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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晨雾未散,青石板缝里钻出几绺潮湿的青苔,舟面上的船娘轻轻将竹篙一点,船尾立刻泛起阵阵涟漪,在水面荡漾开。
石拱桥墩上趴着晒太阳的狸花猫,被路边笼屉溢出的阵阵香气勾的直摇尾巴,低吟着耍乖想要讨一口香喷喷的包子。
叶青萝看着脚边撒娇滚地的狸花猫,弯了眉眼,掰出包子的肉馅搁在地上,香气扑鼻,“吃吧。”
她肩上的白色小人动了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威胁似的对着地上装乖的猫咪挥了挥拳头,狸花尾巴炸开,叼着肉馅一窜溜就跑远了去。
叶青萝:“......”
这已经是第三只了!
她果然已经丧失被小动物喜爱的特质了。
“这隐泉镇果然名不虚传。”武杰撑着脑袋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接收到叶青萝好奇的目光才开口解释道:“这隐泉镇受素仙宗所庇护,百年来皆是靠水为生,民风淳朴,人人和善,家家户户安居乐业。”
他说着不忘补充道:“此处也是离素仙宗最近的城镇,赶了三四天的路了,大家就先在此处落脚休整一下,再去拜访。”
叶青萝亦细细打量着小镇上的百姓,太阳未出,街上就已经有不少劳作之人。
忽然,一挑担大叔与行色匆忙的书生相撞,扁担里的馒头撒了一地,白花花一片,宣软蓬松的馒头粘上了泥土。
她看着那些馒头,这老者只怕今天都要颗粒无收了。
“对不住老人家!”那书生一身青衫洗的发白,看着散落满地的馒头脸色苍白,神色慌张,“这...都怪在下不好!”
那老者被扶起来,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未拍去,就急忙为书生清理起来,“怪老朽怪老朽,与郎君无关。”
叶青萝一愣,静静看着这一幕。
老者身上的布衣打了许多个补丁,看起来并不富裕,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谦让。
这隐泉镇果然是名不虚传。
“都是在下的错!”那书生满脸懊悔,双手拱拳,语气抱歉,“在下身无长物,唯有东面一座破旧老宅,若老人家不嫌弃,便当做赔礼!”
“噗!”
“噗!”
几人喝茶的动作一呛,齐刷刷转头看向街上各自埋怨的二人。
叶青萝打量着地上撒的馒头,眨巴着大眼睛,愣愣开口:“你说我帮他赔了,让他把宅院抵给我如何?”
几人又是一道齐刷刷转头看向叶青萝。
武杰两腮鼓鼓囊囊,边摇头边鼓掌,“好主意啊!我先去试试。”
刚起身就被武岚一把按住,亦是哑然,盯着那二人:“几年没下山,现在赔罪都这么大阵仗了。”
“使不得哟小郎君!”那老者连连摆手,一脸愁容,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方帕子,慢慢悠悠地剥开。
几人看的聚精会神,都想瞧瞧里面是什么。
半晌,老者终于剥开最后一层帕子,一道金光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他捧在掌心递给书生,“老朽之过无以赔偿,唯有郎君收下这金子老朽心中才会畅快啊!”
叶青萝,武杰,武岚:“....?”
她有点分不清这两个人是有钱还是没钱了。
“要不两个我都赔了?”武杰呆呆地望着那金子。
“见者有份吧。”叶青萝也是目不转睛。
老者与书生就这般推究,最后经过包子铺老板的劝说,两人互换了道歉礼这才离去。
“店家,你们隐泉镇的人都是如此谦逊守礼啊。”武杰忍不住发问。
那老板不也为然,朗声笑了笑,“客官有所不知,这长久共存之道就是这般啊,你让让我,我让让你,大家都会好过嘞!”
“那二人看着也不像是富裕之人,为何出手如此阔绰?”叶青萝忍不住发问。
老板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解释道:“那宅院是上个月卖猪的阿屠不小心与叶家小姐有纠纷所获,最后又因为书生去买肉不小心被那肉店的黄狗惊吓赔给的他...”
感情这镇上之人的钱财都是兜兜转转相互流通的啊!
几人吃完饭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叶青萝对于白天所见所闻还是深感新奇,向武岚学了飞鹤的法术,自己练习到深夜才成功飞起来一只。
明月透过窗棂落在粗糙的纸张上,摇曳的烛光照着白日发生的趣事。
傀儡小人坐在她手边看着叶青萝斟酌再落笔,斟酌再落笔,如此往复,它起身歪歪扭扭跑到她笔尖旁,故意挡住了要书写的位置。
叶青萝挑了挑眉,笑着将它拎到一边,“你到一边玩,我要给师尊写信。”
她轻笑推开它,小纸人愤愤爬起来又拦住她。
叶青萝无奈只好将它圈在自己掌心里,“乖一点。”
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傀儡纸人,一阵阵独属于她的清醒环伺着傀儡纸人,莫名令它安稳了下来。
笔尖发出粗粝的摩擦声,她斟酌着最后一句话,犹豫再三还是写上了。
叶青萝认真将纸鹤叠好,循着武岚教的术法从窗边放飞了纸鹤,颤颤巍巍朝着上清墟的方向飞去。
探头望去,深夜的隐泉镇倒是十分安静,唯有流水声相伴。
叶青萝趴在窗边看着水中映月,点了点小纸人的脑袋,“你说师尊能不能收到我的信?”
傀儡纸人不抗拒她的触碰,甚至挺直了身子,侧着脑袋——“这边也要。”
叶青萝并未理解它的意思,自顾自的惆怅,“也不知道师尊现在睡了没...”
傀儡跺了跺脚,点着自己,又蹦又跳,下一秒环胸原地坐下,别过头去——它在这,居然还想别人!
“你在看什么?”叶青萝用指腹点着它。
傀儡纸人:“...”
它什么都没看,它在不高兴!
她望向窗外,看清不远处的人时微微一愣,正是早间遇到的书生和卖馍老翁,两人依旧是早上那一身装扮。
叶青萝一愣,这夜黑风高的,这两人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难不成还要互送礼物?
正当她感慨这隐泉镇人的“阔绰”时,一道银光从书生袖中闪出,与此同时老人也从怀中掏出了一柄弯刀,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朝着对方最致命的地方刺去。
叶青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攥紧了窗沿,杏眸满是震惊,在看到老人腿上的鲜血如柱而出时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下意识捂住了嘴,侧身躲在一旁,吹灭了屋中烛火,悄悄地继续观察着。
那书生也没有讨好好处,被老者的弯刀砍掉了两根小指。
这是什么?
白天笑嘻嘻,晚上约架互砍 ???
叶青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武杰他们时,不远处两人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朝着两个方向离开。
目睹这一切,她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难道隐泉镇白天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一夜不安,第二日刚起床她就又去了包子铺,坐着等了许久,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老者依旧挑着扁担叫卖着,只不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冷不丁让叶青萝想到昨日那书生刺在老者腿上的一刀。
“老人家,拿两个馒头。”叶青萝将灵石放在老者的收笼里。
“好嘞!”老者笑眯眯的道谢。
叶青萝状不经意地询问:“您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做生意,我看您这腿似有不舒服啊?”
老者掀开冒着热气的盖布,满不在意地回着:“为了口饭吃罢了,这腿啊是老毛病了,年轻时就这样了。”
她接过馒头,压下心中弥漫的诡异感,又买了些包子,顺口问了句老者的情况。
没想到老板的回答也与昨日不同,“老李啊,年轻时骑马摔断了腿,好在有素手仙医所救才给重新接上,这老了老了就落下病根喽。”
明明昨日这老者在众目睽睽下还是四肢健全,走路正常。
回客栈的路上,她后背早已渗出冷汗,不由得握了握傀儡纸人,可惜它也不理解自己此刻的恐慌。
“你起的这么早?”武杰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看到叶青萝怀中抱着的包子时眼睛一亮,“我昨日就觉得他家味道不错,看来你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武岚和其他药仙峰弟子也陆陆续续下楼,看着叶青萝买的早饭时一愣,有些别扭地道谢。
叶青萝无心在意,看着武杰和武岚,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如何开口,“你们还记得昨天...”
还未说完,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来,正是昨日那书生,在看到书生缺了两指的右手时心底那股凉意再也压抑不住。
叶青萝看着那书生居在台上开始说书。
“昨天怎么了?”武杰在叶青萝面前挥了挥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哎,这不是昨天赔房子那书生吗?”
武岚也循声看去,又转头看向叶青萝,“你刚才有话要说?”
叶青萝皱眉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昨夜我看见这书生与那卖馍老者在江边互...互砍。那书生重伤了老者的腿,可我晨间去打听时那老者说是旧伤,连包子铺老板也这么说。”
武岚蹙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们看台上,那书生的右手。”叶青萝皱眉回首,看着台上全神贯注说书的人,“缺了两根手指。”
武杰和武岚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
“你的意思是说,昨日他们表面和好之后,夜里又互相行凶?”武杰放下了包子。
叶青萝颔首,“而且周围人对于他们的新伤好像已经见惯,还说是旧伤。”
武岚思索片刻,“如你所言,此处有古怪。”
“可是,”说着她抬眸看向叶青萝,那双素来冷静的眸子满是不解,“昨日两人起争执时,那老者确实坡脚。”
“书生,也是断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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