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北灵仙人
沈一蒲看了明蕖一眼,没有说话。
“付柠月知你跟王安安之死有关,也未将你交出,宁可与王家结仇毁了声誉,也要保你性命周全,按照常理,师徒情分固然可贵,但你我都知道,付柠月并不是为了私情就能让自己失去公允的人。所以莫非这其中,存在什么隐情?”
沈一蒲并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了一阵后才道:“我累了。明蕖君不介意的话,今晚可在我府上歇息。”
“不了。”明蕖见已问不出什么,便刻意道:“付柠月还在等着我。”
果然,似乎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沈一蒲有些怒意:“安一道长是我费尽心思求来的,他再不想见我,何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知他很早之前,便已入了套,中毒只是表象,他想涉险才是实质。这些年,他明着似乎只是知道自己被算计却无可奈何,实际却是假装配合以误导对方从而顺藤摸瓜想反客为主,可。。。可那人,他是斗不过的。”
明蕖了然,果然自己猜得没错。
从一开始,付柠月就感觉到了,有人正以他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目的前来接近他,影响他。
这些年他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步步为营,既要小心自己身陷囹圄,又要表现得似乎一无所知。
在他的青梅暴毙时,付柠月便决意将明蕖送走,皇家庙宇自带的煞气,加上他的暗中庇护,明蕖确实未有性命之忧。
可王安安,乔典思,却犹如被卷入诅咒漩涡中一般,相继离世。又或者,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诅咒的一环。
明蕖继续盯着沈一蒲,眼神阴鸷道:“那人?”
沈一蒲却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只丢下一句:“天黑路滑,注意安全。”便拂袖而去。
明蕖回到鹤鸣山庄时,见四位大宗正在商议对策,明蕖并未打扰他们,只是轻轻绕去付柠月房里。
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便缓缓推开,行至床前。
此刻的付柠月正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他面色泛着微微的桃红,神情安宁,身体柔和而放松,就像是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自明蕖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付柠月,不禁有些出神。
付柠月的皮相是极好的,阖了眼,浓密的睫毛随呼吸轻轻颤着,在鼻梁上留下一抹影痕,嘴角天然微扬,总是一副温柔可亲模样。
虽说二人相处的时间尚短,可付柠月对他的好,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当一个人孤身去到完全陌生的环境,第一个帮他护他的人,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让明蕖更惊讶的是,如果沈一蒲说的是真的,付柠月与他并无血缘关系,而他仍能对他如此疼爱有加,则真当是十分难得。
明蕖边在脑中细细理着这些天的林林总总,边伸手为付柠月掖了掖被角,抬手时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脸,突然,电石火光间,一种全然不同的奇异感受生了出来。
明蕖有些呆愣,他一时不能理解自己的感觉,恍惚间徒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可潜意识里这种冲动却让他如临大敌。
因为此刻他发现自己正试图对眼前睡着的付柠月,做些什么。
越矩之事。
明蕖被自己的心思狠狠吓了一跳,陡然生出半丝清明,心道莫非又是那无法自控的神秘力量在作祟。
他努力从突然出现的不安分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心神不宁地迅速离开了付柠月的床边。
如同火烧屁股般一下弹起冲到门口,正想开门跨出去,不料刚好迎面撞上了想敲门的四位大宗。
灵均大宗吓了一跳,平复了情绪,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些担忧道:“明蕖啊,怎么跌跌撞撞的。”
明蕖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正有些着急。
清野大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想开点,你舅父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弦思大宗和昂驹大宗对看了一眼,弦思道:“明蕖啊,我们正要找你,借一步说话吧。”
明蕖舒了口气,点点头,跟着二人来到偏室,留下灵均和清野去查看付柠月的伤势。
三人在桌案边坐下,弦思开口道:“庄主所中之毒,想必你已清楚。此毒无解,唯有靠中毒者自己通过意念抽身才能清醒。三天为一个轮回,三轮之后,中毒者便油尽灯枯,命丧黄泉。”
明蕖沉默,只是藏于袖内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昂驹继续道:“本来以庄主的能力,三天内应该能够清醒,可我方才替他检查,才知他这毒根竟已如此深厚,没有三五年的积累是不可能到此田地,”昂驹说到这里,有些自责地皱起了眉:“这些年我们奔波在外,竟不知庄主已被害至此。”
弦思见昂驹情绪低落,便安慰道:“我们已通知了扁鹊峰,只是暂未得回话。”
昂驹却提不起精神,他言语带着失落:“三日前已通知了扁鹊峰,可至今都未得回话,便是拒了。”
其实对于扁鹊峰的态度,弦思也心知肚明,只是于情于理,都不愿承认和接受罢了。
昂驹无奈道:“此毒阴诡,拒了也正常,只是,”话到后头,有些艰涩:“不甘啊。。”
明蕖并不知道付柠月跟几位大宗有过什么过往,但看他们的神态,也不难猜到这几位一定一起经历过一些风雨。
昂驹似乎沉溺在悲伤中,有些哀怨地说道:“庄主出事前,就那么巧地伤了元气,不然也不至于。。。”
弦思没等他说完,急迫地使了个眼色,有些担忧地转头看了明蕖一眼。
明蕖知道,昂驹所说的“伤了元气”,指的便是去悠然谷前,付柠月不顾白天黑夜地为他输气一事。
昂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朝明蕖偏过头:“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明蕖轻轻点点头。
三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明蕖道:“我见到了沈一蒲。”
两位大宗闻言,皆有些震惊。
弦思思虑一番,叹口气道:“看来传言是真的,说惊木堂这几年出了个天纵奇才,原本是鹤鸣山庄的人。”
昂驹问道:“可有何收获?”
明蕖看了看眼前的烛火,沉声道:“有。不过,也不知二位愿不愿听。”
他伸手将烛火拉近了一些,仔细端详一番,而后轻轻玩了玩火苗。
两位大宗屏息敛声,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也只等着明蕖,看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明蕖的眼神却未离开那团小小的烛火,他望向弦思的右耳处,此刻那里正有些晶亮熠熠,他启唇,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二位大宗,真打算将我关押起来?”
言毕,他抬头看着弦思和昂驹变得严肃而冷静的脸,目光复杂。
而后,未有任何答复,弦思站了起来,他抬手拨了一下自己右侧的耳坠,那是一颗幽蓝色的宝石,此刻正发出晶莹的光泽。
随着他手上动作,明蕖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叮~”。
很快,便有一股气息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身体已动弹不得。
明蕖并未挣扎,他只是保持着看向他们的动作,神情凝重。
两位大宗并不打算回应他的眼神,而是将他放置于一边的木榻,便欲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昂驹又回了头,丢下一句:“你还是如小时候一样,聪明得很。”
明蕖咬着牙,目光炯炯。
正怒火中烧时,响起了敲门声。沐辰的声音传来:“师父你在吗?”
弦思与昂驹对望了一眼。
弦思应:“在。我马上出。。。”
话还没讲完,门却已经被打开了。
从门外走进一个跌跌撞撞的人,正是沐辰。
此刻他满脸着急,虽见他师父面色不悦,却也顾不了那么多,直言:“不好了师父,快跟我走。”
明蕖躺在一边干着急,只能在内心祈求沐辰能看他一眼。
好在沐辰也不负他所望,受感应般,真的瞟了他一眼。
明蕖大喜过望,心道:有救了。
果不其然地,沐辰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甚至似乎思考了一下。
明蕖心如擂鼓,默念:快过来。
却听沐辰道:“睡这么早啊。”
随后便见他立刻收回了视线,急切地跟着他的师父出去了。
明蕖:。。。
随着房门“嘭”一声关上,明蕖的心也跟着一颤,沐辰这个缺心眼,是怎么进的鹤鸣山庄?
回想去悠然谷前夜,曾与沐辰谈起他的师父弦思,这是一个清冷得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人,除了付柠月,他跟任何人都只维持着冷淡疏离的关系,无论春晨夏暮,秋时冬日,他面目清秀,神情却总是深沉。
他左耳的幽蓝色耳坠唤作“北”,其内有灵,能与主人心绪相同,在主人欲使用时,更是会有细碎晶线四散游走,近观犹如星辰散落,纠缠出的纹路美轮美奂。
由此,坊间又称弦思大宗为“北灵仙人”。
“北”是标志,更是武器,是弦思御敌之物,最擅长的便是限制人的行动,他曾在多年前,用“北”为付柠月瞬间制服上千人而一战成名。
方才进入偏室之时,明蕖便陡然听到身体里有个声音冒出,“他们要绑你,快跑!”
初时明蕖吓了一跳,当是幻觉,可随后便发现了弦思右耳上“北”的异常。它蠢蠢欲动却又极度克制,一副战前准备的模样,璀璨的光线乱作一团,可见那一刻的“北灵仙人”定是心思混乱。
而当下能让“北”变得如此不寻常,想来在场的除了明蕖,并无第二人。
而昂驹素来洒脱,此刻却也愁云惨雾,与弦思并无差别,两人应该是有着同样的纠结心思。
明蕖静观了一阵,心知两位大宗若要绑人,自己是不可能有还手余地的,若是询问一番,兴许还能有转机。
然而他也没想到,两位大宗竟如此决绝,他话还没讲完,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好在他笃定很快便会有人来救他,因此也并不十分慌张,只求小玉瓶能跟沈一蒲好好感应,早点来救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