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岁

　　2021年的春节天气格外温暖，很适合外出旅行过年，但是响应国家号召就地过年的口号，很多人选择在工作地过年。秦辉公司也是积极响应号召，就地过年有五千块钱的补贴，他一边看公司通知，一边跟我吐槽，“如果后面再加一个零，我绝对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也不去”。他置办了很多年货，揣上两瓶红牛就开上他的小破车回家了。临走前兴冲冲的跟我说，“等我回来给我拜年，我给你发一个大红包。”我白了他一眼。我也赶在新年前夕回了爸妈家。刚到大年初二我就在家待不太住了，想回自己的住处，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还是要坚持。
　　正月初七一大早，秦辉的微信头像闪烁，我点开对话框，一张上高速入口的照片，然后问我在哪里。我回，在青岛。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一条语音，“晚上等我一起吃饭呗，我差不多六七点钟就能到。”我回复，“好啊，我请你吃酸菜鱼。”我俩都很爱吃鱼，他爱吃辣，我爱吃麻。
　　晚上等了他很久，我已经饿的肚子叫了他还没有到，从六点、七点等到八点，我已经吃了两根香蕉一个苹果。
　　“大哥，我快饿死了，我不等你了！”我发微信问他。
　　“别呀，再等等我，我想见你啊”，他连着又给我发了一条语音，“前面出高速的路口好像是出了车祸，堵了快俩小时了，现在刚处理好，开始动起来了，快了快了”。
　　“你都开一天车了，小命要紧，还是早点回去睡会儿吧。”
　　“我不累，就再等我一小会儿呗，等我。”他的语音发的很急促，大概车开起来了。
　　“行吧，你快专心开车，别着急。”
　　一直到快九点钟，终于等到了他。我坐在餐厅里像只长颈鹿一样张望着两个电梯口，只见他急匆匆的从一个口大步流星的冲了上来，一看到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很浮夸的跟我挥手，我断定门口的服务生小姑娘肯定在背后偷笑。他一见到我就先发制人，质问我，“你问我过年好了吗？”端着烤鱼的两位小哥就站在旁边拨弄着炭火，我尴尬而努力装作乖巧的说，“新年好啊，帅哥！”然后只见他从西装内里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写着金色大吉大利的红包，放在我的餐具旁边。好土气的脏东西！好像从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收到过压岁钱了，还是很开心，我摸了摸“脏东西”，挺厚啊！他嘿嘿的笑，“我在家打麻将的时候还从你的红包里抽了两张”他冲我不怀好意的贱笑，然后也不管烤鱼熟了没有、烫不烫嘴，抄起筷子端上碗就开始大快朵颐。
　　从新年回来之后，他突然开始频繁的回家。我说你最近回家很频繁啊，他支支吾吾，说，“最近机票不是便宜嘛，回去看看儿子”。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右肩说，“你儿子这个阶段特别需要父亲的陪伴，你就应该多回去陪陪他，你终于想起来你当爹了啊！”他就干笑两下不做声了。有时候送我回家的时候他边开车突然就冷不丁蹦出一句，我周末要回趟武汉，他好从来都会说回家，而是说，回武汉。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告诉我回去的具体时间，这段时间不能给他发信息。我总是很乖巧的积极配合。有时候他会突然回家，然后在机场给我发信息：“一会就飞回武汉了，别给我发信息哈，周天下午回来。”我从来不过问回去干什么，那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我们各有各的生活，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我不喜欢他跟我说“别给我发信息哈”，隐隐有一种被侮辱感，终于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就跟他说，以后周五到周日我都不会主动给你发信息，所以你也不用老跟我汇报你回家了。他竟然摸摸我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我感觉被气出了内伤。也罢也罢，我安慰自己，我看中他的不就是谨慎且有谱吗，这不正是我们能一直相处下去且相安无事的重要品质嘛。
　　我希望的关系就是，首先不给我带来麻烦，我不想有一天在我的住处或工作单位上演什么以我为双女主之一的狗血剧情。然后在合拍的基础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多管多问，互相乖巧。如果能吃到一起就更好了，可以下个馆子一起大快朵颐。至于其他的互不参与，相安无事，必要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我觉得我们现在差不多是这种关系，在我的努力维护之下。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刚好是周末，秦辉问我怎么过节呢？
　　我迟疑了一下，“什么节？”
　　“你们不是过什么龙抬头嘛，昨天听同事说回家过节。”
　　我几乎不过什么节日，也是一头雾水。我说，我不过节啊。他在电话里懒懒的说，出去吃饭呗，我不想去食堂吃了。然后半个小时后他就到我家楼下了。
　　二月二，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天家里会炒一小锅黄豆，临出锅前撒一把白砂糖，我妈总会一边盛到小瓷盘里一边叮嘱，“凉了再吃，小心烫坏了牙。”我喜欢围着锅台闻着香香甜甜的味儿，巴巴的等着糖豆出锅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再不曾体验了。我妈不再炒黄豆，也早已忘记了小时候给我们炒黄豆的日子吧。而至今天，一个二月二各路餐饮商家利用出了花儿来。商场里和商场外大大小小的餐厅都客满，几乎每家店门口都有食客在排队等位。我俩穿梭在人流当中，寻觅相对空当的餐馆，像两颗逆流而上的黄豆一样，时聚时散。他一向大步流星般走路惯了，我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就老得回头等我，等了两次干脆就钩住我的肩膀，拥着我走过人流多的地方，我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低调点行不行，万一让你同事看见多不好”，我扭了扭肩膀，他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看到怕什么，就吃个饭而已”。我吐了吐舌头，不屑搭理他的自欺欺人。
　　最终还是排队等位直到快一点我俩才吃上这口午饭，酒足饭饱，我想回家快快躺倒我温暖的大床上。
　　秦辉边发动车子，边问，“接下来去哪里啊？”
　　“回家啊”，我脱口而出，转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一下下，“我来大姨妈了，跟你说过啊。”
　　“我知道……我是说要不要陪你出去玩玩，或者逛逛街什么的，今天过节啊……”
　　“天这么冷，我一点也不想动啊”，我是真的一步都不想挪动，要不是他非得出来吃饭，我一准在家葛优瘫呢。
　　他发动了车子但是没有开出去，摆弄着手机，没有决定要去哪里的犹豫样子。我跟他从来没有特意出去逛过街或者去哪里玩过，因为我觉得那是情侣玩的项目，不适合我俩。另外就是，他不是那种会玩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人，他就是个只愿意在家里葛优躺的纯直男，除了打篮球和写毛笔字，毫无爱好，所以我感觉我俩玩不到一起去。
　　“你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想回家回家回家……”我碎碎念……
　　“要不你陪我去趟医院拿个体检报告吧。”
　　“哪一家医院，远吗？”
　　“好像在市北区吧，就是……妇女儿童医院，你知道吧。”
　　“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回去这家医院体检？”我的好奇心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噌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人也从靠背上弹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他有眼光有点躲闪，一边开始倒车出库，我还在看着他，等待他答话。
　　“唉，她想要个二胎，这不是就想着让我去做个孕检，听说妇女儿童医院专门做这类体检……”
　　“原来如此”，我淡淡的回应，慢慢倚靠到靠背上。
　　“你说要个二胎好吗，也没什么钱，一个都养着够累的，还要养俩……”
　　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也没话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车内陷入了尴尬的沉寂。我瞥到他放在储物框里的黄鹤楼，顺手就拿起来摆弄起来。
　　“备孕你还抽烟，你能不能靠点谱？”我努力的语气夸张，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子，他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没轻没重的拨乱了我的头发。
　　我想，这应该是我想要的距离啊，互不干扰，相互坦诚，好不容易维持了这段完美距离，我应该开心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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