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

　　眨眼间，又到周末，自从周一那天魏晞狠狠警告阮星逐后，阮星逐就当起了安分守己的同桌，过分的话不再说，逾越的事也不再做，但是眼神却更加明目张胆。魏晞有怒气也只能独自咽下，计划成功之前他必须要忍耐。

　　周六下午，魏晞吃完午饭就出了门，要去店里拿专门定制的吉他拨片，早上店主打电话过来说拨片已经做好，他可以过去拿了。

　　小店在老城区的一条古街上，这条街两边全是自包的门头，做什么的都有。老城区是明清遗址，建筑都保留了晚清风格，是来W市必去的旅游景点。

　　魏晞到的时候店铺却关着门，光滑透亮的玻璃门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魏晞转过身，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眯了一下眼睛。他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歉意。老板说刚才店里挺忙，进进出出好多人，一不留神他的猫跑了，他现在正在外面找猫，知道魏晞的家离这挺远的，让魏晞稍等一下，他马上赶回来。魏晞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挺焦急，虽然太阳很大，但也应下来。

　　魏晞往里走了走，尽量站到遮阳的地方，不经意搭眼看向周围。

　　对面是家拉面馆，门大开着，饭点早已过去，客人都走光了，能看到店主穿着围裙低头收拾碗筷的忙碌身影；而左边是一家规格很小的门头，上面挂的牌子写着三个大字：修裤脚。门口有一位中年妇女正坐在缝纫机前，扎着简单的马尾，手里拿着一条牛仔裤，牛仔裤脚在缝纫机下来回穿梭。女人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端正的姿势和时而从刘海下露出的专注眼神，让魏晞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这时一辆红色法拉利从另一边驶过来，停在这家小门头下。从车上走下一位化着浓妆的苗条女人，穿着一身绣有金丝的红色旗袍，外搭了一件茱萸粉针织披肩。她踩着十几厘米高的高跟鞋上台阶，总共四层台阶，每上一层，她都要小歇一下。

　　丰荷埋头工作太过专心，旁边来了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苗条女人斜眼清了一下嗓子，她才抬起头来。

　　看到是上午刚走的顾客，丰荷连忙起身道：“林女士，不好意思，我刚没看到你。裤子穿着怎么样，已经合适了吧？”

　　丰荷这边好生和气地讲话，林女士却直接把手里的袋子甩到了缝纫机上，连正眼都不给对方：“这条裤子没法穿了，我让你给我剪短一点点就行，你看你剪了多少？本来是右边长左边短，现在成了右边短左边长了！你到底怎么干活的？给人家修就这么全神贯注的，我来了你都看不见，怎么，你还区别对待是吧？”

　　“怎么会呢？先别着急，我看看，”丰荷立刻从袋子里掏出上午她修的那条直筒皮裤。她年轻的时候做这行做了十几年，还带出了很多徒弟，这种低级失误她怎么可能犯呢？她把裤子捋直仔细比对，惊道，“林女士，你怎么自己把左边的裤腿剪了那么大一块呢？这裤子这样没法穿了呀！”

　　林女士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来回瞧着无名指上上的鸽子蛋，道：“还不是因为你？做这行买卖的却连个裤脚都修不好，反正这条裤子让你搞得不能穿了，我就气得剪了。”

　　事实上这条真皮直筒裤是她花了二十多万让人帮忙在国外买的，买回来她也没想到这种大牌裤子也能出现质量问题，可是她又舍不得扔，就找了这家门头来修。修得是挺好的，贴眼睛上看也看不出做工哪里不一样，可是她却越想越气，总觉得自己花大价钱买了二手货，气得在家饭吃不下去，东西砸了，一怒之下把裤子也给剪了，可是还是觉得憋屈，满腔怒火等着发泄，家里的保姆前几天请假回了家，她的出气筒就正好不在，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眼前这个长得就像受气包的胖女人。能被她当出气筒就知足吧，这辈子除了她，受气包可能就再也没那个福气见到有钱人了。

　　丰荷为人老实，待人真诚，不管在哪里干活都和人相处的很好，这还是她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脸涨得通红，只能一遍一遍给自己辩解：“林女士，你肯定是哪里误会了，上午你拿走之前，我还最后检查了一遍，裤脚真的修得两边一样长了，我以前做裁缝做了很多年，不会出这种差错的。”

　　林女士：“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想说我眼睛瞎了还是故意来讹你啊？你知道我这条裤子多少钱吗？二十万！我要是想让你赔钱，你修两万个裤腿都不够！给我道歉！我来这，就是要个道歉，有钱人的钱不是这么好骗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条裤子我是认认真真修好了的，我做不出你说的这种事！”

　　丰荷的个头还不到一米六，身材也比较圆润，穿着简单朴素，脸上疲劳痕迹很重，在对方的一番咄咄逼人、尖酸刻薄地指责下，让她更显憔悴。

　　“承认错误，道个歉有那么难吗！我老公说得对，穷人就是没素质！给我道歉！”林女士怒得眼睛要喷出火来，“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道歉！”

　　每天来古街玩的人不少，门头开着门，林女士直接在门口大喊大闹，引得不少经过的人都往店里看。

　　魏晞就在隔壁有阴影的角落下站着，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仰头望天，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阿姨，”魏晞一步就迈上台阶，看着丰荷说，“我的裤子修好了吗？”

　　丰荷快速揉了一下发胀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对方，眼里流出疑惑，她怎么对这孩子没印象呢？

　　看到突然“造访”的大帅哥，林女士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凶狠也迅速隐去，她挺直腰身，打开包里的小镜子偷偷照了几眼，目光投向别处，整个人都端起来。

　　魏晞并不在意丰荷的眼光，而是看向林女士，林女士感受到视线，立刻露出微笑相迎。

　　魏晞道：“伯母，这车是你的？”

　　林女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叫我什么？”

　　魏晞：“458，10年的车子，您现在还开着，挺节约的。”

　　林女士面露窘色：“我家的车多了去了，随便开了一辆而已。”

　　“老爷车和限量款是有收藏价值，但满大街跑的458，不知道留它的意义在哪，”魏晞道，“您在富人里，很特别。”

　　“早就打算扔了，我今天只是开错了而已，谢谢小伙子提醒啊。”林女士干笑了几声，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魏晞继续淡漠地说：“作为富人，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买衣服还要修的人，富人都是定制，衣服量身而做，不会出现您这种问题。”

　　到此为止林女士才彻底明白眼前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是在故意针对她，她气得全身发抖。

　　“怎么买衣服全凭我心情！”

　　魏晞步步紧逼：“还有富人，是不会直接难为一个裁缝，他们在乎自己的声誉，看不惯一个人，都是暗中操作。”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李女士嘶吼道，不停地往后退。

　　“如果你是富人，这时候应该掏出钱包里的钱，狠狠甩到我的脸上，这样才能出一口恶气。”魏晞比林女士高一个半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女士，冰冷的眸子散发着少有的挑衅。

　　或许魏晞低沉的嗓音带有某种魔力，亦或者他的挑衅起了作用，林女士激动之余真的着了他的道，掏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咬紧牙关，张开手臂用力地挥出一阵风，凶狠地把钱甩到了魏晞的脸上。

　　一瞬间魏晞的脸上泛起一片红色，可是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林女士，似笑非笑。

　　魏晞的冷冽让林女士心底升起一阵恶寒，她拽了拽披肩，跑到了门外，叫骂道：“真是个神经病！”

　　她跑着下台阶，由于迈得太急，把一只脚上又细又长的鞋跟歪了，她惊慌地大叫一声，差点扑到地上，街上的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她，她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拎着鞋子朝周围大吼了一句“看什么看”，一瘸一瘸地钻进车，狼狈地开着车跑了。

　　丰荷惊慌未定，魏晞弯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红色钞票，等把钞票都叠放一块儿放缝纫机上的时候，丰荷才彻底明白过来。

　　“你，你不必做到如此，”丰荷从刚才就一直忍着情绪，此时有点控制不住，鼻子开始发酸，“你能站我这边，相信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不蒸馒头争口气，没做的事情我不可能承认。”

　　“您的精神损失费。”魏晞道，“是她丢的，扔了可惜。”

　　“谢谢，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丰荷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擦了一把眼睛，贴近魏晞，“孩子，你的脸没什么事吧？”

　　“无事。”

　　魏晞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他不习惯和人挨得近，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不过也因为这样，魏晞彻底看清了这位阿姨的脸，与此同时在他脑海中那个人脸也一闪而过。阿姨的眼睛和嘴巴，像极了阮星逐。他微微蹙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人声印证了魏晞的猜测：

　　“妈，我来了！诶？魏晞？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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