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使命

　　亚尔林一睁眼就是白天。
　　他迟疑了一会，然后认识到他已经来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他的生日当天。
　　这里是汽车旅馆的标准间，两张单人弹簧床，能让他回想起怀特医生事件。他选择了靠窗的那张，出于透气通风的考量。
　　现在他将脑袋从窗户探出去。
　　外面没什么特别的，小酒馆门口站着的女郎换了一位，头发做的特别蓬松，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在吞云吐雾。旁边的五金店门可罗雀，披萨店倒是坐了不少人。
　　再低头。
　　汽车旅馆的门口多了辆薄荷绿的小汽车，颜色就价格不菲，而且还没停在该停的地方，看来汽车的主人拥有着符合时代特色的叛逆。
　　但这和今天过生日的亚尔林没什么关系。他将脑袋收了回来，并且关上窗户。
　　昨天他和汤姆叔叔傍晚出发，开出不到2个小时，就在这家汽车旅馆停下。
　　汤姆叔叔过于轻车熟路的在这里开了一间房。
　　这让亚尔林起了疑心，毕竟汤姆不是住的起旅馆的那种人，他整体财务状况也就比流浪汉稍微好一点。
　　况且他所谓借的朋友的汽车，还特么是个敞篷。在高风沙地区驾驶敞篷，只能说脑子不好用。
　　不，这里的重点还是在价格上。这种在庄园才配驰骋的车一定不会属于汤姆叔叔的狐朋狗友。
　　亚尔林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汤姆叔叔一进房间，就喊了对面披萨店的外卖，点了一份奶酪芝士披萨和啤酒。在亚尔林拒绝夜宵以后，毫不客气的吃喝，并留下残渣酝酿头疼的气味。
　　可能是报复。
　　亚尔林推测。
　　今天是他的生日。在亚尔林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人为他庆祝过生日。他本人也不喜欢和别人提起。
　　“祝你生日快乐。”亚尔林自言自语。
　　至于拿着庆祝生日当借口，实际上是拿着他父母遗物当威胁的汤姆叔叔，目前不在房间。
　　他留下一张便签，说自己去探寻汽车旅馆的后厨了，会给亚尔林带早餐。
　　不得不看了一眼手表。
　　“居然11：49了。”亚尔林感觉不可思议，“我缺乏警惕到了这种地步吗？”
　　执着于自己好叔叔人设的汤姆，像个三流的舞台剧演员。从表情到行为台词都透露着浮夸，亚尔林每和他说一句话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居心不良的都快路人皆知了。亚尔林一直在思考汤姆叔叔的真正目的，换而言之汤姆在他这目前形象就是只黄鼠狼，和杀人未遂的怀特医生不相上下。
　　亚尔林无法理解自己是怎么睡的那么安稳的。要不是他没吃汤姆叔叔递过来的任何东西，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下药或者下蛊。
　　电视还在播放。
　　最近电视的价格稳定降低，因而促进了它作为商品的流通，这家汽车旅馆也购置了崭新的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一个有奖竞猜的节目。
　　“叔叔的包里有什么？”主持人微笑。
　　这种脑筋急转弯一样的问题收到了踊跃的举手，但是没有收到正确答案。反正节目效果满分。
　　“打跑野狼的猎枪！”主持人念出答案。
　　“什么玩意。”亚尔林体会不到前后逻辑。
　　他只知道汤姆叔叔的包里什么有用的都没有，他昨晚特意摸黑去翻找了。本意是寻找他父母的遗物，结果一无所获。
　　“叔叔的包里有什么？”主持人微笑。
　　又来了。同一个问题问两遍，这是在抖什么包袱吗。
　　可是这次主持人没有让选手回答，他直接就说：“打跑野狼的猎枪！”
　　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亚尔林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就是和怀特医生搞魔鬼力量袭击的那种异样气息。
　　“叔叔的包里有什么？”主持人微笑。
　　很好，这一定又是某种把戏。根据掌握的世界观设定，这要么是魔法要么是魔鬼力量——亦或是故弄玄虚的录像制作。
　　亚尔林站起来。
　　“打跑野狼的猎枪！”
　　门此时自己开了。
　　汽车旅馆的房间是木头门，有个圆形的把手；它就像是被风吹开的，悄无声息的有了一条缝。
　　亚尔林能通过那条缝看到外面的走廊和地毯。
　　电视机仍然在循环往复那两句话，也搞不清楚是在威胁还在警示，反正亚尔林现在准备好了面对一切非自然科学。
　　一个皮球滚了进来。
　　它撞开了已然半开的门，压着房间内和廊道上一样材质的地毯，迅速的像在推多米诺骨牌，很快就滚到了亚尔林的单人床前面。
　　惯性惊人，它还在往窗户的那面墙上滚，眼看就要彻底探索整个房间的宽度；这时一根红线从窗外投射进来，毫不犹豫的切割那只皮球。
　　“……”
　　亚尔林为自己的习以为常感到可悲。他居然适应了这个危机层出的生活环境。
　　“您好！我的皮球进来了，我可以进来找它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遭了。
　　.
　　13分钟前。
　　“那是什么声音？”蒙克教授不耐烦的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踱步。
　　“拍皮球？”安斯艾尔说，“那就是拍皮球。”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拍皮球。”
　　“因为现在正常人都该起床了，运动活动不影响别人休息？”
　　“你闭嘴。”蒙克教授拍了拍桌子。
　　他的烟瘾又犯了。事实上他就根本不能离开抽烟，从学生时代开始到中年，他但凡能克服这个依赖性，就该留在学校上课教学。
　　而他抽烟的原因又是个悲伤的故事，开始于一场失恋，加重于一段婚姻。事到如今他也想明白了，强求的事情都没有好结果，所以想抽烟就抽吧，反正也特么的没人在乎。
　　“我出去一趟。”蒙克教授对安斯艾尔说。
　　“去找个地方抽烟？”
　　“没错。”蒙克教授坦诚。
　　“我知道我劝没什么用，但是，你好歹考虑一下爱丽丝太太的感受吧？她做你的母亲已经很辛苦了，别在让她时不时的接受二手烟了。”
　　“住嘴。”蒙克教授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每天都要喝一瓶伏特加。而且拜托了，我家里的空气流通魔法水平很高，事实上，我如果还研究这种改善生活质量的魔法，明年我就该加入环保主义魔法师协会了。”
　　“我很期待。听说这个协会的人都很喜欢去海报8931米的雷德洛雪山上，据说是在捕捉新鲜空气。”
　　“谣言。”蒙克教授摇头，“不信谣不传谣。”
　　“别这么严肃，你在我印象中不是这样的人。抽烟喝酒烫头的如果还是乖小孩，那么我就纯良的该去幼儿园。”
　　“你可以暂时闭嘴了。”蒙克教授忍无可忍，他的烟瘾更重了。
　　“你帮我盯着一会亚尔林的房间。这个你能做到吧？”他安排道。
　　“放两个间谍蝴蝶过去？”
　　“不能使用魔法，魔法师学徒。你的权限有限。”
　　“登记约束的是魔法杖。我可以使用无仗魔法，做几个间谍蝴蝶不成问题。”
　　“你又从哪里接触的莫名其妙的东西？”蒙克教授有点心累。
　　安斯艾尔.哈里斯是不服管教的那一类人。他们聪明又为所欲为，只有探求魔法的力量才能使得他们获得荣誉感和幸福感。
　　很容易走歪路，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而无仗魔法正好就是歪路子的交叉路口。
　　“我没有加入他们。”安斯艾尔说，“其实一开始他们还没有自称是‘悬颅之剑’，不算黑恶魔法势力。当时他们只是一群在研究无仗魔法的魔法师而已。”
　　“他们现在是了。”
　　蒙克教授本来想多说几句，但是他想起来安斯艾尔根本不听劝，说了和不说差别不大。
　　“我就在这一层。你盯着对面房间，情况不对就喊我，听见没有？”
　　“收到，长官。”安斯艾尔说。
　　.
　　蒙克教授走了。安斯艾尔拉开门。
　　准确的说来，他是在亚尔林房间的斜对面。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亚尔林和他的叔叔汤姆的禁闭的房门。
　　有个小女孩在走廊上拍皮球。她拍的很连贯，安斯艾尔默默的在给她数次数。
　　汤姆叔叔出现了。
　　他带着一个奇怪的大皮包，走路东张西望十分可疑，像是要打家劫户。
　　安斯艾尔不着痕迹的推上门到虚掩，安插了一只间谍蝴蝶在门缝里。
　　当然用的不是魔法杖魔法，那会被魔法滥用监管局发现——怎么说呢，他是个不自由的魔法师学徒。
　　汤姆叔叔继续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他也发现了那个小女孩，于是小声让她去别处玩，不要打扰他侄子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安斯艾尔不觉得这是出于真正关心的目的。
　　小女孩被驱逐离开。汤姆叔叔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然而他没有进去。
　　他将门虚掩着，又蹑手蹑脚的走了。
　　嗯？
　　安斯艾尔用着间谍蝴蝶的视角看着他走了，一头雾水。
　　背着一大包东西回来只为了开个门，还开的半开不开，为了透气吗？
　　而在汤姆叔叔走了后不久，那个小女孩又抱着她的皮球回来了。她没继续拍皮球，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安斯艾尔对于此也是一头雾水。
　　那个小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她看了眼怀表——话说起来什么样的小孩会在这个年代随身带怀表——总之她确认了时间。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的把球砸进了亚尔林房间，用保龄球的姿势。
　　她等了几秒，朗声说：
　　“您好！我的皮球进来了，我可以进来找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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