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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神
凤晏回被桑风北抱出了门,转头就到了隔壁柳家。
柳家大门年久失修,处处斑驳,约莫只能算是个摆设。但这门上被桑风北画上了符篆,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防不住人,却能防个心怀不轨的妖魔邪道。
桑风北敲了门,等柳小树来开门的时候,他开口说道:“之前想让你复明,就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些不是很理解的东西。如今你能看到了,就提早帮我看看吧。”
“那是够用了,我就是个工具人。”凤晏回不冷不热地回。
片刻后,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头闪现,相当谨慎地往外看了看,确认来人是谁后这才欢天喜地地开了门。
“凤哥哥,仙君哥哥!”
柳小树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澈,满是朝气蓬勃。
凤晏回看着他,倒是与自己最初想象的模样相差不多,是个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的孩子。
“仙君哥哥,你怎么把凤哥哥带来了?你先前不是说,凤哥哥身体不好,不宜出门吗?”柳小树关上门,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圆润透光。
“还能永远都不好吗?”凤晏回抿嘴笑着,顺带摸了摸这一颗他很久之前就想摸一摸的脑袋顶。
小树一愣,而后差点没蹦起来。
“凤哥哥,你居然能看见了!还可以动了!”
凤晏回的心情瞬间明朗不少,瞥了一眼桑风北,心道这孩子还是年少不经事的时候最可爱。
“是小树的饭做得可口,吃了之后就有力气了。”
桑风北抬眼不看他,可眼角余光却满是他。看凤晏回对着柳小树笑得灿烂,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些,强行不去理会自己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别扭。
柳小树是个听话的孩子,先前桑风北让他把柴房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他果不其然就找来了家里最大的锁,把两扇破门栓得结结实实。
“仙君哥哥不让任何人进来,我也就没进来打扫过,可能有些脏……”这话怯生生的,听着就是说给凤晏回的。
在柳小树看来,桑风北身着麻布破衣,已然不像他们山野乡间的人物。可这个凤哥哥,穿着他见都没见过的锦缎袍子,整个人都散发着莹润光泽,纤尘不染,凑近了还能闻到沁人的香气。
如今这谪仙一样的人要进自家柴房,他想想都觉得冒犯。要不是仙君哥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这柴房的哪怕一根柴,他八成能将这从建成以来就积攒的灰尘都搽拭干净。
“不妨事。”
但这话是桑风北说的。
“哟,仙君哥哥何时能替我说话了?”
凤晏回伸手抚平了桑风北的衣领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桑风北从双手横抱变成了单手揽着,分出一只手拿出帕子,毫不客气地捂住了凤晏回的口鼻,“怕你吃灰吃饱了,等会儿吃不下饭。”
凤晏回将口鼻拢在帕子里,闷声说:“原本看你就看饱了,仙君哥哥仙人玉貌,才是让我吃不下饭的人。”
在柴房昏暗的光线里,桑风北的耳尖红得晃眼。
言归正传。
桑风北抱着凤晏回躬身行至柴房的最内侧角落,这里堆放着几捆木柴,还散落着零星的石块。根据柳小树所说,这里原本是个小厨房,散落的石块是废旧的灶台。但后来家里人丁零落,这小厨房也没什么用处,就成了堆积杂物的柴房。
乍一看,这一角跟柴房的其他边边角角一般,灰尘满布,没什么出奇。但桑风北虚点了某个方向,侧脸问凤晏回说:“你看到了吗?”
凤晏回逐渐正色,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桑风北索性半蹲下来,让凤晏回虚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桑风北先前所点的那处,灰尘比其他地方轻薄很多,想来才是刚落下不久。而在不厚的灰尘之下,残存着半画红痕——
是朱砂。
朱砂之用,多见于仙门。仙门子弟往往用朱砂画符驱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通常来说,凡人之处,朱砂无用,也几乎寻不得。而如今眼下这处,并非年久之物,而是尚且新鲜,应当是刚被擦去不久。
“我那天来,发现的就是这处朱砂痕迹。但我见识有限,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桑风北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晏回直愣愣地打断了。
凤晏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朱砂符篆,这可是你的术业专攻。哪怕是我看不出来,你恐怕也能一眼明了。”
话说到这里,凤晏回看着那处红痕,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我记得你说过,曾看到了一些你不愿意相信的东西,不就是这个困神阵的残局吗?”
困神阵三个字,犹如一柄利剑,瞬间刺中了桑风北的命门。
果然……
“从残存的灵力波动来看,这困神阵品阶不高,想必如你心中所猜测,所困非修仙者,而是凡人。” 凤晏回眸色沉凝,忖度说道。
桑风北面色难堪:“试问,用这困神阵困凡人的意义何在?”
凤晏回瞥见门外回来的柳小树,并未直接回答。他拍了拍桑风北的肩膀,轻声道:“走吧,我看完了。”
见两人要走,柳小树手上端着刚做好的饭,圆润的双眸中除了希冀,还有些无法言喻的害怕。
凤晏回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双眸子几乎跟记忆中已经蒙了尘色的旧人相重合。他知道,柳小树的希冀,是希望知道祖母所在之处的消息,这害怕则是担心自己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消息。
凤晏回见桑风北不言语,心知如今他心里头怕是一团乱麻。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笑着再度摸了摸柳小树的头顶。
“仙君哥哥在思考,他已经有柳婆婆的消息了。你给他一些时间,好不好?”
柳小树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最后终究还是希望和信任占了上风。他冲着凤晏回点了点头,努力将笑意挂在了脸上。
待得桑风北马上要出门的时候,柳小树站在门边,试了几次才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仙君哥哥,我也想修仙,我可以修仙吗?”
桑风北站定,侧过身子。凤晏回怀里抱着饭盒,暖烫的感觉让人有些窝心。他看着柳小树,半大少年身形挺拔如松柏,虽然面黄肌瘦,但目光灼灼。
见桑风北不说话,柳小树瞬间迸发的勇气又暗淡了下去。先前他也曾问过秋阳派的仙君道长,但被嘲笑痴人说梦。
或许真的是痴人说梦吧。
片刻后。
“为什么不呢?”凤晏回朗声回他,“待得下月十五,你自可来我家。我虽教不了你很多东西,但送你入门未尝不可。”
柳小树得了这么一个承诺,连声道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在他看来,凤哥哥一直缠绵病榻,看上去不是个正常的修仙者。但不知道为何,但凡他说的话,就是让人不得不相信。
柳小树站在门边,笑着冲桑风北离去的方向挥手。
笑着笑着,他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回到家后,桑风北把凤晏回放回矮榻。
“哎呦,都说这热菜热饭暖人心,可真是烫死我了,还不快拿走。”凤晏回絮絮叨叨,嘴上嚷得凶,但手上却是半点被烫到的红痕也没有,显然是过嘴瘾。
桑风北低头看着他,眸子里尽是茫然。
按理来说,若是不算那些前尘往事,如今他的确是与凤晏回最亲近的人,朝夕相处,片刻不分。但归根到底,还是看不透他的。
就比如,明明在他看来,凤晏回是个极其害怕麻烦的人。以往让他说些什么,想写什么,都是能推则推,能拖则拖。哪怕与他之间,也看似热络,可多少还是能让人隐约感受到距离。
如今,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是凤晏回变了,还是柳小树非同一般?
“你是想收徒吗?”桑风北沉默许久,最后意义不明地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凤晏回抬头看了一眼桑风北。
“我现在凭什么收徒弟?”他哂笑,“生逢乱世,有些薄法傍身总归比没有的好。况且我让他来,也没说是我来教。不要给我扣这么一口锅。”
话说到这里,凤晏回话音一转,挑眉再道:“当然了,要是让我收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眼光可是高的很。除非像仙君哥哥这种天下难得的奇才,我才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你觉得怎么样?顾寻常已经凉了,何况他也没教你多少东西,不如直接改拜在我门下,我手把手地教你。”
这后头半句,音调缠绵起来,透着十足的不正经。
桑风北已经不想再跟凤晏回掰扯,顾寻常真的只是是失踪了,不是死了……他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桑风北从芥子袋里掏出吃饭的小桌,摆在凤晏回面前。然后从干净的软棉布巾里拿出勺子,塞进他手里,眼皮不抬地说道:“闭嘴吃饭。”
“手没什么力气,你喂我。”凤晏回脸皮向来不薄。
却见清俊的小仙君瞥了他一眼,开口抬杠:“手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还想手把手教我?”
“腿把腿现在恐怕更不行,但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努努力。”凤晏回面不改色。
“……”桑风北哑火,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在打嘴仗这件事上,都不可能占凤晏回的上风,每次掰扯到最后都是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不速之客推门而入,连招呼都未打。
于秋山进门时原本只看到了桑风北,眼神当中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但随之对上了凤晏回那双与往常不同的眸子,清澈到让他心里咯噔一慌,在惊诧之中不忘挂上一副道貌岸然之色。
“晏回,你这是……能看见了?!”
凤晏回笑而不语,看着于秋山腰上的芥子袋,眼底闪过一簇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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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凤:我不仅能手把手,腿把腿,还能嘴把嘴。
小仙君:请您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