过的痕迹,
要么飘渺到不可察觉,
要么猛戾到让人遍体鳞伤。】
……
“在胡说什么呢?”
“圆佑,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你怎么不回答我?”
“圆佑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幽默的人怎么突然说这些,哈我知道,你一定在开玩笑对不对,说话啊?”
……
“可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我要生气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再不道歉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我很不喜欢拿这些开玩笑。”
……
“你怎么还不说话呀,一定要等着我真的发脾气才行吗,圆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讨厌的。”
……
“你说话呀,你解释啊,你说话啊啊啊!”
……
“你说你是在开玩笑啊,没事我会相信的真的,不对这本来就是开玩笑我在说些什么呢…哈哈对就是这样,本来就是玩笑的事情我当真就不好玩了……”
……
“你等一下,我给你找证据啊圆佑,你看到证据肯定就说不出话来了吧,果然还是我会赢的……”
从听到答案到开始争论,文俊辉一秒都没有间隔,全圆佑的回答对于早在心中有答案的他来说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从开始情绪还算缓和的喋喋不休到后面音调越来越高音量越来越大,最后已经演变成了近乎癫狂。
也许他最开始确实是想同全圆佑理论,但越到后面他的行为越发让人觉得那是在自言自语。他不断试图以这些话语安慰说服自己,所有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他要给自己的一个证明,证明曾经有那样一个人,他鲜活地存在过。
可是,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从手机相册到洗出来的合影照片,除了被抹去了那个人的身影,其他一切如常,但是怎么会呢???那个人怎么会被这样抹去呢????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我找的还不够仔细对不对,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照片可以做手脚那么笔记,还有很多净汉哥给我写的纸条和信,我可以找到的,我全部可以找到的……
除了文俊辉,还有一个人逐渐被从脚后跟一点一点攀爬上来的寒意逐渐吞噬,从第一次从俊的口中听见那个名字全圆佑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为什么俊的反应会如此奇怪。在看到被自己否认后逐渐走向疯狂的文俊辉,自责与无力感压得全圆佑喘不过气,但是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俊是我说错话了,俊你停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停下来吧……”
“算我求你了,文俊辉!停下来吧……”
停下来吧,我很担心你。
文俊辉疯了。
这不光是文俊辉对自己的评价,也是周围人对现在这个状态的文俊辉一致的看法。自从那个晚上开始,文俊辉就像疯了一样逢人便问有没有对一个叫尹净汉的人有记忆,从家里的管家保姆司机园丁保安厨师,到学校里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学老师,他就像一个固执又恐怖的幽灵,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燃的炸弹,没有人愿意与他再有过多联系。
文俊辉的身上仿佛挂有无数只想要把他拖入地狱的鬼手,他试图向所有人求救,几乎癫狂地渴望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没有人可以给出他希望中的这个回答,一次又一次的否定把他狠狠推入了更深层的绝望。
本来就在校园内风评不佳的文俊辉现在更是彻彻底底被打上了一个疯子的名号,本来相处还算融洽的普通同学通通避而远之,更不用说本来就不喜欢他的人们对此又是怎样的一番抹黑和编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因为骚扰老师同学被多次警告的文俊辉干脆主动请了假不再去学校,准确来说,是全圆佑干脆地帮文俊辉请了假。如果可以,全圆佑甚至想把文俊辉带回自己家,让他不同旁人接触,便可不再受到伤害。除了学校,被称作“家”的大房子也并不能给文俊辉带来多少慰籍。
毕竟文俊辉在家族里还有一个更不讨人喜欢的“家族耻辱”的名号,在他行为异常的开头几天就开始有人借题发挥对文俊辉一阵冷嘲热讽,一个需要靠亲子鉴定报告才能被纳入家庭的孩子,从被冠以这个响亮的姓氏起就注定了他接下来所有的悲剧。
文俊辉再一次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笑料,他父亲当年的八卦被重新发掘再次发酵。
还有甚者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说文俊辉的母亲本身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结果家道中落她受了刺激有了精神病,她就是因为生病才早早过世,这种病延续着遗传给了文俊辉,他现在是开始发病了……文老爷一开始就知道他有病,所以这些年如此不喜欢他……一个一个诸如此类荒谬至极的言论压缩着文俊辉的生存空间,把他逼进了一个无比狭小的角落动弹不得。
更为可笑的是,居然真的有人或撺掇孩子或自己亲自来苦口婆心劝慰全圆佑离疯子文俊辉远一点,这样对谁都好。
这场比文俊辉初次亮相时还恐怖的风波最后由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角色终结了——文俊辉的爷爷,或许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让这场风波消散地如此干净利落。
因为文老爷子前些年对自己这个小孙子的“厌恶”十分真情实感……所以不少人猜测,文老爷或许是为了家族的名声才做出这个举动,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全圆佑知道并不是众人所猜测的那样,文老爷的异常几乎和文俊辉是同一个时期开始的。
当然了,他的异常并非同文俊辉那样的疯狂,只是反常。
例如,在文俊辉半疯状态下非常失礼地半夜敲开他的房门问他是否还记得那个人时,文老爷子不仅一点责备都没有,还以一种极为隐忍的表情吩咐佣人安抚好文俊辉的情绪;在全圆佑还是尝试性提出想让文俊辉暂时休学在家的建议时也是二话不说立刻派人着手去办。
当文老爷明确表示不想多听到任何有关于文俊辉的风言风语后,确实很有效的阻挠了这场风波、防止了它继续朝一些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而真正动摇全圆佑对文老爷印象的是,文老爷甚至主动拜托……几乎可以说是恳请全圆佑谅解照顾一下他的小孙子,毕竟他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文俊辉在经历了最初的狂热与疯狂之后,只剩下了满身疲惫。
什么老师什么同学,什么关于他的种种流言蜚语,其实他都不在乎了,那些事情如何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想要一个证明罢了……证明有一个真心爱护他,愿时刻为他鼓掌喝彩的人曾真实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过。
“净汉哥,我想你了。”
○○○○○○痴狂
文俊辉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房门从不上锁,但他的心门却已然自封。
对于旁人,他们不记得,他们不明白,他也不愿多说。但为什么对于全圆佑,文俊辉也闭口不谈呢?
不是故意的来着。
只是,如果同圆佑说了,他就要失去更多的记忆了……已经,经受不起痛苦了,文俊辉所拥有的,不过是这些回忆而已,这些回忆,不够分给别人了……
真正使文俊辉停下疯狂追查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痕迹的不是那些人的谗言栽赃,也不是他终究甘愿接受这个事实,而是他发现,当自己越发努力调动记忆想从脑海中找出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时;当自己同人纠缠试图得到一个答案时;当自己在脑海中拼命留下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记忆时——这些自己视若珍宝的回忆都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失着。
记下来不行,讲给别人也不行,任何一种他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那个人的痕迹时,有个冷漠无情的制裁者就会出现,宣判文俊辉因为犯规而没收走更多的记忆。
文俊辉已经开始后悔之前疯癫的行为导致的大量记忆的流失,他无比自责于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
记不清了,已经记不清同那个人在一起时发生过的事情,记不清那些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文俊辉甚至记不清楚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可是他无数个夜晚反复拿出来沾沾自喜的珍贵回忆。
不光是那个人,异世界的一切都在飞速消失着,李硕珉、洪知秀、李灿,崔胜澈,李知勋,崔韩率,金珉奎,徐明浩,夫胜宽,权顺荣,所有曾活生生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在记忆中像沙子塑成的雕像一样不必触碰自己就会变得破碎不堪,还有……他已经开始记不得那个人的样貌了,也就是说,终有一天,他会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