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南书陌携着玉萦雪的小手，两人一起走出升平客栈，到了七罗镇的街道上。
　　街道拐角几个孩童正在那里攥着雪球，大呼小叫地自认为勇猛而激烈地战斗着。
　　南书陌笑道：“这春雪到底是小了些，地上积雪不厚，弄污了衣服，玩起来也并不痛快，也亏得这些孩子还有如此的兴致！”
　　玉萦雪望着地上的烂泥之中的残雪，被这些兴致浓厚的小孩子们践踏得已是体无完肤了，慢慢道：“去年一冬无雪，这些小孩子自然会兴奋如许。”
　　“雪儿！”南书陌微微握紧她的小手，道，“你不高兴么？”
　　玉萦雪收回自己看向远处的眼光，道：“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呀！”
　　南书陌正要安慰她爱雪怜雪的心情，却见一行九人正从街道那头赶着过来，心里略略奇怪。
　　玉萦雪一见那样的九个人同行，里面竟然就有昨日和自己照面的五个鬼山门下的年轻子弟，其他四个自也是年轻弟子，不是昨天的那四个中年人了。立即有些不安，忙对南书陌道：“陌哥哥，那九个人……”
　　南书陌微微皱眉，道：“是鬼山门下弟子，你遇到的就是他们？”
　　“是有几个。”玉萦雪有些不高兴，道，“他们一路跟踪我……”
　　南书陌道：“你放心，他们虽行事荒诞，但也不是什么为非作歹之人。”
　　那九人中领头的一个青年看到他们，更是疾步上前，向玉萦雪见礼问道：“在下石木，敢问姑娘可是玉萦雪姑娘？”
　　玉萦雪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再瞥南书陌一眼，只得还礼道：“我是玉萦雪，请问石公子有何事？”
　　石木抬头，大胆迎视上玉萦雪的双眸，一时更是呆住，正要说话；南书陌淡淡道：“石公子，在下南书陌！”
　　“你是南书陌……南少侠？”石木似乎有些奇怪，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师兄弟；他的师兄弟中一人摇头小声道，“昨晚跟在玉姑娘身边的不是这个人！”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一个声音在南书陌和玉萦雪身后响起。
　　南书陌微微转身，看那原拓飞正懒懒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紧紧地瞧着自己这边，却并非是看着和他说话的石木，心里自是不快！
　　石木看看玉萦雪，再看看原拓飞，语气也变得冰冷，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昨晚打伤我鬼山门人？”
　　原拓飞转过目光，看了石木一眼，依旧懒懒地道：“你们来，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玉萦雪很是奇怪，看着南书陌；南书陌轻轻摇摇头，示意以后再告诉她，并不说话。
　　石木脸色微变，道：“你到底是谁？纵然是要感谢，也该知道‘恩公’的尊姓大名！”
　　原拓飞向前走了几步，淡淡地道：“你想趁着南书陌在此，向我挑战，要我成全你练功，只可惜我却不愿意成全了！”
　　“你！”石木迅速地看了南书陌和玉萦雪一眼，面色微红，说不出话。
　　原拓飞冷哼一声，道：“你最好记住，我要么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要么就决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玉萦雪觉得这原拓飞未免太狂妄邪气了，怎么能如此侮辱别人呢？
　　石木脸上恼恨之色顿现。
　　玉萦雪不由担心起来，看南书陌却只是叹一口气，不由问：“陌哥哥，……？”
　　南书陌轻轻地道：“原公子嘴上的成全更厉害！”
　　石木一听，不由一怔，恼恨之色随即消失，脸色也疏朗起来，对着南书陌微微一抱拳，似是感激。
　　原拓飞垂下眼皮，似有不甘之意，但随即也抬头看着南书陌道：“南书陌，你倒好心！只怕你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
　　南书陌微微一愣，随即看了身边的玉萦雪一眼，面色平静，道：“多谢你好意提醒。”
　　石木飞快地看了玉萦雪一眼，对原拓飞道：“哼！你昨日伤了我三师叔，我今日便是来为他讨个说法的！”
　　话未说完，已“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直指原拓飞，其他八人也一拥围上，排开阵式。玉萦雪微微皱眉，闪开一步，南书陌握着她的手，倒的确想看看这原拓飞是何来历，因此也驻足观看，并不急于离开。
　　原拓飞毫不在意，轻松自如地笑道：“怎么？石少掌门要以剑阵与我对决，你以为就行么？”
　　石木长剑一抖，对众师兄弟道：“你们退下！”
　　八人退后，石木飞身欺近原拓飞，一连三剑，原拓飞几个闪身避过，并不还招；石木收住剑式，喝道：“你还不出招吗？”
　　原拓飞笑道：“还没到我出招的时候。”
　　石木顿时大怒，飞身跃起，接连使出“日惨惨”与“云冥冥”两招九转回肠剑式，剑势如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原拓飞微微心惊，不由收了小觑之心，拔剑还击。
　　玉萦雪本在前些日子见识了所谓九转回肠剑阵，那九个人对付自己，虽然他们当时似乎并没有恶意，但合九人之力为什么竟不如这石木一人这两招剑式的威力大呢？这叫她想不通，何况，这两次见到他们，都是必定九人，哪怕老少不一，也都是九人同行，却为何石木一人也可以有这样的造诣？
　　其实，她不知道，九转回肠剑式可以单练，又可以九人布阵。布阵时除了威力更大之外，也有省力之处，即没必要九个人都必须经历人生惨痛而拥有九转回肠剑式的最高境界，只要有一个人达到最高境界，其他人会剑招，且配合得好就够了。不过，要是九人中没有一个人有很高的境界，那么，纵使剑招再熟，配合再好，也就不能带动或者激发剑阵的威力，甚至反不及拥有较高境界的一人了。自然，如果九人均修炼到较高境界，自然可以媲美于当初的鬼山九老了。
　　只是，如今鬼山九老已然七零八落，而鬼山后继无人既是事实，却也无奈！齐聚九个有着肠一日而九回经历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鬼山九老也自有后代传人，而并非像是先前那样因机缘巧合而得聚首的。石木即是鬼山九老之首石敢当之孙，他算是鬼山门人第三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然而也才修炼到九转回肠剑的第五层境界，却再难往下修炼了。
　　玉萦雪感到有点茫然，在她头脑里，对于江湖上的事，只有涉及到仇怨与正邪才值得打斗，进而分清是非曲直的。但是，显然，这几天她所经历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都与平日里的见识相差太远！
　　不过，看着场中两个人的对打，再看看南书陌，似乎也并无就走的意思，她自然也不能就走。虽然觉得并没有意义，虽然也知道从中学习一点江湖上经验什么的，但她却还是心不在焉，只是觉得心内烦扰不已，却又不明白为了什么。
　　南书陌一面小心照顾着玉萦雪，看她似是不耐烦，本想带她离开，但听长剑相击之音嗤嗤作响，不由收敛了一下心神。再看向场中的两人，那个石木的九转回肠剑式已将九转回肠剑式八十一招都使过一遍，威力很大。可是原拓飞的功夫却更叫人难以捉摸，他似乎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地就回击了石木的每一招剑式。
　　玉萦雪自是更看不出原拓飞使用的剑招是何门何派，只得看看一直静默的南书陌。
　　南书陌很奇怪这个原拓飞的突然现身于洛州，心里暗恼自己究竟见识还是浅薄了些，但却也能看出原拓飞的功夫似乎很邪门，居然比之九转回肠剑式还令人难解，他浑身更是似乎透着一些邪气。
　　原拓飞好整以暇地冲玉萦雪一笑，长剑似乎很随意地斜斜一指；石木竟难以接招，一时闪避不及，原拓飞已经将剑尖逼近他咽喉处。
　　石木的师兄弟们顿时大乱，却又不敢妄动，一时欲前不前，甚是狼狈。玉萦雪也不禁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石木面色微微发白，却极力故作平淡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似乎倒是故意要激起原拓飞的怒气。
　　原拓飞微微一笑，道：“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不然你要我割掉你的耳朵、砍断你的一条腿呀之类的，反而会使你在练九转回肠剑式更上一层，日后你岂不是我的大敌？”
　　“你——！”石木面色大变，倒没想到这个对手竟知道他的心思。
　　原拓飞微微斜眼看着玉萦雪，道：“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石公子虽是鬼山门下，并不是坏人；他又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玉萦雪不由赶忙道。
　　原拓飞歪头一想，笑道：“现在是无怨无仇，将来却未必了。”手中长剑微微往前一送。
　　玉萦雪惊叫一声：“陌哥哥……”
　　南书陌微微一皱眉。
　　原拓飞依旧有些好笑地凝视着玉萦雪，正要撤离长剑，猛地感觉一股强劲的内力击在自己的剑刃上，只听“当”地一声，长剑竟不由自主地就欲脱手，不由敛神，急忙收剑，却也知道自然是那南书陌出手救了石木！
　　原拓飞看着南书陌“哼”了一声，翻身就走，几步就消失在另外一个街口。
　　石木歇一口气，看南书陌携着玉萦雪的手要走，忙上前向两人抱拳道：“石某多谢南少侠救命之恩！前些日子不知是玉姑娘，门下子弟多有得罪，望玉姑娘和南少侠原谅！”
　　玉萦雪看着南书陌，自己并不答话；南书陌微微冷淡地一笑，道：“石公子客气了！不过，南某还是希望贵派不要强求才好！”
　　“这是自然！”石木嘴上说着，再看了玉萦雪一眼，却又道，“石某自然顺其自然！”
　　南书陌微微眯了眼，略一沉思，抱拳道：“既然如此，南某告辞！”
　　说着，携着玉萦雪的手疾步而去。
　　玉萦雪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心里很是疑惑，却又因在路上，见陌哥哥又似乎满怀思虑，也自然不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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