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柳莲二·心有灵犀

　　10、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也可能不是凑巧，只不过因为身在异世界，心里总觉得什么都该是不同的，给自己下了些心理暗示罢了。就像农学部种西红柿。番茄本来就是常见作物，就算我老家也是种番茄的，也绝对算不上巧合。就像这次要去的，星南馆高中所在地八王子，就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但毕竟八王子那么大，只是同在一个市，也绝对算不上巧合，是吧？

　　是……吧……？

　　星南馆高中门口。

　　“这……这不就是八王子高中？！”我对莲二惊呼：“八王子高中改名了吗？什么时候改叫星南馆了？”

　　“从未改名，一直叫星南馆。”莲二疑惑的看着我：“这里的地图数据没有八王子高中。”

　　我的工作是私塾教师，补习高中课业。我所在的办公地点，正是在距八王子高中不到两公里的办公大楼。这是东京闻名的升学高中，名门大学的摇篮。学生也一个个都是偏差值高的吓人的尖子，未来的高素质人才。还记得我在那栋大楼的窗前无数次远眺过这里，幻想过如果能教这里的学生，那课肯定上的非常畅快。而这所星南馆，无论与我记忆中的哪个角度相对比，我都可以敲定，这就是八王子高中。

　　景物不变，建筑物的名字变了，人也变了。啊，原来是这样。我推断这个世界的运行与我曾经的世界相差不大，但在些许交叉点走向了另一个可能性，导致这里与那个世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换而言之，这里是另一个空间的平行世界。有关我睁开眼的时间，在两个世界是不同的季节。我想可能是因为，穿越时我曾超越了三维空间，这才产生了时间上的畸变。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想。

　　“星南馆是不是名校？”我问莲二，又怕他察觉到什么，补充道：“周末还看有学生来上自习，真是勤快。”

　　“是。”莲二答：“星南馆是东京顶尖的高中。这里的学生若是考不进名校，会被传为校园奇闻。”

　　“哇……”我忽然觉得压力山大。不禁想着乙花在这里能做什么。

　　莲二带着我进了校门，在教学楼间七弯八拐的转着。还未等我问他为什么对这里这样轻车熟路，就已走到这学校的最里面。

　　运动场的一角，体育仓库的旁边，有一间不大的便利店。

　　少女把金色的头发扎起，两手配合，利落的扫着码。撑开塑料袋：“您一共消费1750元，收您两千元，找您250元！”

　　是我曾听过的声音。只是比她来我家那会儿有精神了好多。

　　“乙花！你能不能利落点啊！客人走了，你不会擦擦桌子吗？”便利店里，飘出一个男人沙哑的东京腔：“还有，快过保的东西怎么那么多？你怎么什么都卖不动啊？放过期的话，你可要负起责任，全买回家！”

　　“对不起，对不起。”乙花连忙低头道歉道。

　　我不觉有些气恼。快过保的东西卖不出去才是正常吧？你会推销，别人也会看保质期啊？老板与其质疑收银小妹，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进一堆这么久都卖不出去的东西？

　　“笨蛋就是笨蛋！同龄人在星南馆念书，你在这里卖货。哈哈。”老板皮笑肉不笑：“连便利店都做不好的乡下人，不如滚出东京。”

　　“你！你他妈！”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一股热血忽的直冲头顶。我怒从心起，气的眼前发白。

　　“藤野！”出声的瞬间，莲二忙拉住我的肩膀。若非他拉住我，我已经冲进店里吵起来了。许是听到这边有声音，乙花抬眼看来。发现来人是我们两个，瞬间僵在那里，手里的抹布掉到地上。

　　“抹布又弄脏了，你不会想拿这脏抹布擦桌子吧？快点去给我洗干净！”里面的男人大叫道。

　　“好的，对不起！”乙花道着歉，向我使了个眼色，连忙带着抹布往店深处走了。

　　“看来乙花前辈现在不太方便。”莲二说：“我们找个地方等她吧。”

　　“这我可等不了。”我甩下莲二拉着我肩膀的手，直冲店里。

　　若我是成年人，需要在乎那些里子面子也就罢了。若我还是篠原京子，忍着同学的讥笑也就罢了。我可是魂穿了，我可是前·不良少女藤野慧。在我眼前欺负我认识的人，这让我怎么视若无睹？

　　当然，这都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非要说的话，不过是胸中的委屈翻涌而出，放任自己上头罢了。东京还是那个东京，最让人讨厌的东京。在这个城市，除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再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可死赖在东京的人偏偏又是我。

　　名校，名企。

　　可惜直到来到这世界的那天，我这个乡下妹仍是没能翻身。

　　“老板，给我拿瓶水。”我怒气冲冲的走进店里。往洗手间那边看去，乙花在开着门洗抹布，看到我一副好似要干架的样子，连连冲我摇头。一个秃顶的男人从货架间探出头来，他穿着一个灰色的polo衫，随意的搭着看似穿了很久的运动外套。

　　“你不是星南馆的学生。”他一脸阴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说。

　　“哈？”我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你卖东西还要挑客人怎样？不是星南馆的人，连你瓶水都不能买了？”

　　“只怕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吧。”他看向我身后跟过来的莲二：“又是你，这个闭着眼的伢儿。”

　　“这么委屈啊？乙花？”秃头老板对着乙花叫到：“我也没强逼你在这里做吧？用得着天天叫你的朋友来和我讲理吗？我是招你来干活还是吃气的？还是那句话，不想干，就给我滚蛋！”

　　“对不起。”乙花连忙道歉。

　　“出去！快给我出去！”老板对我唾沫直飞的叫，作势就要推我。我被这吵架的阵势吓了一下，站在原地忘了动弹，他就真的伸出了手。眼看我就要被推到，在我背后的莲二猛然出手，瞬时紧抓住老板伸来的手腕。虽是初中生，180的身高和运动社团锻炼出的健壮体魄却极有压迫性。阳光从背后射来，他把我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我意识到自己夹在他的手臂与身体间，虽是留了空隙，却似被他保护在臂弯里，不由得满面绯红。

　　“滚。再不滚，我就叫保安了。”

　　僵持了一会儿，老板只能缩回手，悻悻的扔了一句话，回到了店里。

　　我微微回头，想看他的表情。他一如既往闭着眼睛，只是脸色阴沉的吓人。“乙花前辈，老地方。”他对里面说了一声后，拉着我的衣袖离开了那店。

　　待坐到星南馆外的咖啡店时，我的心脏仍是砰砰砰砰的狂跳，每一下都似乎突破胸腔，亦或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因为气愤？鲜少和人吵架，结果被对方碾压，还害得乙花被骂。明明看到乙花对我摇头示意，还放任自己上头。可我的鼻腔却莫名浮现着皂角的香气。那是莲二的香气，刚刚被他护在臂弯时闻到的。

　　想到这里，我的脸开始发烫。我所能回想起的那皂角香越具体，脸上的热意越盛。感觉就要烧起来，我只能以手作扇，对着脸扇风。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莲二端着饮品回来。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我特意点了一杯冰饮。莲二再三确认‘这天气还要喝冰的吗？’之后，还是拗不过我，去点单了。

　　“没想到你生气起来，会这么容易上头。”莲二笑。

　　“不是因为生气，不要记录奇怪的数据！”

　　“嗯？”

　　‘嗯是什么鬼？这人该不会在分析我的心理状态吧？不要用这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语气词好吗？我才不是因为你好吗？’

　　我看向他端详着我的脸。只一眼，热气瞬间爆炸。我的脸早已不是绯红，怕是要变成猪肝色了。只能赶紧抓抓冷饮杯，把冰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算、算了。你就当我还在上头好了。”

　　“还有”，我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刚才老板看到莲二，第一反应对他说‘又是你’：“你以前也和这老板吵过嘛？”

　　“我其实是想和他讲道理的。”莲二无奈的说。

　　看来乙花被老板凶神恶煞的骂到狗血淋头已经不止一天了。

　　“抱歉。”我难过的垂下眼，对莲二道歉：“我应该听你的。”

　　莲二说着没事，摸了摸我的头。我不自觉感到安心，轻轻地眯上了眼睛。

　　诶？

　　等等。

　　等等等等！！

　　别说篠原京子的年纪，就算是藤野慧，也比柳莲二要大一届吧！明明我是学姐吧！为什么我会被摸摸头？离了个大谱！比我被摸头更离谱的是，我竟然觉得很开心？而且不得不说，刚刚莲二那一出手，说实在，用‘帅气’这词来形容绝无问题。为什么他的眼神可以那么狠啊！那么狠还让人那么安心啊？漫画里根本没有过吧？我倒是没有心动哦，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心动哦，我只是心跳的有点厉害。

　　离谱！

　　离大谱！

　　离了个大谱！

　　这不是又上头了吗？完全冷静不下来了喂。这就是母单27年的成年女性吗？这种程度都能让你心动，还真是没用。

　　到底是哪个环节让我心动了？是刚刚那出手相救？还是摸摸头？

　　——话说回来！这不是承认自己心动了吗！？？

　　我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嗦着饮料，头低的紧紧地。我只希望乙花快点来，或者不是乙花，随便谁都行，赶紧插入这个尴尬的场景，让我的脸回复正常的温度！

　　只可惜直到两小时后，午饭时间过去，我和莲二饿到饥肠辘辘时，乙花才匆忙赶到。

　　“不好意思，今天休息时间比较晚，久等了。”她坐到我身边：“哇，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与你无关。”我立刻打断她。

　　“对、对不起。”乙花忽然全身一震，似是想到那天被我从家里轰走一样，神情立刻黯淡下来。我又想到那颗边穿着鞋边偷偷哭泣的金脑袋，心底一阵阵的泛起愧疚，不自觉软了语气：“对不起，我没有想凶你。”我把妈妈给的点心匣子拿给她：“还有那天的事，我说的话太过激了。……我也不奢求道个歉你就能原谅我，但是……真的很对不起你。”

　　乙花无言，看了我许久。她叹了口气，欣慰的微笑一下：“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她把手上的匣子打开：“啊，这不是那家……？”她惊到：“好难排的吧！这绝对是阿姨买的，慧慧不是会排队的人。”

　　很遗憾，被她说中了。我只能不好意思的再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对不起？”在我的心绪还未重整前，她已重拾笑容，恢复了活力，把匣子里的点心摆出来，示意我和莲二一起吃。

　　“但那是给你的道歉礼。”我说。

　　“你什么时候会拘泥这些了？大家不是都饿了？”乙花硬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转头看向莲二：“小柳，是你带她来的吧？学校又怎么了？”

　　“小柳？”

　　“是，我一直是这么叫他的。”乙花眨眨眼：“还有，现在能叫我早良吗？我们已经重新开始做朋友了吧？”

　　“……是。”

　　“那就叫声听听”，她调笑着我：“快叫快叫。”

　　“早、早良。”我又脸红起来，吞吞吐吐着。感觉很是羞耻。

　　莲二坐在我们对面，一直插着手看乙花作弄我，自然地舒展着笑容：“学校没事。只是藤野开始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我想，与其让她看档案，不如直接问你来的明白。”

　　“你不叫她前辈了啊。哦对，慧慧现在和你一级了。”乙花搓着我的头：“你·真·是·睡了很久一段时间呢！”

　　“别搓！你手上不还有点心渣吗！啊！都说了别搓我头了。”我只能东一下西一下的回手招架她。但乙花总能从各种奇怪的空隙进攻过来。我完全防不住她，焦躁的吐槽说：“你怎么这么灵活啊。”

　　“你以前可比我灵活多了。”她说。

　　“是吗？我那么擅长运动来着？现在明明跑两步都喘。”

　　我说起班上的姑娘们叫藤野慧是侠客，乙花早良是女武神。乙花哈哈一笑，说怎么还有这种梗。我说汀兰说我们是校园传说。乙花忖度了一下，点头道没准还真是这么回事。顺便问了我汀兰是谁，我把汀兰和芷兰的事告诉她，她想了好几圈，说果然还是不认识。我问她知道月见早苗吗，乙花点头，说她是农学社的孩子，小小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月见已经当部长了”，我说：“前些日子，她还给了我道谢的葱蒜。实际上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事。我完全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当时的氛围，也实在问不出口。但我做不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接受姑娘的谢意。”

　　我记得那与长长睫毛一起扑闪着的泪珠。月见曾怀着对藤野慧的心意种植过一批蔬菜，只可惜蔬菜长成之前，本想赠与的人就已经躺进了医院。况且，现在这具外壳已经换了个灵魂，她的感情也再也无法传达到了。

　　这并非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我只觉得悲戚。悲戚，却又无可奈何。

　　我继承了该属于她的爱。

　　那至少我想知道，她如何值得被爱。

　　听了我的话，乙花微微张了张口。她带着问询的意味看了下莲二，莲二点点头。然后她手扶下巴，短暂的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丸坂山中吗？”她问我。

　　‘丸坂山坐落于神奈川东南部。山色旖旎，层林瑰丽，是个登山的好去处。\'我曾在神奈川的地方台看到过丸坂山的旅游广告。

　　“我只知道丸坂山，”我说：“丸坂山离立海很近。”

　　“就从这儿开始说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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