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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遇
纪不天很久没有睡得这般沉了,他习惯浅眠,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将他唤醒,这是他常年的习惯。
这次虽然旧伤复发,但也不该这般脱力,以至于身上的外衣被那丫头扒了也毫无知觉。
不仅衣服被她脱了,他还躺在了她腿上...她纤细雪白的臂膀环抱在他身前,小巧精致的脸庞近在眼前,几缕湿发贴在她明艳脸颊上,她正毫无防备地背靠石壁打盹。
纪不天整个人僵硬不已,拿开她的手起身,取过铺在石上湿透的外衣穿上,随后盘膝打坐,用浑厚内力驱散体内寒气,不消片刻,身上衣服就干了。
他这才发现包扎着自己右手的白布是她的里衣…不可置信地抬头,这丫头真的是毫无男女之防么?
他皱眉,走到祝云身前蹲下。隐着暗红流光的眼眸带了一丝疑惑微微扫过她的面容,从额发到细眉至长睫再至鼻尖、唇角…是个十足标致的女孩,明眸善睐、瑰姿艳逸,行事大胆莽撞,略有几分胆识却根本不像个杀手。
纪不天垂眸之间晦暗难辨,他运起手掌,将内力输入她体内为她驱走寒冷。
真暖和…周身酸涩的冷窒感被温暖包围,僵硬的关节都舒展开来,祝云缓缓转醒便见纪不天冷峻的眉眼近在迟尺,她稍一动弹,冒着热气的脑袋就撞上了他额头,结结实实撞得满疼。
她捂着额,笑靥灿星:“纪大哥,你没事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探向他额头:“你适才发了高热。”
纪不天退后,避开她柔软掌心的触碰,嗓音因缺水而沙哑:“没事,并不是很严重的伤。”
祝云讪讪收回手,想说到底是习武之人,非同一般,这还不严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嗯”
“你醒来可有见到余然?”
“没。”祝云摇头,指向远处那个漆黑幽暗的洞口:“这里没有他留下的任何痕迹,他应该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洞口时不时有寒风窜进,带来声声低浅呜咽。
纪不天越过她走在前面,将掉在角落里的长刀捡起:“走吧。”
这是一条深邃的暗道,不同于机关最初被光滑打磨的墙壁,这里的石壁粗糙保留着山石最原本的样貌,地面也是崎岖不平,暗道有的地方宽敞,有的地方却狭窄只能弯腰通过,前方不断有风灌入,这至少能说明前面不是死路。
两人一前一后谨慎行进,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只剩下脚步的回响与时有时无的风声。
祝云看着纪不天的背影,他外衣破损、沾着血迹,发髻也有些凌乱,却仍不掩沉稳气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好似他天生该强大、天生让人有安全感...
他是为什么会去当杀手呢?
忽然,前方吹来一阵风,吹散她神思,这风来得蹊跷,竟夹带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像是腐烂的死鱼,让潮湿空气瞬间变得黏腻恶心。
纪不天侧身,谨慎道:“跟紧我。”
祝云缓缓点头,面色难看,太臭了,像极那日乱葬岗中腐朽尸体的恶臭,这味道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绝对的心理阴影。
除此之外...她甚至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仿佛是谁在沉重地喘息...
祝云拉住纪不天的衣角,被未知的恐惧占领心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纪不天停下脚步,将她拦在身后:“前面有东西,小心。”
诡异寂静之中有啪嗒滴落的水声...仿佛...近在迟尺...祝云心里发毛,抬头忽见黑暗之中闪过一道暗影,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巨口携了恶臭的腥味冲他们扑了过来!!
祝云被反应迅捷的纪不天扑倒在地,护在身下,躲过了怪物的攻击。
这真的是个怪物!
身形巨大,肚腩肥硕,棕绿的皮肤布满大小不一的肉瘤疙瘩,似长腿的变异巨型胖头鱼,滑稽又恶心,它猩红的眼睛有篮球大小,头顶挂着三条发绿光的触须,触须末端还不时滴落黏腻液体,它的嘴巴足有半个身子那么大,尖利的牙齿胡乱分布,它此刻正不断向他们逼近,所过之处都留下了微绿的黏液散发恶臭。
地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祝云又惊又惧、牙齿打颤,真是开了眼了啊!!
纪不天拉着她往后退,左手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小心它的黏液,有毒。”
“这是什么东西??”她崩溃:“余然该不会被它吃了吧?!”
胖头鱼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它低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显然是真的想将两人吞下!
纪不天推开她迎上前去,凌厉一掌将它轰退两步,四周掉下不少碎石。
“祝云,往回跑。”他拔出长刀,长刀因力达刀刃而发出刀鸣:“你在此处,我施展不开。”
那怪物看着笨拙,实际行动灵活,刚刚那一掌似乎激怒了它,眼见它又要上来,纪不天厉声道:“还不快走!”
祝云心头一震,连忙掉转方向往回跑!
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她不敢回头,她必须相信纪不天,否则留在那儿是死,回到溶洞也是死。
纪不天不疾不徐摆出阵来,挥刀之速却如雷闪电鸣般迅捷,他足下飒沓,步法诡谲,招招狠绝攻向胖头鱼,胖头鱼体型巨大,整个身躯堵在暗道之中,面对攻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它可能没料想遇到个狠角色,气得发出阵阵怒吼,腥臭之味充斥方寸空间内,直熏得人刺眼头昏。
它额头上的三根触须忽然之间涨亮变大,随着噗嗤一声,大量毒液四溅喷出,纪不天眉头紧锁、闪身退开,左手掌心却不慎被溅射到幽绿毒液,原本包好的白布瞬间冒起毒气。
抬头见那胖头鱼的触须又发起光芒,纪不天迅速脚踩石壁一个鹞子翻身飞上了怪物头顶,长刀一挥,硬生生将那三根触须齐根砍断!
胖头鱼剧痛难当,哀嚎连连,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转身逃走。
纪不天原想追去,可惜中了毒液的手灼痛异常,他额上溢出冷汗,只能看着胖头鱼隐入黑暗之中。
这怪物的毒很是厉害,他点住手腕穴位,眼前已是发黑重影,正欲阖眼,迷蒙之中却捕捉到祝云的身影,她发辫散乱,满身狼狈,带着担忧与急切向他奔来,直直闯入他眸中。
措不及防。
纪不天从微怔中回神,眉心一动,隐有怒气:“你没回去?”
“我回去了。”她头都没抬,拉过他的手,用先前灌在水囊中的清澈潭水为他冲洗毒液和血水:“它的毒有腐蚀性,很危险。”
她强作镇静,实则心下仍是被那怪物惊得心神未定,她只能集中注意力在他伤口之上,明明先前已包扎好的掌心现下又是皮开肉绽,祝云凑近轻轻吹气:“纪大哥,疼得厉害么?”
似羽毛轻拂的温热触感使他指尖一颤,纪不天抽出手,语气僵硬:“没事。”
见他黑了脸,祝云微愣,他该不会是觉得受伤丢人了吧?她忍不住探问:“需要回潭水那边再好好清洗一下么?”
纪不天皱眉:“不必,走了。”
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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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前行,这暗道越发宽敞,但空气中仍旧散着挥之不去的腐臭味道,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他们走了很久,尽头似乎遥遥无期,祝云问道:“纪大哥,余然会不会也碰上这怪物?前面会是它的老巢么?”
此地出现这种生物很不符合常理,地下除了石头就是泥土,这么大体型的怪物靠吃什么为生?即使吃人,哪来这么多人会经常爬丹鹤山再恰好触碰机关掉下来?
这里一定有其他出口!
如此想来,倒不是很害怕会被困死在山洞之中了。
纪不天道:“此处蹊跷,千万小心。”
“恩。”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隐蔽安静的空间中祝云忽然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她轻声道:“前面有人!”
纪不天微微侧首看他,竟不知她的耳朵如此灵敏,他点头:“走。”
这条暗道大约走了将近三四个小时,终于渐渐走到了头,两人往前方声音传来的地方直奔而去,暗道尽头的空间豁然开朗,一座庞大的地底宫殿出现在眼前。
宫殿飞檐翘角、宏伟壮阔,且金碧辉煌,在幽绿光芒中忽隐忽现,宫殿前方有一片开阔场地,两排廊柱高大巍峨,广场中央正是那只被纪不天砍断触须的胖头鱼,它扭动着巨大身躯、散发着腐烂恶臭,正与两个人在缠斗。
祝云定睛一瞧,其中一人是失踪许久的余然!看他出招的架势快速有力,看来从高处摔下没有受伤!
而另一个人是位陌生的红衣女子,她站得稍远,趁胖头鱼攻击余然的时候,朝胖头鱼身上招呼了许多暗器毒器,她身姿婀娜、面容俏丽,不知为何会与余然一起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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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不天脸色微凛,飞身上前挡在了他们面前。
余然与红衣女只看到一道鸿光似剑影落于身前,纪不天全身隐有银白光芒笼罩,双手聚掌,掌法凶猛,拳拳到肉,胖头鱼呜呼一声,连连后退逃开。
“哥?!”余然看清来人,激动道:“哥!”
红衣女亦收起双手,看着纪不天,但直到他站定回身,两人才发现他满身狼藉,手臂手掌甚至手指都是伤,身上衣衫也是褐红一片,余然一愣:“哥,你受伤了!”
纪不天眉宇微皱道:“凝神。”
三人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逼近胖头鱼,胖头鱼自然知晓危险,它猩红的眼睛翻动,竟从那眼睛里窜出了数根藤条粗细的触手,瞬间破开围攻,其中两根更是直冲远处的祝云而去!
祝云暗骂一声,连忙低头躲过,却仍不慎被缠住脚腕,触手猛然拉回,将她倒挂了起来。
她的世界瞬间被倒立,纪不天离得近,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但一时间也救不下她,反倒使得胖头鱼加重力道,祝云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拽断...五马分尸不过如此了。
这僵持时刻,余然一剑刺来,胖头鱼吃痛,狠狠一甩,连带着纪不天也被甩将了出去。
两人滚落一旁,祝云的后脑磕到了地面,有一瞬间差点失去意识。
胖头鱼没了触须,居然还有触手,且这触手刀砍不断力大无穷,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自顾不暇的红衣女只能用毒虫将自己圈起来,胖头鱼不敢轻易接近,只好逮着另三人拼命打。
祝云发现自己被这怪物掠去太多心神,竟忘了自己天生的武功,她努力压下惊惧,才终于赤手空拳与两条触手过得几招。
但如此耗下去,不是办法。
红衣女忽然喊道:“它似乎不敢靠近里头,我们暂且避上一避吧!”
她是指那个宫殿,祝云闻言,第一个撒腿就跑,她奋力推开大门,跨过高高门槛进了殿内,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果然,这胖头鱼似乎真的害怕这个宫殿,它吼叫着堵在门口不敢上前,四人无路可退。
余然被宫殿里阴恻恻的寒气惊到:“此处阴气为何如此之重?”
那红衣女浅笑道:“确实。”
祝云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起来,红衣女子大约二十模样,美目盼兮,红唇娇艳,容貌极美,一身红衣明艳无双,顾盼之间妖妖娆娆,言谈之间呵气如兰,只见她明眸微转,对着纪不天露出笑来:“不天哥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们认识?
祝云与余然惊奇地看向他,却见纪不天面有愠色,似乎十分不快:“千晓。”
还真的认识?!
名为千晓的女子喜笑颜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咱们实在有缘!可是,你怎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姓千?余然心中暗叫不妙,问道:“你是千梅坞的人?!”
千晓侧头一笑,骄傲道:“是呀,你倒知道?我们千梅坞可是临东海域最大的海岛,可惜你一定没有去过。”
余然神情怪异,不再说话,而纪不天听她提起千梅坞,忽然握紧双拳,眼底竟涌上杀气。
这是怎么了?气氛为何如此尴尬?
但祝云眼下也顾不得其他,她只觉这地方越发阴森起来:“我们...是不是先考虑出去?”
千晓抚着自己微卷发尾,漫不经心道:“此是阴宅,只有棺材,不会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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