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屿之舟

　　休年假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依然时不时需要处理，麦羽倒也没睡几天懒觉。
　　隔壁房间正在放寒假的麦翼完全是另一个时区，这个年纪的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永远睡不够，不到午饭时间是不会起床的，今天倒是反常地早起了。

　　麦羽在厨房里烧水蒸饺子的时候麦翼在房间里倒腾得哐哐响。人模狗样地走出房间，还打了发蜡，正要出门被麦羽拦下来，“去哪儿？”
　　“跟朋友约了打球。”
　　麦羽佯装着随意，心里已经开始嘀咕不会是和叫杨屿的朋友吧？“你吃了早饭再走吧，我热了蒸饺。”
　　“不吃。今天晚饭也不用等我。”

　　麦翼走之后，麦羽把饺子端上桌等热气散一点儿的空隙，点开和杨屿的对话框，“你不会今天也这么巧打球去吧？”还没按发送，又删掉了。小屁孩儿们爱跟谁打跟谁打，关我什么事。麦羽把手机甩到一边，在床上劈了个横叉。依然改不了舞蹈生的习惯，闲来无事就在家里压压柔韧度。

　　晚上，麦家正在吃饭，麦翼的电话打了过来，“姐，你帮我个事儿行不行。”
　　她听到“姐”这个称呼，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有话赶紧说。”
　　“嘿嘿，你帮我拿下我学校宿舍的钥匙，我两分钟以后就到楼下。”
　　麦羽放下筷子埋怨，“你每次都这样，就不能一次把东西带全吗？”
　　“对了我今天不回家住了，一会儿见。”麦羽还没来得及数落他，就被火速挂了电话。

　　“小翼跟谁玩儿去了？”麦文勇在电话这边也听得八九不离十。
　　“不知道，同学吧，让我一会儿给他拿钥匙下去。”

　　她还穿着睡衣素面朝天，起身从门口衣架上捞了一件外套戴上口罩下了楼。麦翼很快摇下车窗朝她挥手，看起来不准备下车，麦羽只能往前走。
　　这辆停着的车好像在哪儿见过，麦羽没戴眼镜，以为大概现在的网约车都长这样。

　　麦翼把手伸出车窗，嬉皮笑脸地正准备接钥匙，他前边儿副驾驶的车门却突然被打开。先是关节分明的半只膝盖屈成直角映入眼帘，然后是透过衣服也显得修长的一双大长腿落在地上。
　　李一麟走下车，“哪有你这样对姐姐的，车都不下。”望向麦羽的时候转而露出温柔的表情，“姐姐好，我叫李一麟。”柔和地眯起了眼睛。
　　麦羽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男孩皮肤很白，在冬日里衬得有点遮眼的头发更黑，整个轮廓勾勒出显眼的锐化效果。“哦哦哦，你好啊。”
　　麦翼才叹了口气打开车门，站在彬彬有礼的李一麟旁边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弟弟那副桀骜不驯的拽样看着就让人生气。都是20岁，怎么别人家的崽子就这么懂事可爱呢！
　　“麻烦姐姐了。”李一麟稍微又欠了点身，“麦翼怕太晚回家打扰你们，所以来拿他宿舍钥匙，今晚我们都回学校去住。”

　　“不会不会，麻烦你们了才对，麦翼就是这样丢三落四的，害得你们特地跑一趟。”麦羽把钥匙递给麦翼。
　　谈话间驾驶座上的司机也下了车。

　　“麦羽。”司机在叫她。
　　嗯？司机在叫她？

　　杨屿在车身后冒出了脑袋尖儿，脸色看起来很差。一手扶着引擎盖另一只手插着兜，绕过李一麟朝她走过来。
　　电光石火间，眼前这三个风格迥异的男孩和苏洁提到过的小虎队一下子就一一对上了号。麦羽头顶顿时惊起一声响雷，发出一声恍然大悟和醍醐灌顶的唏嘘。

　　杨屿一步一步逼近，一言不发，气势压人。
　　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灌木丛中的野兔嗅到危险靠近，突然逃似地转身往回跑，跟他穿着西装来永平找她那次一模一样，他一旦严肃起来就让周遭的人都从背后沁出寒意。

　　杨屿这次根本没跨步子，伸出手就拉住了她睡衣的帽子，“你又跑什么？”
　　留下还靠在车边的另两个人面面相觑。

　　没等麦羽解释，她那倒霉弟弟突然反应过来，甩了甩手里的钥匙冲她喊，“欸，不对啊麦羽！你拿的是家里的钥匙不是我宿舍的。”
　　杨屿手腕一翻把帽子盖上她脑袋，“麦羽，钥匙拿错了听见没？”

　　“听见了！”麦羽脸上有点挂不住，狠狠地咬住下嘴唇。转过身瞪着她不明所以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我再上楼拿！”
　　“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麦翼迈开腿越过杨屿，走在前面领她。

　　进了电梯间，麦羽二话不说给了她弟弟一后脑勺重击，“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你同学也在吗！”
　　“有毛病？是我同学又不是你同学。”麦翼觉得他姐今天有点奇怪，“你都把人家给吓着了。”
　　“原来并不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讨厌，就是你讨厌。怎么别人就这么会说话这么懂礼貌呢？”
　　“谁啊？你喜欢李一麟啊？”
　　“废话，谁不喜欢懂事又有礼貌的小帅哥。”
　　“他可比你小五岁。”
　　“你给我滚。”

　　麦翼拿了钥匙气喘吁吁地跑回车上，“一麟，我姐说你挺可爱的。”
　　李一麟觉得麦翼这姐姐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没认出来。“是吗，”无所谓地笑笑，家境教会他与人相处要圆滑有度，几乎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类似人情的反馈，“姐姐也挺可爱的。”
　　杨屿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等他们放好车，杨屿浑身不舒服，发消息质问她“你又跑什么？”
　　麦羽趴在床上砸枕头，对啊，都是些小朋友她有什么好跑的？就说怎么那辆车看着眼熟呢。

　　麦羽想到自己刚才就觉得丢脸，“谁叫你这么气势汹汹的。”
　　“哦，是吗。不是因为李一麟吗？”杨屿本来不打算下车跟她打照面的，但是麦羽看李一麟的表情那叫一个花痴，嘴都要咧到眼角了。
　　“... ...”
　　“行，麦羽，我只要不看着你，就给我红杏出墙是吧。”
　　麦羽摇了摇头，年轻气盛时跟谁都想比个高下。
　　她不擅长回答这种有指向性的问题，模棱两可地转移话题，“或许......你知道小虎队里的霹雳虎、小帅虎、乖乖虎吗？”
　　杨屿皱起了眉头，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旁边麦翼的胳膊，“喂，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霹雳虎、小帅虎……”
　　“和乖乖虎？”麦翼接话，“这么跟你形容吧，就是叔叔阿姨辈的TF boys。”

　　“李一麟就跟乖乖虎一样又甜又帅！”屏幕里弹出新的一条来是麦羽愉快地补充，“跟你和麦翼不是一个物种。你们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
　　杨屿第一次感觉到了和大五岁姐姐的代沟。

　　麦翼现在只要出门，大概率都是跟杨屿他们一起。但是最近他们这个固定组合里，杨屿越来越难约，麦翼跟李一麟基本什么时候都能叫出来，但是杨屿不行，偶尔也是得比较晚才有空。
　　有时他开着车过来西装还来不及换，眼圈也黑着。就算来了也是昏昏沉沉的，可以在任何地方睡着，旁边再吵他也能握着手机打上一会儿盹儿。不知道是不是在他们面前穿正装的时间更多了，麦翼总觉得杨屿好像消瘦了不少。

　　还有就是黎妍芝，因为学校假期也有舞蹈集训所以住校，近来也常跟他们一起。
　　侧面听黎妍芝无意提起过杨屿家里的情况，因为杨家和黎家两边家长是战友的关系，芝芝还在吴铃的舞蹈机构学跳舞，两家来往更频繁。杨屿从小就被杨勇毅带着泡在公司里，接触社会早一些，也比同龄人懂事得更早一些。

　　黎妍芝说小时候有一次，她跳完舞下课了跟着吴铃回去，“吴姨让杨屿哥哥带我玩，我俩打着打着泡泡堂，旁边跳出个小弹窗。他确认了一下信息就审批了一个线上流程，4000万的信息化项目。点完同意之后，我俩就死了，他还跟我说对不起。”
　　杨老虽然是老来得子也没宠着杨屿，现在公司很多事情都在往他身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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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很快到来，宣示着又一年的结束。麦家四口人一起去爷爷奶奶家过，吃了年夜饭和汤圆，热热闹闹发红包。
　　还记得刚工作的第一年，从收红包的小姑娘变成了发红包的大人，没有任何人通知她，没有什么准备和过渡，她就被默许加入了大人们的群体。
　　理所应当地承担起了家庭责任，照顾长辈敦促小辈，帮忙处理家族里的其它琐事。

　　从那年开始家里拿红包的只剩麦翼一个，吃完饺子大家开始拜年。麦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发到了麦翼的时候真诚地许下了新年愿望，“希望呢你明年能够懂事一点，少气我一点。”
　　麦翼双手作揖接过，“没问题，要是年年都有红包，什么都好说。”刚拿手里，麦翼被他姐这个红包提醒，“对了！杨屿让我也转交给你个红包来着，我给忘了落家里了。”
　　“啊？他给我什么红包。”
　　“好像说是感谢你，他还挺懂得尊老爱幼......”
　　麦羽一口橘子塞到他嘴里，“说谁老呢兔崽子？”也没当回事，继续笑着话家常去了。

　　奶奶家暖暖和和的，茶几上摆满了瓜果零食，整点钟声敲响，外面随之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杨屿卡着点给她发来了祝福，麦羽想了想顺势就给他发了个微信红包，“跟麦翼的一样，快收。”
　　“我给你的呢，麦翼给你了吗？”
　　麦羽才又想起这事儿，“哪有你给我发红包的？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收。”

　　杨屿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家没结婚的都有红包。要讲什么道理？”

　　新年快乐，我们家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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