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哈德]绅士的品格

　　鸢尾花酒庄的佣人们为打猎归来的主人们备好了晚餐。

　　晚餐极为丰盛，有香橙烤鸭、红酒炖兔子、马赛鱼汤和牧羊人派，用的大半都是主人们白日里的收获。

　　时值秋季，正是浆果成熟的季节，酸甜饱满的浆果与枫糖浆和做馅料，包在酥脆松软的面皮里，做成独具秋日风情的浆果塔，再上搭配不列颠人最爱的大吉岭红茶和鸢尾花酒庄出产的特色杜松子酒，饭后的甜点格外让人满意。

　　鸢尾花酒庄总能满足主人们一切关于田园风光的浪漫想象，不论是它丰饶的物产、漂亮而不失雅致的装潢还是富足安逸的生活。

　　哪怕这样富足浪漫的日常是用巨额财富堆砌出来的幻象。

　　但不论如何，鸢尾花酒庄依旧是招人喜欢的，即使是曾经过惯了在海上物资匮乏生活的波特先生都忍不住沉醉于这样的乡间生活，也难怪贵族们都喜欢买下一座乡下小别庄，在繁忙虚伪的社交季之余隐居田园间。

　　不过现在，这位已经半退休的波特先生却无暇品味闲适幽静的乡间时光和别具风味的田园美食，而是头疼于自己该如何向德拉科开口说实话。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距离德拉科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情绪也日渐变得低落，这个遭逢家道中落的男孩虽然已经比之前稳重了不少，但他的眼中依旧充满了忧虑和不安，这不仅是因为他已经许久不曾上学，也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以现在的身份面对他曾经的同窗。

　　出身贵族的德拉科对贵族们之间的攀高踩低再清楚不过，耳濡目染的贵族少年们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了权力的游戏规则，虽然这些小小的绅士们未必会当众给他难堪，但私下的嘲讽和排挤一定是少不了的，或许过去的德拉科还可以任性的依靠家庭教师完成学业，但现在的他却已经成为了旁人的家庭教师了，他也再也没有了任性的权利。

　　他必须要完成学业，才有向上走的可能。

　　但这个年轻的孩子的确比过去坚强多了，如果马尔福夫妇还在，他们一定会惊讶并心疼于他们儿子的成长，曾经那个动辄哭哭啼啼的少年也学会了隐藏眼泪。

　　至少此刻，即使他的内心依旧充满了不安，他也只是把忧虑深深藏在心底，只在眉眼之间稍稍流露出几分。

　　这就让哈利的内心更加愧疚了。

　　毕竟，他是答应过别人要好好照顾德拉科的。

　　在晚餐时他心不在焉的态度倒是让厨娘们长心惊胆战起来，生怕他们的新主顾对她的手艺有什么不满，小心翼翼托麦格女士询问他是否今日的晚餐不合口味，在得到否定的回复后，厨娘们才安心下来。

　　见哈利似乎有些心情不佳，德拉科好心提议他们饭后在附近的林子走一走散心，夜晚的树林幽静安宁，偶尔有猫头鹰鸮叫一声，夜露一点一滴凝结在草尖上。

　　在这样宁静的夜色中，两个人边走边闲聊着，身处鸢尾花庄园，德拉科不免又提及这座庄园的历史、一年四季的趣事与他和家人在鸢尾花酒庄度过的欢乐时光。

　　比如在马尔福家族最辉煌的时代，这里还曾下塌过英王室的一位公主，她极为喜欢这座漂亮雅致的小庄园，还留下过几件精美的古董瓷器和几张油画。

　　又比如有一年冬天他们一家曾留在这里过冬，因为这里的房间更小而精致，生起壁炉来比马尔福庄园的房间更暖和，于是那年冬天他就常常在外面玩雪玩得手脚冰凉，然后就被生气的父亲提着衣领提溜着回来，把他丢进热水里。

　　附近的丛林盛产各种酸酸甜甜的浆果，夏秋之交时，母亲会和他一起提着小竹篮摘上满满一筐，做成酸甜的浆果派和果茶。

　　有年秋天，他和朋友带着猎犬在这附近找兔子窝，还不小心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塔楼，带着大人们来查看，才知道这里曾是七王时代的一个小公爵领，这附近还有地下埋着罗马贵族宝藏的传言。

　　哈利听得津津有味，也不免渐渐笑容开怀，与德拉科谈话总是令人身心愉悦的，虽然这个少年初见时刻薄傲慢，但只要渐渐与他熟悉，他就会逐渐流露出谈吐不凡的、风趣幽默的一面。

　　“我真高兴您能将这座山庄保存下来，这里承载了我和家人太多的记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德拉科叹息道。

　　哈利看了看他怅然而怀念的眼睛，轻声说道，“不会没有机会的，只要你想，年年你都能回到这里。”

　　德拉科感激的笑了笑，“先生，我衷心地感谢您，您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哈利沉默了片刻，内心的纠结终于在此刻化为了一声叹息，“你似乎一直有些害怕回到伦敦。”

　　“是啊，是的。”德拉科没有犹豫，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一点，他笑了笑，“希望您不要笑话我，我一直都不算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的确……的确是很害怕回到伦敦。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昔日的同窗和朋友，我害怕……害怕旁人的议论、白眼和轻视，家族的自尊心让我无法逃避这些，可我终究是个胆怯的人，我没有您那样的勇气去直面这样的大起大落。”

　　“其实……你不必担忧这一点，好吧，我需要向你坦白，在初见之时，我可能对你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欺骗。”

　　德拉科一愣，讶然看向哈利。

　　“我是说，你不必担忧自己一无所有，也不必担忧你的未来，因为我就是为了帮助你而来的。有人委托我——你的表舅小天狼星·布莱克，委托我照顾你，他为你准备了一笔的财产，你是他现在唯一的继承人。”

　　德拉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他一时间竟有些找不回自己的意识，直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触动了他的神经。

　　“小天狼星……布莱克，我的……舅舅……”

　　那些遥远的、已经有些淡化的记忆又被他翻了出来，他知道这个名字，是的，他是见过这个名字的。

　　在布莱克家族的族谱上。

　　那个名字被一道道墨水划掉，上面的画像也被烧成了一个窟窿。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姨妈贝拉还在，他的姨妈后来因为家传的疯病在半夜发了疯，一把大火将自己和丈夫焚毁在华丽的庄园里。他无意间听母亲与父亲说起贝拉姨妈的疯病，说她曾在少女时代疯狂迷恋过一个穷小子，在私奔的路上被他的外祖父母绑回了家，强迫她嫁给门当户对的贵族，贝拉姨妈闹得厉害，他们就给她喂了鸦片，让她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穿着嫁衣进了教堂。

　　但在德拉科小时候的记忆里，贝拉姨妈疯得还没有那么彻底，他记得她不疯的时候很好看，很高贵，又带着高高在上的清冷和傲慢，她似乎生来就习惯了高人一等，她永远骄傲地仰着头。

　　她对小小的德拉科很好，总是抱着他去吃点心，教他看书，还会温声细语地对他说话，尽管她往往一转头对着仆人时会立刻换上另一幅嘴脸。

　　他在姨妈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本族谱，无意间翻到了这个名字和上面烧成窟窿的画像，他好奇又天真的问姨妈，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他是贝拉姨妈和母亲的兄弟，他却从未见过这个舅舅？

　　贝拉姨妈盯着那个名字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像是怨恨，像是轻蔑，又像是还有一些其他更晦涩的东西，她的语气是冷冷的、傲慢的，像她平时面对外人的那样，“因为他是一个叛徒，家族的叛徒，胆大包天的叛徒。”

　　德拉科还想追问下去，贝拉姨妈却一把将族谱合上了，她牵着德拉科下了楼，德拉科看见她脸色不好，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他只是在不久之后，在贝拉姨妈疯狂的那一晚前，又见到了贝拉姨妈憔悴的、惨白的脸，她很狼狈，满身满脸是青青紫紫的伤口，华丽的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烂烂，她独自一人骑马扬鞭而来，马都快被她抽死了，她一下马就用一种疯狂的语气说，“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德拉科被仆人抱走，远远的，他听见母亲与贝拉姨妈说着什么。

　　“贝拉……别这样，他毕竟是你的丈夫……”

　　“可他什么时候将我当成过妻子？！……我就是他装点门面的工具！……他竟敢带着情妇……来羞辱我！他怎么敢……怎么敢！我是公爵家的小姐！我是布莱克家族的大小姐！……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不好过，我就要让他不好过！……我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她的声音越发激动高亢，越发愤恨，像一把阴冷的火燃烧着，要将她焚噬殆尽。

　　“贝拉……别让仆人们……”母亲低声劝了几句，让贝拉姨妈声音低了下去。

　　她们又在一起说了些什么。

　　就在仆人们关上房门、让身为孩子的德拉科与大人们的恩恩怨怨隔开之前，他听见贝拉姨妈用愤恨的、懊悔的语气高声尖叫道

　　“早知道我就该学小天狼星那个叛徒！我就该抛下他们！让他们和自己的庄园爵位一起烂在地里！”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小天狼星这个名字，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贝拉姨妈。

　　这之后，这个名字似乎和贝拉姨妈一起焚毁在那场大火中，从此他的母亲对布莱克家族的往事和她的兄弟姐妹半句也不提及。

　　“他还活着，并且您还……认识他……”德拉科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哈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是该生气于对方的欺瞒，还是该高兴于他还有血亲活在这个世上。

　　“是的，他还活着。这几十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印度德里，他是一名医生，一名专门为穷人看病的医生，他救过我的命，我和他认识有快十年了，他帮过我许多次，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德拉科张了张嘴，“这就是您一直对我如此特殊的原因……您在偿还我舅舅的恩情……”

　　他的眼眸垂了下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失落，他一直都是很感激哈利对他的善意和照顾的，也曾疑虑过他们非亲非故，哈利为何要如此善待他，在今天之前，他以为是因为他在对方那里是有一些特殊的，却没想到这是因为他舅舅的福泽……

　　也许是这些时日以来，他渐渐对哈利产生了一些家人一样的依赖和好感——毕竟这是第一个向他表达善意的成年长辈，又也许是因为他被哈利的魅力所吸引……他并不否认哈利依旧是个善良的人，他相信哈利对自己的照拂和善意一定是超出了他应尽的义务的，可他就是……就是觉得有些失落，或许这还是因为他的骄傲作祟吧……

　　“不，并不全是如此，德拉科。“哈利低沉的声音在德拉科耳边响起，”我是真心欣赏你，喜欢你这个孩子，才会对你这样好的。“

　　德拉科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哈利。

　　哈利笑了笑，英俊而沉稳的脸真诚笑起来时，带着一点讨喜的单纯，“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爱憎分明，就算有小天狼星的恩情，我也不至于就这样随意对一个陌生的少年上心，德拉科，我们之间的友谊与其他无关。”

　　德拉科心中一动，叹了口气，“我还是很生气，先生，如果是过去的我一定会当场发火与您绝交。”

　　“我倒是希望你能生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我初见时那个傲气十足的少年。”

　　“哦，您倒是了解我的脾性。”德拉科装腔作调的嘲讽道，“所以让我猜猜，您为什么会向我撒谎，您在初见时就察觉到了我对您的轻视，所以您为了回击我才会这样欺瞒我，是么？您在考察我的品行，也在小小的报复我？”

　　难得的，这一向沉稳的绅士在德拉科面前也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尴尬，他抬起手时犹豫了以下，见德拉科没有抗拒的意思，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德拉科，你很聪明，也很敏锐。”

　　“不过，”他的声音放柔了说道，“其实你不必这样往悲观的方向揣摩我的想法，或者说，可以多信任我一点。当然，我并不否认我在最初的确有点小小的捉弄心思，不过，你那时也确实不够尊重我，所以我们扯平了，不是么？”

　　德拉科点点头，“我那时确实对您有些轻视甚至鄙夷，这我承认，我向您道歉。”

　　“我也向你道歉，并且原谅你。”哈利眨了眨眼。

　　“初见时我没有直接了当告诉你，也是因为我并不确定你对小天狼星的态度。在回英国之前，他曾告诉过我，他的两个姐妹与他彼此憎恨，他不知道你会不会接纳他的好意，也许你会拒绝。”

　　德拉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我们的确会拒绝他的好意。但我不会，事实上，我反而很高兴得到他的消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活着，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他又看向哈利，又是叹气，“不过，我还是有些生气的，可我又实在气不起来。”

　　真是稀奇，德拉科想，一向脾性直来直去、从不肯受委屈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家人之外对一个人完全生不起气，要是从前的自己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不敢置信。他生不起气并非是因为知道自己此刻无人撑腰，所以没资格生气，而是因为他也实在……气不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自诩他不是个好人，即使他一向有几分轻视所谓的好人，但他却钦佩乃至于折服于哈利的品德。

　　他没办法和品行高尚又为人温柔绅士的哈利·波特生气。

　　“其实您可以一直骗我下去的，只要没有圣母玛利亚托梦，我是觉得不会想到您是因为我舅舅的委托来帮助我的。”

　　“但我并不想一直对你欺瞒下去，友谊的前提应该是真诚。何况，我也并不想看到你不安惶恐的样子，我之所以选择现在告诉你，也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不必在你的同窗面前失去底气和自信。”

　　“小天狼星让我转告你说，他很抱歉他无法亲自前往英国照拂你，因为他在年轻时曾立下过誓言，他此生绝不会再踏上家乡的土地。他也很遗憾当他收到马尔福家族出事的消息时已经太晚了，他无法为你的父母提供什么帮助。但我向他承诺过，我会成为你的监护人，亲自将你抚养长大，并为你的前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会为我撑腰？”德拉科的唇角勾了勾，眼角眉梢的神色慢慢上扬起来。

　　“当然。”哈利笑了笑，“我会是你最值得信任的靠山。”

　　“嘿，那如果我在学校很任性呢？您知道的，我可是当了十几年的纨绔子弟。”德拉科挑了挑眉，挑衅似的看着哈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对方不能将自己怎么样，将马尔福顺杆爬的精明本性表露得淋漓尽致。

　　“哦，你知道的，我其实对养孩子这件事没什么经验……”哈利略显苦恼的说道，随即他看了看德拉科略显失落的表情，绿眸闪过一丝狡黠笑意，转而说道，“不过……我想我并不介意马尔福小少爷的小小任性和败家——这点财力我还是有的。”

　　“这可不像您该说的话。”德拉科小小的嘀咕道，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还算对哈利有些了解，他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奢靡与显摆的人物，文雅一些的说他的节俭和质朴颇有古君子风，刻薄一些的说，这就是个发了家之后依旧保持着落魄时生活习惯的人物。他有理由相信如果哈利有自己的孩子，他是绝对不允许他的孩子过上奢靡无度、娇生惯养的生活的。

　　这份纵容和宽厚耐心，似乎也只有对自己才这样了。

　　不过对方伸过来的好处，德拉科也断没有不要之理，他朝哈利得意一笑，“这可是您说的。”

　　瞧，这就是马尔福，即使是一个已经逐渐改变观念、变得不那么刻薄傲慢的马尔福，骨子里的精明也会在出其不意间表露出来。

　　“是的，是的，君子一诺千金，我会信守诺言。”

　　“那您明天早上会送我么？”德拉科话风一转，忽然又说道。

　　明天他就要回白孔雀庄园了，他会在简单的修整和收拾后，在后天坐上开往伦敦的蒸汽火车。

　　“为什么不是我后天送你去车站呢？”哈利温和笑了笑，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唇角扬了扬，“哦，当然，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才不是他下意识以为哈利不会为了他舍下山庄安逸的生活，跑去舟车劳顿呢。

　　当天晚上，哈利就将一份写明了他们监护与被监护关系的文件给了德拉科。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办好了这些文件，刚踏上不列颠的土地，哈利就马不停蹄的通过小天狼星与德拉科的亲属关系申请了对他的抚养权，只是文件一直没有下来，也没有政府通知德拉科，他才一直对此一无所知，当文件办理好之后，德拉科又和哈利住在一起，政府自然就下意识的以为德拉科知道这一点，并未专程派人来通知，而是直接以信件方式将文件邮寄过来。

　　而从未亲自去邮筒里拿过信件的德拉科，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哈利·波特的被监护人。

　　小天狼星留给德拉科的财产并不多，毕竟他拒绝了继承布莱克家族的遗产，这笔财产完全是他在印度挣得的积蓄，不过也不算少，这些财富足以让德拉科过上小康生活。毕竟他是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在英属殖民地极为吃香，又是受过剑桥大学教育的医科生，许多当地的贵族和富有的英国人都会请他看病，这些年下来，抛去倒贴给穷人的医药费和到处出义诊的开销，他也攒下了这样一笔不小的积蓄。

　　“等过几年，白孔雀庄园的财产完全厘清之后，我会写一份遗嘱，将它转赠于你，庄园的收益也会在我百年之后归你所有。这本就是属于你们家族的财产，我不会碰，但我会帮你好好打理。”

　　“先生，可这已经超出了您的义务……我怎么好意思……”

　　“不，不，德拉科，别这样想。”哈利摇摇头，“小天狼星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的，你不必感到受之有愧，只要当做是我还小天狼星的恩情就好。”

　　“哪有您这样的，我真担心您没几年就散光了您的家产。”德拉科无奈道。

　　“嘿，我可没有那么傻，也不是东方人口中大悲大善的佛陀，我只是做我认为问心无愧的事情而已。”哈利温和一笑，“别这么扭捏，学学你舅舅，他可是个视金钱如过眼云烟的潇洒人物，平时出诊总是赔钱比赚钱多。”

　　德拉科抽了抽嘴角，他可是从哈利口中得知了一二这位素未谋面的表舅的许多“光辉事迹“，什么当众给驻印总督没脸和臭骂英国官员不要脸欺压当地民众都是小事，他甚至敢冒着被判叛国罪的风险给当地反英叛军治病，这的确是个活得肆意自在的人，也真是难为他的舅舅还能精打细算省下这些积蓄留给他。

　　不过，他可算知道他这位舅舅与母亲姨妈互相憎恨这句话不是夸张的了，他这样叛逆到了极点的性格，怎么可能为古板守旧、视血统高贵和规则荣耀为生命的布莱克家族所容忍，也难怪他会被直接驱逐出家族。

　　但奇怪的是，德拉科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讨厌这么一个舅舅，他甚至在心底有些钦佩小天狼星的勇气和洒脱，身为一个自幼接受正统贵族教育的马尔福，德拉科想，他是永远不可能做到像小天狼星这样反叛的，也无法认同他的反叛。

　　因为小天狼星不仅是贵族中的异类，更是贵族的叛徒，他厌恶贵族的高高在上和冷漠无情，厌恶英属殖民政府的冷酷剥削，他同情平民百姓，甚至同情和支持殖民地人民的反抗，他简直反叛到了极点，也做尽了一个流淌着贵族血液的贵族后代不该做的一切。

　　但……也许是他已经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和头衔，终于能从一个非贵族的身份思考，又也许是之前哈利与他之间的那场关于女仆露西的对话让他认识到了一些他从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在那之后他思考了许多，一些他脑海中的想法的的确确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这些改变很隐晦，也很缓慢，但他也确实在变化。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平静的接受小天狼星的言行举止，他总会有些质疑，有些不喜甚至是排斥，这无关其他，仅仅是一种贵族敏锐的本能，一种植根于他血液和教育中的精明和警惕——贵族总是对一切有损于他们集体利益的事情格外敏感，不论是日益崛起的中产阶级，还是一些报纸上过于激进的，关于共和制、民主平等和天赋人权的讨论。

　　据说现在甚至还有一种叫“工人主义”的思潮，不仅敢反对和批判贵族，连普通的富人和高高在上的女王也在他们的批判之列，自然，这些想法和书籍一经问世就被不少贵族和学者嗤之以鼻，斥之为狂论妄议。

　　不过，在这个各种新潮思想不断涌现的新兴年代，什么样的思想都不算得稀奇，毕竟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两日后，德拉科登上了开往伦敦的火车，是哈利亲自提着行李，将他送上的火车。

　　并没有人陪同他，他也没有选择昔日马尔福小少爷那样声势浩大的排场。

　　他只是拿上了自己该有的体面行头和一张写着他名字的户头凭证，他不知道里面存了多少钱，不过他相信这里面的钱足够他过上不输于从前的奢侈生活。

　　火车开动前，德拉科从车窗中探出头来，认真道，“我可以给您写信么，先生？”

　　哈利一愣，很快回以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的笑意，“当然可以，我会第一时间给你回信。”

　　呜的一声，火车开动了。

　　德拉科朝哈利摆了摆手，直到看不见他，他才回过头。

　　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羞涩的笑意。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