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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俞文闻僵在原地,脸上的慈笑终于彻底消失,她盯着俞清,眼神中都是惊怒,她显然没料到,俞清竟敢如此不留余地,将一切摊开在阳光下,用最赤裸的方式,逼她,也逼所有族人做出选择。
俞清冲着她扬了扬眉毛,很是桀骜不驯,反倒是这个时候了,她竟然很是谦和地说了一句,
“族老,以为如何?”
真是气煞人也!俞文闻只觉得肝火上扬,却又硬生生把一口老血憋了回去,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小姐说得在理。人老了,精力不济,对下面的人难免疏于管教。既然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犯了规矩,那自然该按家法处置,我会尽快补上这笔钱。”
还是说着漂亮话,轻飘飘几句话,就想将所有责任推给了“下面的人”,也不说自己有没有真正贪墨犯罪,就还想着要全身而退。
俞清却不是什么会给别人脸的人,她招呼管家拿着pos机过来,“刷卡还是转账?”
“……”
整个祠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POS机?刷卡?转账?
这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套流程!
谁家有头有脸的家族之间的博弈是这个样子的啊!
哪怕是追债,也讲究个你来我往、暗中施压、最终在谈判桌上达成某种妥协或交易,何曾见过如此如此赤裸裸、毫不掩饰、甚至带着几分羞辱性的直接追讨?!
俞文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颤抖地指着俞清,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俞家的管家确是训练有素,拿着POS机很恭敬地站在俞文闻面前,姿态无可挑剔。
俞清冲着俞文闻微微一笑。“族老今天付钱,助学金今天就能送出去一些,事关孩子学习,刻不容缓。”
好听的套话谁不会说呢!
俞文闻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台冰冷的POS机,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她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账!”
流程走得很快。
当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时,俞文闻感觉自己的半副身家连同大半辈子的脸面,都随着那串数字一同流失了。
散场时,人群熙攘,俞文闻刻意落后几步,在与俞清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留下了一句淬毒的低语:
“小丫头,翅膀还没硬,就想着掀屋顶了?路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俞清闻言,非但不怒,反而侧过头,对她展露一个明媚的笑容,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聊家常:
“那您可得记得勤加锻炼,保养好身体,务必!活久一点。”
她笑得越是灿烂,这话语就越是像一柄钝刀子,狠狠扎进俞文闻的心口。
直把这位昔日里呼风唤雨的族老气得眼前发黑,浑身发抖,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被身边脸色同样难看的亲信慌忙扶住,拖拽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程的车上,俞父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清儿,你的确变了很多。”
俞清看着窗外,语气平淡无波:“在外面读书多年,总该有点长进。”
“你以前很乖的,”俞父似乎在回忆,“做事总想着在规矩范围内,寻求最稳妥的办法。”
“哦?”俞清终于转过头,看向父亲,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我现在发现,我不喜欢这个规矩。”
她笑了笑,很是没心没肺,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俞父对自己的孩子还真是一无所知,就像原来那个自己何止是不喜欢规矩,她还加入“惊蛰”了呢,更是要重塑规则。
俞父叹了口气,“你这钱拿回来,又成立基金会,钱还是没到自己手里,白白折腾你自己的脸面,得不偿失!”
“教育是大事,我觉得不亏。”俞清想起幸福巷那些孩子,她是真的觉得不亏,虽然目前助学金的覆盖范围只到俞氏,可未来可期啊。
而借着宗族大会上雷霆手段建立的威信,俞清并未停歇,俞父心心念念想让她去和周家吃饭,她也以忙于整顿推脱了,导致俞父最近见到她都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最后俞父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留下一句“等你处理完,我陪你一起去周家赔罪”,便跑去找他好友度假去了。
俞父一走,俞清更觉得自由。
她以追查关联交易、整顿家风为由,在俞家其他产业也掀起了大刀阔斧的清理行动。
一时间,各个分公司、关联产业里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蠹虫被纷纷揪出,辞退的辞退,报案的报案,填补亏空的填补亏空,俞氏内部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俞文闻及其党羽盘踞多年,关系网络盘根错节,她这一系的倒台,意味着大量关键岗位的空缺。
俞清面临的最大难题,不是如何揪出蛀虫,而是揪出之后,没有足够多、足够可信的人去填补这些位置。
她手下,严重缺乏可用之人。
坐在书房里,面对一堆亟待填补的关键岗位名单,俞清轻叹一口气。
林实恭敬地站在下首,短短四五天,他已经把贸易公司的财务全都抓了起来,也成为了俞清制约总经理最好的棋子。
而林实也一改最初的样子,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看上去已经有些社会精英的模样。
环境改变人,林实更是容易适应环境的那个人。
“大小姐,”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空缺的职位,尤其是几个分公司的经理和总部的部分主管,我有一个建议。”
俞清指尖敲击着桌面,“你说。”
“实不相瞒,我已经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都知道我从一个临时工变成企业高管的故事,很是羡慕我的运气。而我也知道,比我强的很多男人虽然在各个公司业绩很好,可是却永远无法位居高位,才华横溢者最多只能做到中层,便是天花板。甚至有一些一直都未转正,男性被默认排除在一些工作之外,都劝男性回归家庭、多生儿育女。”
林实一说,俞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如果我们公开宣布,将从所有求职者中,不限出身,选拔一批分公司高管和总部核心主管,并且明确表示,同等条件下,不会优先考虑女性求职者。你觉得,会如何?”
“会……会炸开锅!”林实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会有无数被埋没、被轻视的男性人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涌来!他们之中,绝对有能力出众者!只是,大小姐,这会引来非常大的非议和压力。”
“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我要的,是能做事、能创造价值的人,至于他们是男是女,与我何干?”
俞清真是这么想的,她厌倦这个世界对男性的压迫,就像是厌倦她最初那个世界对女性的苛责。
所有的平等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任何一个性别的人格没有天然弱于另一个性别。
怎么样才能抵达这种平等,有钱才能挺直腰板说话。
这也是俞清目前可以做的事情。
她当即拍板:“拟定招聘公告,通过我们所有的渠道发布出去。重点强调,唯才是举,不问性别,待遇从优,并提供清晰的晋升路径。”
消息一出,果然在帝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且随着网络媒体的传播,这股风潮甚至迅速波及到了其他郡县,俞清和她那“惊世骇俗”的招聘公告,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网络上,争议如同海啸般涌来。
在最大的社交平台“推博”上,相关话题后面直接跟了一个鲜红的“爆”字。
#俞氏招聘男性高管#这个词条下,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论:
“这俞清是疯了吧?男人怎么能做高管?他们懂什么叫管理和战略吗?”
“呵呵,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想用这种手段博出名!”
“扰乱市场秩序!破坏行业规矩!建议商会封杀她!”
“人家是贵族!商会可管不到她,可她这种能够接触到很多男人的自然不知道我们底层的苦,男的要是都去上班,那谁回来收拾家务?”
“男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在家伺候好妻子,生育后代,跑出来抢什么工作?我们女人已经活的很不容易了!”
“楼上+1,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相妻教女才是本分!”
“这简直就是对我们全体女性的背叛!贵族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厌男症路过,看到这个词条就生理不适,yue了。”
偶尔有几条为俞清说话,或者理性讨论“唯才是举”是否合理的评论,也迅速被淹没在口诛笔伐的浪潮中,甚至发言者本人还会遭到大规模的网暴和人肉搜索。
而在俞清身处的现实贵族圈层里,这种非议则更来得更勇猛。
这还要因为俞父度假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拉着俞清去了周家的下午酒会,也是特意为周家那过继的儿子亮相的社交舞会。
周家属于新贵中的顶尖,邀请了很多贵族到场,大家衣香鬓影,笑语盈盈,都是体面人。
可俞清一出现,原本热闹的谈话声便瞬间低了几个度,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俞父不是个爱上网的人,又刚刚度假回来,自然不知道俞清做的事情,还沾沾自喜,用扇子遮住小半张脸,小声和俞清说:“我的女儿,看来大家都想和我们做亲家呀。”
“可能并不是。”俞清说道:“她们可能就是单纯见我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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