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小秀女

　　翌日一清早，成慕便跟着宋若出了府。

　　桑安县县城之外，便是广袤的农田，三面开阔，算得上是交通便利，故而商户才能兴起。唯有北边，是重重山岭，却也算是一道天生的屏障。

　　眼下正是农忙时节，不少的农户在田中劳作，空气中满是泥土翻过的气息。

　　宋若带着成慕，径直穿过了农田，朝着山中走去。

　　山路崎岖，只有羊肠小道可行，宋若灵巧的行走其间。

　　反倒是成慕，从未亲自走过这样的道路，颇有些狼狈。

　　回头一看，便见他皱眉避过路上的一个小水洼，衣角已然被染上尘土，宋若鼓鼓脸，“我该告知你换件衣服的。”

　　“无妨。”上前跨一大步，成慕行至她身侧，不甚在意道。

　　放慢了些步子，宋若随手摘下一条树枝，拿在手中摆弄，“山中有许多无主的果树，我之前常来这里采摘。”

　　了然的点点头，想来阿若想带自己来见的奇事，就是这样发现的。成慕低眸看她，阿若此刻皎白的面容上添了些红晕，更显的粉白可爱。

　　成慕突然开口问道：“阿若，你不好奇我从何来，又为何要打听这些吗？”

　　“那成慕要告诉我吗？”宋若歪头看他，眨眨眼睛问道。

　　她的声音清灵，眼神更是纯澈干净，成慕哑然的摸摸鼻子。

　　晃动手上的树枝，宋若转回头来，眉眼弯弯，“若是成慕想说，自然都会如实相告，若是不想说，成慕随口骗我，我也辨别不了真假。我只知道，成慕定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好人，帮你不会是坏事。”

　　语气中满满是笃定与信任。

　　蓦然顿住脚，成慕看着面前的娇小身影，心中陡然多了许多陌生感受。原本清淡的眸子逐渐变得深沉，牢牢笼罩住她。

　　“走呀！”宋若转头招手。

　　瞬间低眉，成慕顿了顿，才重新云淡风轻的跟上去。

　　带着他翻过山顶，走到山的另一侧，宋若终于停下了步子。侧首冲成慕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宋若慢慢移到一丛灌木前蹲下，成慕也紧跟在她身旁。

　　“你看对面的山下。”宋若小声的伸手指着。

　　眼下灌木长的还是新叶，能遮蔽他们的身形，却又不至挡了视线。

　　成慕顺着阿若手指的方向看去，猛然眯起眼睛。对面的山脚下，有五六个腰间佩刀的壮汉，显然是在阻止有人靠近那座山。而在他们身侧，还有一条小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觉那条小路颇黑，比一般的尘土还要黑些。

　　不止于此，这座山的山脚植被，也比一般的山稀疏许多。

　　仔细记下了这处的山形，成慕轻拍了一下阿若的胳膊，弯腰退回去。

　　走出了能让那些人发现的范围，宋若才拍拍手打去尘土，软声软气的抱怨，“那边的山上原本有一颗可大的梨树了，结的梨子很好吃，可突然就被拦住不让人进去。”

　　“那阿若可知道，他们是何人，又以何理由封山？”

　　偏头想了想，宋若回道：“说是他们家主人买下了这座山，要建一座山庄，这里就不准旁人进去。可是都已将近两年了，也未见有什么山庄。”

　　从方才看到，成慕就已然笃定山下有猫腻，听到阿若的话后，更为心绪复杂的皱眉。

　　宋若却突然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抿唇，“成慕，这算是你想问的奇事吗？”

　　少女满眼是毫不掩饰的期待，成慕倏然一笑，将心思都藏起来，弯下腰认真的对上她的眼睛。“当然算，阿若做的很好。只是以后，你要少来这里，好吗？”

　　“嗯。”俊俏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是稍微踮脚就能相触的距离。无端的，宋若就红了脸，心脏也开始砰砰跳动起来。眼神飘忽的闪烁了几下，宋若急急忙忙抬脚下山，“该，该回去了。”

　　轻颤的声音与跑开的身影，颇有几分像落荒而逃的小兽。

　　成慕转头看了眼方才的方向，眼中升腾起点点寒意，而后一转头，便又是平静无波。他轻轻的负着手，不紧不慢的跟上宋若。

　　——

　　下了山，宋若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就早被她忘记，与成慕并肩而行，叽叽喳喳的说闹。

　　往常在家中的时候，阿姐奔波生意，时不时就需要出门，便只好将宋若关在家中，很少能有人听她絮语。

　　只是进城没多久，宋若就没了闲聊的兴趣，瘪着嘴看向周围。

　　有很多人在往成慕这边看呢。

　　他们一路相伴而行，成慕第一次在街上亮相，清俊的外貌与矜贵的气度，自然吸引了无数的小娘子侧目。有几个仗着与宋若有几面之缘的，更是直接上前询问他的姓名。

　　却都是成慕神情冷淡，由宋若去回复。

　　而越靠近临福大街，含情脉脉走来的姑娘自然更多。送走了豆腐店的郑幼容与成衣铺的郭瑶儿之后，宋若垂着头，竟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手中拿着宋若方才买的饴糖，成慕低声问道。

　　小姑娘却依旧低着头，眼中有些别别扭扭的后悔，“早知就不带你出来了。”

　　成慕更是奇怪，笑问：“这是为何？”

　　“往日只有阿若一人知道你好看，可现下，全城的小娘子都知道了。”宋若像模像样的低叹一口气，别的小娘子会弹琴、会女红、还会诗词歌赋，都比她厉害，成慕往后定会与那些聪明的小娘子多来往的。

　　成慕先是一怔，忍俊不禁的低眸看她一眼，她脸颊软软鼓起，可爱生动。再抬眼时，成慕表情愈发冷峻了许多。

　　又一个小娘子，绕动着自己的发丝走上前，“宋若姐姐，这位公子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赶在阿若开口前，成慕先转头问她，“她可是你的朋友？”

　　宋若十分诚实的摇摇头。这是香料铺子的李芙禾，整个桑安县最漂亮有才气的小娘子，也最是受小郎君的追捧，因着她们两家生意有相通之处，往日她也没对宋若有多客气。

　　得了她的答案，成慕对上李芙禾含羞的媚眼，表情冷漠不可近人，疏离的轻轻颔首，“在下不喜生人，与姑娘也并无结识之意。”

　　态度算是有礼，话语却不留情，李芙禾顿时就红了脸，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跑开。

　　宋若呆呆仰头看向他的侧脸，嘴角却先笑着轻抿。

　　成慕却无甚反应。

　　见李芙禾都铩羽而归，别的小娘子们自然也不敢靠近，倒是让他们能从此清静。

　　宋若开开心心的笑着，方才被扫空的兴趣尽数回来，伸手想要拿过他手中的饴糖。

　　却被成慕叫住站好。

　　“阿若。”成慕弯腰，将饴糖妥善的包好挂于她腰间，温润的眼睛中是她小小的倒影，声音中是微若游丝的蛊惑，“即便是全城的小娘子都知道，我也第一对你好。”

　　心脏一下一下跳的飞快，宋若抬手按住心口，讷讷的问：“为什么？”

　　成慕笑容淡淡，气质干净如山中明月，便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怀有别的心思。“因为只有阿若，是由我亲自带回家的。”

　　“所以阿若于我与众不同，正如我对于阿若，也该是不同的，对吗？”

　　似有若无的诱哄，成慕注视着她的眼睛，在等待她的回答。

　　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宋若正想要应些什么，眼尾却越过他看向街角。旋即她便惊讶的提起裙角，急急朝着那边走去。

　　面前的人影瞬间一空，成慕怔忪挑眉，站直身子朝她离去的方向看去，随后便不耐的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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